听到这里,珺绾和凌骁几乎是异口同声道:“欧阳,你被骗了!”
欧阳若愚幽幽地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他起初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不过此刻他只是淡漠地摇头:“这已经不重要了……”
所谓不重要,是因为欧阳若愚根本无法阻止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那日滂沱大雨之中,他浑身湿透,视线不断被雨水冲刷,愣怔许久的他只是走到唐楚妍伞下,惨然地笑道:“别闹了。”
他想说的是:“即便你真的不爱我了,也不要说出口。”因为那时的他已经够惨了,作为一个冒牌货被族臣赶下了台。
就连一向感激他挺身而出的国母亦帮不了他。其实他并不需要一个万众瞩目的身份,至少不要如此刻一样像落水狗般漂泊着。
可是唐楚妍在下一刻把伞狠狠扔了出去,与他一同立在雨中。
两人面对面站着,彼此都是最狼狈的模样,欧阳若愚望着唐楚妍前所未有的肃然和怨恨,心猛然坠落深渊。
很快唐楚妍颤抖的声音便穿过雨柱,重重地砸在欧阳若愚耳中:“我不爱你了,我要嫁给魏钦!”
欧阳若愚顿时苦笑着往后退。曾几何时,眼前这个女子为了他做尽了离经叛道,忤逆家人的事情。
又是多少繁华岁月里,她敛去了所有的骄傲,毫无怨言地陪伴在他身边。如今她要嫁给别的男人了,为什么突然会变成这样呢?
欧阳若愚神情潦倒,先后的打击累积在心间,以至于他久久没能说出一句话,直到目睹唐楚妍真的转身离开。
天幕中电闪雷鸣,沉闷的雷声仿佛寺庙里的撞钟声。
欧阳若愚终于紧紧拽住唐楚妍的手臂,顺势把她拉回怀中,那一次他几乎是在向她哀求:“别胡闹,不要离开我。”
唐楚妍没有一刻迟疑便用力推开了欧阳若愚,欧阳若愚何等文弱,就这样被唐楚妍推倒在水坑里。
那应该是人生中最狼狈的记忆了,欧阳若愚牵动唇角,下一刻总算爆发:“唐楚妍,想不到你也是这样一个势力女子!”
唐楚妍美丽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凝,那时的她镇静得可怕,她只是勾唇一笑:“没错,你已经被赶下台了,以后还有什么?”
“欧阳若愚,其实我也并非贪恋权势,只是你不如魏钦,不如他待我好。”唐楚妍说完,鹅黄色的身影在朦胧雨势里很快消失。
跌坐在水坑里的欧阳若愚四仰八叉地就地躺下,漫天雨水都砸在他的脸庞,浸湿他的身体,刺痛他伤痕累累的心窝。
他恍惚地想,与魏钦相比,他的确一无所有。
素来只是个穷书生的他,不仅没有魏钦的潇洒,也不如魏钦体贴。
和唐楚妍在一起那么久,就连她每月都会腹痛一次,他都不曾放在心上,还是那日魏钦为唐楚妍换上热茶,他才终于知晓。
他欧阳若愚如此无能,可是这一次他从未想过就此放手。
然而他竟未料到,当晚唐楚妍便和魏钦拜了天地。欧阳若愚自然追到了魏钦府上,于众目睽睽之中冲到魏钦和唐楚妍之间。
“你们俩不能拜天地!”欧阳若愚一把拉住唐楚妍莹白的手腕。
顿时满座哗然,而魏钦谦谦君子,在那一刻一言不发,意在尊重唐楚妍的选择。两人明艳的红色婚袍刺痛了欧阳若愚的眼睛。
少顷,欧阳若愚对魏钦拱手以示感谢,面向唐楚妍时却迎来一记响亮的耳光:“欧阳若愚,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我走,我只要你跟我走!”欧阳若愚抓着唐楚妍大步往外。
可是唐楚妍却立刻甩开他的手,沉着脸说:“我不会跟你走,行完礼之后我和魏公子就是夫妻了,你走吧!”
“我不准你们做夫妻!你忘了你从前是怎么告诉我的吗?你说我走到哪儿,你就跟到哪儿!”
“就当是我年少轻狂信口胡说!我求求你赶紧离开这里,终身大事一生只有一次,你毁了我不要紧,不要伤害魏公子!”
话音刚落,席间的人都在对欧阳若愚指指点点,纷纷道:“这就是冒充先知大帝的私生子,啧啧,真不要脸!”
如此不堪入耳的话,欧阳若愚都可以一笑置之。
只是唐楚妍那句“不要伤害魏公子”,如一把长剑永远横亘在欧阳若愚心间,将他伤得血肉模糊却还不收手。
末了,欧阳若愚只是颓然地背过身子,沉声说:“唐楚妍,我这一走便再也不会回头,你真的想好了要继续胡闹下去?”
唐楚妍并未答话,只是大堂里丝竹管弦重新奏响,众人喜气洋洋,只有欧阳若愚如同一条丧家之犬,往与众人相反的方向离开。
那天离开魏钦府上,欧阳若愚遇见了音如。
音如是魏钦送他的随从。欧阳若愚被族臣赶下台,原本应该被迫害流放,在此之前,是魏钦极力保护欧阳若愚,不仅为欧阳若愚留下闲云山庄,还送给欧阳若愚一个武艺高强的随从。
魏钦义薄云天,可是欧阳若愚再也不想看见他,再也不想看见他的妻子唐楚妍!
欧阳若愚终日待在闲云山庄,近几年来灾情泛滥,他才重新出现在国都附近,凭借绵薄之力赈灾除害。
只可惜欧阳靖无药可救,就在不久前下令拆了欧阳若愚在国都外搭建的难民营,并下令不许难民靠近他的国都,以免晦气。
幸好欧阳若愚一向擅长卜卦,这才掐指算出珺绾和凌骁不久后会来到江左界,于是他快马加鞭从国都外赶回闲云山庄。
听完欧阳若愚这些年来的经历,珺绾和凌骁皆是脸色凝重。
想了想,两人还是决定暂时不再提起唐楚妍,于是珺绾道:“如今昏君治国,奸臣当道,我们要如何使昏君下台呢?”
凌骁忽然道:“对了欧阳,后来你可曾启动过生死扇?”
欧阳若愚点点头:“我是如今六界之中唯一能够开启生死扇的人,如若能在族臣面前证实这一点,昏君自然无法立足。”
珺绾和凌骁对视一眼,凌骁说:“其实我们这次前来江左界,是有一事要找你帮忙。”
“主宰笔笔墨干涸,你们想知道笔墨来源何处。”欧阳若愚成竹在胸,“你们的来意我都知道,不过此乃天机,我无法卜卦推算出来,只有等生死扇重新回到我手里,一切才有结论。”
凌骁和珺绾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此时,日暮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