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四合之时,欧阳若愚起身离开水亭,并告诉珺绾和凌骁闲云山庄地域广阔,除了吃的都被他拿去救济灾民了之外,风景还是不错。
珺绾和凌骁面面相觑,不过想来欧阳若愚是江左界先知,也算半个神仙,几顿不吃倒也饿不死他。
只是珺绾虽然可以不吃不喝,但饿啊……
凌骁望着喝茶充饥的珺绾,连忙抓住珺绾的手腕,不让珺绾喝茶。
“干什么?喝茶也不行吗?”珺绾沮丧地放下杯子。
只听凌骁笑道:“你刚才没听欧阳说了吗?江左界饥荒旱灾齐发,说不定过一段时间你连水都喝不上了!欧阳定会倾家荡产帮助灾民!”
“你是天族公主,不吃不喝也不会怎么样,还不把茶水节省下来给灾民喝!”被凌骁这么一说,珺绾有些惭愧。
“说的倒也是。”珺绾托腮注视着凌骁含笑的眉目,“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帮欧阳铲除昏君呢?”
凌骁沉吟片刻道:“你不是天女吗?你来为欧阳做主!”
珺绾错愕之间,凌骁又说:“不过江左界上上下下心术不正,就算见了天神也不一定肯规规矩矩,到时候若不能以理服人,就来硬的。”
光是听见凌骁这义愤填膺的语气,珺绾也可想而知今日凌骁赶到江左界国都,定是遇见了令他愤懑不平之事。
况且不久前凌骁差一点就出手伤了音如,想想都让人心有余悸。
于是珺绾的手忽然覆上凌骁的手掌,眉眼间是化不开的温柔:“你就别生气啦,邪不胜正,昏君一定不会快活长久的。”
凌骁眼里的戾气这才逐渐消散,对珺绾弯了眼角,本想问问珺绾今日有没有被音如骚扰,不料下一刻,音如忽然出现了!
夜风里,那水红色的纱裙随风招摇,恍如一树烟霞掠过亭中。
珺绾和凌骁扭头时,只见音如满脸悲愤,又难以置信地注视着珺绾和凌骁握在一起的手。
见状,凌骁和珺绾连忙下意识松开了彼此的手,音如却嘴唇一撇,梗咽道:“珺绾公子,想不到,想不到你也是个断袖……”
“我……”珺绾真是冤枉啊!简直百口莫辩嘛!
音如却根本不给珺绾解释的机会,大颗大颗的泪珠夺眶而出,圆圆的下巴上瞬间挂满了泪痕:“你怎么能喜欢男人呢?为什么?”
却是凌骁说起风凉话来:“近水楼台先得月,我早就跟你说过了。”
“你能不能闭嘴?”珺绾咬牙切齿地瞪凌骁一眼,又向音如走了过去,“音如姑娘,其实我……”
音如一听事情还有转机,立刻喜出望外:“其实公子你不是断袖对不对?你不喜欢这个死断袖,而是喜欢我的对不对?”
对什么对啊?珺绾欲哭无泪,纠结许久才吞吞吐吐地说:“我当然不是断袖了,不过音如姑娘,说出来你不要惊讶……”
珺绾才说到此处,凌骁又来坏事了,他竟抢在珺绾前面道出了实情:“你的珺绾公子不是断袖,她是我妻子!”
瞬息之间,音如激动的泪水皆凝结在眼眶之中,饱满的红唇张了良久,才抽搐了眼角,难以置信地皱着眉。
“两个男人也可以名正言顺地做夫妻?”
音如这般迟钝,连凌骁也束手无策了,抚着额头不再说话。
珺绾干笑片刻,还是视死如归地闭着眼睛说:“音如姑娘,其实我是个女人!”话毕,珺绾摇身一变。
望着身披杏色长裙,绾着半披单螺髻,唇红齿白,身姿曼妙的珺绾,音如怔了半晌,落荒而逃前破口大骂:“变态!”
真是罪过啊!罪过!珺绾转头直直看着凌骁,意思是看看你做的好事!凌骁却两手一摊:“我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你变成男子的?”
珺绾无言以对,只得白了凌骁一眼,气鼓鼓地兀自回房。
凌骁跟在珺绾身后,一路都在讨饶:“阿晚,你别生气啊!你看连音如这样的女子都喜欢你,不正好说明了你的魅力无人能挡吗?”
珺绾充耳不闻,踏着月光加快了脚步。
凌骁又开始碎碎念:“这次就算我错了行不行?我不也是为了找到欧阳,所以顺着这小姑娘的话瞎说八道吗?”
“你真的知错了?”珺绾忽然对着凌骁扬了扬眉毛。
凌骁用力点头:“我以后再也不敢说自己是个断袖,也再也不会让别人以为你也是个断袖了……”
珺绾已走到厢房门前,开了门之后将凌骁关在门外:“你这么喜欢胡说八道,今晚就在外面好好反省反省自己!死断袖!”
凌骁顿时委屈地敲门:“是音如她自己看上了你啊!我冤枉啊!”
“你当时大可以直接告诉她我是个女子,可你偏偏将计就计让她以为你是断袖,我是男人!还说冤枉!”
珺绾往床上一躺,枕着胳膊闭上眼睛,再也不理凌骁了。
这次凌骁倒是规规矩矩地没有耍什么花招混进厢房,只是垂头丧气地去找欧阳若愚诉苦。
路途中,凉薄月光在地上晕开,凌骁兀自走在石桥上,忽然间,一柄闪着寒芒的长剑从身后紧紧贴在凌骁肩上。
凌骁僵直身体,无奈道:“音如姑娘,就算我骗了你你也不必杀人灭口吧?大家好歹相识一场,你赶紧把剑收起来,好不好?”
岂料身后响起的却是一道喑哑的声音:“你是何人?”
这是个沙哑的男声,从他的气息可以判断出,此人内力深厚,修为不低。凌骁立时警惕,这才想起方才这人来无影,没有丝毫动静。
若是音如想要这样偷袭凌骁,再怎么说也是会有一点儿动静的。
于是凌骁一动不动,只是平静地问道:“我乃欧阳若愚,你又是何人?”
却听那人笑道:“欧阳若愚手无缚鸡之力,又怎会是一个内功深厚的绝世高手?你到底是谁?为何会来闲云山庄?”
既然如此,凌骁也就不遮遮掩掩了,反手夺了身后这人的剑,以疾如闪电之势扭转了长剑的方向,贴在此人颈上。
这才看见身后乃是个一袭白衣的白发老者,此人并未蒙面,倒是以真面目示人,他看上去最起码已是花甲之年,目光却如电掣雷奔。
“你究竟是什么人?”凌骁发问间,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来的人正是欧阳若愚,只听他分外惊喜,激动到有些梗咽:“白,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