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绿的水面上,一叶孤舟在河面缓缓滑行,河面泛起阵阵涟漪,水波一圈圈荡漾开来,微风中的细雨逐渐停歇。
珺绾和凌骁坐在船舱里,桌案上烛影摇曳,凌骁铺开一张画纸,握着笔思前想后:“你说,我该送莫书哪四个字?”
珺绾眼珠转了一圈,恨声道:“就送他追名逐利这四个字!”
“好!”凌骁居然果真动笔去写,“反正到时是你把题字送到君如客栈,你自己慢慢和莫书解释这四字的由来便是!”
珺绾立刻把手按在纸上,桌上的烛台摇摇晃晃,她讪讪地笑起来:“那还是再想想吧,毕竟是送人的字,不可马虎。”
凌骁把笔杆杵在下巴上,挑眉说:“你对莫书比较了解,还是你想想送他什么字合适,想好了我下笔便是。”
要珺绾说,送莫书的四个字,肯定不外乎鼠目寸光,势利小人,一毛不拔这类的贬义词。
想到一毛不拔倒是十分贴切,于是珺绾凑到凌骁身边:“你觉得一毛不拔怎么样?我与他相识至今,这个词最是适合他!”
“一毛不拔?莫书不过是爱财如命,何以见得他一毛不拔?”
珺绾挤眉弄眼,表情夸张地告诉凌骁:“你不知道莫书是如何对待那些伙计们的!每天鸡鸣时就要伙计们起床干活!”
“还有,厨房里没盐的时候,他都是让伙计们伸手进去搅一搅,就这样凑合着吃饭的!”
闻言,凌骁的目光先是有些呆滞,随即又看似痛苦地纠结着脸。
珺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还好吧?”说罢才想起从前的沈韶轩就是有洁癖的,听见这样的事情,想必胃里已经翻江倒海。
果然,凌骁颓然的放下手里的笔,托着额头,脸色铁青道:“我吃过君如客栈里的饭菜……”
珺绾连忙安慰他:“没事,我也吃过啊!说不定你吃的那一日运气好,厨房里正好有盐呢!”
于是得知君如客栈里的黑幕之后,凌骁提起笔,义愤填膺地落下“一毛不拔”这四个字:“那就送他这四个字好了!”
珺绾掩面笑起来,偷偷在指尖沾了墨汁,对凌骁说:“你脸上有灰尘,我帮你擦一擦。”
凌骁却一眼看穿她的把戏,若无其事道:“你要把墨汁抹在我脸上也可以,回宫前可要自己将墨汁清理干净。”
“你说出来便没意思了!”珺绾一边埋怨,一边提起毛笔,替凌骁画上两道弯弯的八字胡。
最后看见纯白男子面上不协调的两道胡须,捧腹大笑起来。
“这样好看,不如你以后都留胡子。”珺绾放下毛笔。
凌骁也拿起毛笔,在珺绾脸上画出两条胡须:“我也觉得你这样更好看,不如以后一起留胡须?”
珺绾啼笑皆非:“我是女子,如何蓄得出胡须?”
凌骁说得轻巧:“长不出来,天天画不就好了吗?”
船舱里的烛光打亮珺绾眼底的温柔,她在昏黄的烛光里与凌骁相视,含情脉脉地凝望着他俊秀精致的脸庞。
少顷,凌骁一手缠在珺绾腰间,红润的唇向珺绾贴了过去。
两人这一吻热烈而缠绵,不一会儿,船外忽然绽放出一团彩色的光芒,竟然有人在烟雨停歇后燃起烟火。
凌骁的气息喷洒在珺绾的粉颈上,两人紧紧相拥,仿佛要嵌入对方的身体里,从此便再也不必分开。
珺绾顺着凌骁的力量缓缓靠了下来,只见凌骁理了理她额前的发,对着她光洁的额头深深一吻。那一刻,珺绾盼望时间从此停止转动。
就在珺绾露出雪白香肩时,船已靠岸。而这个时候,居然有早已候在此处的宫人道:“帝尊,宫中有要事等待帝尊前去商议。”
凌骁露出一脸扫兴的样子,随即温柔地替珺绾拉好衣裳:“这些人是云霓留在我身边的,我知道他们一直跟踪我,只是不想戳破。”
珺绾平稳气息,压低嗓音道:“没关系,你先回去。”
“一起走,我带你回去。”凌骁整理好衣袍,对珺绾伸手。
珺绾眯着眼睛笑笑,起身擦掉他脸上的八字胡须,道:“大事要紧,我独自回去,不碍事的。”
凌骁踌躇片刻,点头说:“切勿在宫外流连,事情忙完我去找你。”
说完,他掀开帘子阔步走了出去,随即骑上白马风驰电掣地离开。
珺绾意想不到,即便她此时不曾招摇地露面,却仍然在上官云霓心里落下了口舌。得知这夜凌骁与珺绾在船上幽会,上官云霓气极。
她已付出了自己所有的大度和忍让,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锥心刺骨的坏消息,她再也无法忍受,自己所爱的人拥别的女子入怀。
回宫后,珺绾照例足不出户,宫中压根没有需要她医治的人,即便有人病了伤了,也只是找宫里的老太医去治。
女医这个职位形同虚设,珺绾因此落得清闲。
只是珺绾没想到,肖喻川会常常徘徊在她的宫外,怯怯的目光像只兔子,眼里又透出许多无法言说的呆滞可怜。
终于有一天,珺绾走到他身边问他:“你为什么总到这儿来?”
肖喻川见到珺绾,豁然开朗:“因为,因为那个娘娘说,你是认识我的人,她说,说你是对我最好的人。”
这番话,他时时刻刻在心里默念,生怕自己在和珺绾说话之前就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珺绾注视着他有些凌乱的发髻,话语如当初在穆国一别时那般不留余地:“你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吗?或者,你知道我们是仇人吗?”
肖喻川想了很久,实在想不起来珺绾的名字,只是羞愧到泪眼婆娑,问道:“什么是仇人?”
珺绾转身对宫女们吩咐道:“把他哄走!”
肖喻川被几个宫女推搡着走开时,忽然兴奋地大喊:“我想起来了,你叫小晚,你叫小晚……”
珺绾身躯一震,脚步虚浮地走进宫中,不肯回头看一眼,那个昔日从容不迫的上仙,如今傻笑着像个拿了糖的孩子。
纵然珺绾对肖喻川如此避讳,还是有疯言疯语传入凌骁耳中,说宫里有个疯子称珺绾为小晚,还说珺绾是对他最好的人。
凌骁不知这些话是林栀教肖喻川说的,也不知传话的宫人也是林栀派来的,只是听过之后目光凛冽,神情肃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