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前想后,谢晚又认为向唐楚妍和欧阳若愚讨教治愈情伤之法,实属下下策。
这二人的方法无疑是绝食,但又在例行绝食一事上十分敷衍。
譬如唐楚妍和欧阳若愚在如此庄严的绝食情况下,居然分别偷偷吃了东西,是以填饱了自己的肚子,不被活活饿死。
谢晚想,既然都已经绝食了,不饿到晕倒又怎么对得起这项仪式呢?只可惜如今的她已经离不开吃饭饮水,故而绝食实在不算理智。
谢晚不愿意折磨自己,因而日日三餐她都按时吃了。
只是在最绝望的时候,谢晚不想开口说话,又渴望寻找一个无底洞一般的宣泄口,静静听她诉说就好。
肖喻川无疑不是适合的对象,并非是他做的不好,而是谢晚一见到他,便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他含情脉脉的每一句话。
由此便想到自己负了一个痴情男子,因而换来了今日的报应。
遂谢晚想到了小白和雪儿。
换作平日,谢晚断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想到去寻找这一狗一马,缘由是它们往往做些泼凉水的事情,要么就是在谢晚伤口上撒盐。
不过现今,谢晚再也听不懂它们的语言,因此去寻它们诉说心事,倒不失为最好的选择。
只是重楼宫里的宫女太监们看见谢晚径直走向马厩,又不由得窃窃私语,皆道是公主被刺客吓傻了,已然神志不清了。
谢晚照例不去理睬这样的疯言疯语,来到马厩时,小白和雪儿正面对面地站着,雪儿喉咙里发出低声咆哮,小白只是掀动唇角。
谢晚也很想听清它们在说些什么,因为这一狗一马,在许多时候都是她生活里的乐趣。
然而如今她再也读不懂它们的语言,面对小白和雪儿时,恍然一切都是一场梦,会说话的马和狗是梦,沈韶轩也是梦。
小白觉察谢晚站在栏杆外,连忙转了头看向谢晚,有些激动又伤感地呼喊道:“老大。”
谢晚连忙的抿着嘴微笑,心想此刻小白应当是在喊她老大。
雪儿则是更加激动地跑到谢晚脚边蹭来蹭去,它吐着舌头望着谢晚,不时发出尖声的吠叫,看上去有些慌张。
可惜谢晚实在是听不懂它到底在说什么。
末了,雪儿只得跑回小白身边,狠狠踩在小白的马蹄上:“怎么会这样?你的老大她为什么不回话?”
小白懒懒敛下眼皮:“我怎么知道,或许是伤心过度吧!”
谢晚长舒了一口气,伸手拂过小白长长的脸,嗓音里溢满失落:“小白,我现在连你的声音都听不到了,也不知道从前的那一切,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闻言,雪儿和小白顷刻间茫然对视,眼里一派灰败。
停滞片刻,雪儿才猛然爆发,上蹿下跳地尖声叫道:“这可怎么办?她现在听不见你我说话,我们怎么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就在昨日,雪儿偷偷混进阑珊宫里,事实证明只要没有小白拖后腿,雪儿完全可以在宫中隐藏的极好。
又或许因为阑珊与肖喻川当时心绪紊乱,并不专注,于是雪儿就在两人争吵时,听见了肖喻川和阑珊所有的阴谋。
也由此得知,水仙和淑妃都是被阑珊害死的。
得知此事后,小白当即挣脱了缰绳,打算替水仙找阑珊索命。
却被雪儿迎头浇了一盆冷水:“你去啊,反正宫女太监们在宫里闲着无聊,也早就想尝尝马肉的滋味了。”
小白垂头丧气地走回马厩,有气无力道:“这仇还是改日再报吧。”
雪儿与小白原是指望向谢晚揭发阑珊与肖喻川的,谁知自从谢晚见了沈韶轩一面之后,竟再也听不懂小白和雪儿的话。
正如此刻,小白同雪儿用尽浑身解数都未能让谢晚明白它们在说些什么,只见谢晚目光空洞,眸中黯然失色。
她神情呆滞,目光涣散地说:“或许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否则沈韶轩对我那样好,怎么会说走就走,再也不回来了呢?”
雪儿和小白怔了怔,小白靠在谢晚身旁,用脑袋蹭了蹭谢晚的胳膊,大眼睛里盈着些许泪光。
谢晚瞧了小白一眼,脸上凄然一笑:“我是不是很傻?他毫不眷恋的走了,我还在这里伤春悲秋。小白,你知不知道如何忘记一个人?”
小白含泪收回脑袋,嘴唇一闭一合:“老大,我也不知道怎么忘记一个人,反正我从不会长久的记住别人。”
雪儿顿时嗤之以鼻:“滥情,花心!”
谢晚转身望向雨后的蓝天,幽幽道:“不知楚妍和欧阳公子有没有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此时辗转数百里以外的唐楚妍和欧阳若愚,才度过了大半月无伞的阴雨天,身上的潮湿之气又立刻被眼下骄阳的暴晒下得以烘干。
两人身上似被火烧过一般,滚烫难耐。
唐楚妍和欧阳若愚经历过冷热交替与长期饥饿之后,以为自己便是世上最悲惨的人了。
殊不知远在谢国皇宫里的谢晚,彼时容颜尽毁,身心俱疲。
谢晚赠予唐楚妍和欧阳若愚的盘缠,早在这二人离开谢国的那一刻便被一名江湖术士骗走了。
往后的日子里,这两人几乎是靠着典当唐楚妍的首饰和值钱物件,才勉强活到了今日。
在郊外寻了多日,两人又皆察觉自己忘了前往五柳坡的路,故此番行程,差点叫唐楚妍崩溃得咬舌自尽。
欧阳若愚在荷塘边折了几片尚未凋零的荷叶,一片遮在自己头顶上,一片遮在唐楚妍头顶上。
若不是看见欧阳若愚屁颠屁颠地紧跟着,还不厌其烦地抬了荷叶替唐楚妍遮太阳,唐楚妍早就往地上一坐,嚷嚷着要回谢国了。
欧阳若愚见唐楚妍精神不振,询问道:“楚妍,你是不是不舒服?”
唐楚妍斜了他一眼:“难道你觉得很惬意吗?”
欧阳若愚面上瞬间流露欣然,微张了嘴唇笑道:“想不到这些时日以来,你还长了些学问,你从前是不会说惬意这个词的。”
唐楚妍白眼一翻,险些晕倒:“欧阳若愚,你忘了我们这次四处流浪的目的,是为了去找五柳先生吗?我看你怎么一点儿也不着急?”
欧阳若愚淡淡微笑,倘若欧阳若愚也有急性子的一天,那他便不叫欧阳若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