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脸上攒出宠溺的微笑,揶揄着问她:“如此说来,在这世上,你竟没有一个害怕的人?”
只听珺绾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当然不是,九重天上,我最怕的是父君,其次还有百草神君那个难缠的老头,还有麻烦精琼华……”
“对了,你还记得吗?当初跟在我身边的小白,还有雪儿,小白竟是天界的神君淮卿,雪儿是神女思悦……”
说到这里,珺绾仿佛有些失落地顿了顿:“你约莫不记得了。”
她又说:“不过和这些人比起来,我最怕的还是你。”
“如今替你取暖的人是谁?你倒怕起我来了!”凌骁欲哭无泪。
珺绾杏眸微亮,墨黑的瞳仁渗出光来:“初次在烈日渊见到你,你不搭理我,我怕你往后真的再也不会理我了。”
“后来我闯入你的寝宫,你凶巴巴的,我还是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总而言之,你若不理我,真是比天谴还要难受!”
凌骁抿了抿嘴,柔声对她说:“你把我的不好放在心上,为何不想一想我也说过别的话?”
他说过,无论珺绾的赌局是输是赢,她都有他。
他还说过,他甘愿在魔湖里陪她一生一世,他早已将她当做妻子。
珺绾颤颤巍巍地抓住凌骁的衣襟,抖得越发厉害:“你向来口是心非,又嘴硬多变,从前便是如此,总是不愿意与我一起面对危险。”
说到此处,珺绾牙齿打颤,连忙对凌骁说:“江边风大,我们还是赶紧回宫吧,否则我会被生生冻死在这里……”
说着说着,她只记得自己浑身瘫软,很快就睡了过去,而凌骁仿佛在她耳边说了很多话,她竟一句也没能听清。
珺绾十二分精神的时刻越来越少,总是不知不觉间便露出一副颓靡之相,此次清醒过来,居然是在两日以后。
睡梦之中,珺绾依稀感觉有人拉住她的手腕,莫非是要挟持她?一念及此,珺绾当即昏昏沉沉把手一抽。
却被那只手拉得更紧,她有些吃痛地睁开眼睛,发觉自己十根手指的指尖都被施了针,而凌骁正抓住她的手腕,在自顾自地鼓弄什么。
珺绾嗓子干哑,咳了一声:“你在做什么?”
凌骁淡淡抬起眼皮,接着将手上的一条彩色细绳系在珺绾的手腕上,他的嗓音竟同样沙哑:“我在替你保命!”
他说这话,颇有几分揶揄气息,只是为了刻意掩饰这两天以来,他心急如焚,茶饭不思,在珺绾身边守到至今的疲惫。
接着,他不疾不徐地替珺绾取下了指尖的银针,手法娴熟。
珺绾不由好奇:“你会施针啊!早知道我就该找你……”
话没说完,便受了凌骁一记眼风:“我根本不会施针,你的毒皇城之中无人能治,我特地找了莫书前来替你施针的。”
“那莫书人现在在哪儿?”珺绾兴奋地动了动身子,“我还想吃他做的饭呢!吃糖醋排骨!”
却见凌骁似是讥讽地笑了笑:“人家莫掌柜财源滚滚,哪有闲功夫等你醒过来,你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吗?”
珺绾静静等待凌骁的下文,又见他摇了摇头:“不对,你知道为了请莫书入宫,我损失了多少银两吗?”
“你已是万众瞩目的帝尊,提银子岂不小家子气!”珺绾被凌骁扶起来,凌骁照旧喂她喝水。
凌骁嘁了一声:“做君王的也要用钱,也很心疼钱财!”
珺绾喝完水,只觉得四肢酸痛,好奇地问凌骁:“我睡了很久吗?”
“也就两天两夜而已吧!”凌骁起身自己倒了一杯茶,珺绾看得出他眼里布满血丝,满是倦容。
珺绾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本以为自己可以说出一番令凌骁热泪盈眶的话,岂料张口竟是:“那你也太不中用了,两天而已,熬成这样!”
凌骁哑口无言,很想问一问她有没有听说过心力交瘁!
这两天两夜以来,凌骁时时刻刻提心吊胆,缘由是珺绾的气息越来越薄弱,身体越来越冰凉。
凌骁生怕她会在某一刻忽然停止呼吸,所以几乎是眼睛也不敢眨一下,只是握着她愈渐冰冷的手掌,任谁来禀报他也一概不理。
“我很怕你再也不会睁开眼睛,我还有话要和你说。”凌骁长出了一口气,“不过你醒了就好,眼下我有事要处理,你先好好歇息。”
“这条彩绳已经被我许过愿,只要它系在你手上,我就能感受到你的行踪,往后你去过何处我都会知晓,所以,千万不要乱跑。”
凌骁本已走到门外,却又折回来坐在珺绾身边:“你不会烦我监视你的一举一动,擅做主张把它取下来吧?”
珺绾望着他担忧的模样,噗嗤一笑:“说不准。”
“千万不要取下来。”凌骁忽然一脸正色,随即又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这是王命,不可违!”
珺绾尤甚诧异,殊不知这条细细的彩绳其实已将她与凌骁的性命绑在了一起,若一人灰飞烟灭,另一人绝不苟活。
“我不会取下来的,你放心好了。”珺绾靠在床头,“你不是还有要紧事要办吗?干嘛还杵在这儿?”
“你烦我?”凌骁竟撒娇似的皱了皱眉,“我是想多看看你。”
珺绾眉眼间弥漫着浓浓的喜色,弯了眼睛看着他:“来日方长,忙完了之后自然有时间看个够,快走吧。”
凌骁踌躇片刻,又听珺绾道:“其实我还没睡饱……”
凌骁这才灰溜溜地离开了珺绾的寝宫,不得休息一番,又要面对诸多头疼之事。上次烈日渊里上将军作乱,已被处死。
魔无惧也因此收到牵连,不久前魔无惧指使手下对珺绾下手,凌骁更是因此事而大大削走他的职权。
料想魔无惧已是箭在弦上,而风拓近日也渐渐沉不住气,此时又有外族侵扰,凌骁三面受敌,毫无喘息的余地。
珺绾了解凌骁处境艰难,决定要帮他做些什么。
待珺绾身体大好,下了床准备出宫找莫书一趟时,她的宫门前却徘徊着一名下人,此人身材高大,一袭白色布衣,倒也卓卓朗朗。
珺绾走到门前,那男子颇为笨拙地转过身来,呆呆地注视着珺绾,那一霎空气稀薄,珺绾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天旋地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