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晚拒绝了肖喻川的心意,她摇头后叹了一口气:“肖大哥,你的一番好意我心领了,可我配不上你的满心赤诚,如今也只想静一静。”
即便沈韶轩绝情离去,谢晚一时之间也无法将他的容颜从心间抹去,他像是谢晚脸上的那块疤,时时刻刻都在提醒谢晚,物是人非。
谢晚每一刻都会想起沈韶轩的那一番话,他说的或许也有道理,谢晚同他终究道不同不相为谋,即便勉强在一起,也未必笑得到最后。
只是让谢晚始终惘然的是,当初沈韶轩与她信誓旦旦约定时,仿佛那誓言比天还高,而今誓言垮了,天仍未塌下来。
谢晚知道,是她太高估了这一份情,竟还天真的以为只要誓言在,地老天荒也阻止不了她和沈韶轩在一起。
可是她与他的约定又如何高得过天?年少轻狂,果然如此。
肖喻川却不厌其烦地陪在谢晚身边,似乎将生命里所有的耐心和卑微都献给了谢晚,他给谢晚的是长久的相伴。
谢晚容颜尽毁之后,越来越不喜欢出门,有时谢晚一动不动地卧在榻上,不闭上眼睛,也不曾说一句话。
肖喻川总是会在这时坐在床前的椅子上,手执一本书卷,轻轻翻开书页,将书中的诗句读给谢晚听。
时间久了,谢晚枯死的心里终归是结满了许多愧疚,于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肖喻川打量许久,她看见他抬眸时,眼波流转着绵长的情意。
谢晚问他:“肖大哥,你不用去陪陪阑珊吗?”
肖喻川眼里漾出些许愧疚,淡淡一笑:“阑珊她会懂我的。”
彼时的谢晚并未察觉到,阑珊已经偷偷躲在门外,注视了这二人许久,那张美丽而苍白的脸上,不知不觉间弥漫怒色。
阑珊懂的是肖喻川,却永远佯装不懂肖喻川为何如此对待谢晚。
谢晚收回目光,望着色泽单调的房梁,语气是淡淡的忧伤:“阑珊体弱多病,这样的人往往最是多愁善感,肖大哥,你这么做会伤了她的心。”
雨天的泥土气息随风徐徐飘进屋里,肖喻川颔首扫过书卷上的小字,幽幽道:“为了你,我也只能这么做。”
屋外雨声潺潺,阑珊在听见肖喻川说出这句话之后,面色冷凝的扭头离开,再不回头。
谢晚只是有些内疚,她了解被自己在意的人忽视的感觉,也知道阑珊心里一定蓄积了许多对她的恨,对肖喻川的怨。
“你这么做无疑只会害得你和阑珊两败俱伤,肖大哥,你知道阑珊一直喜欢你,也知道如今我心不在你身上,何苦跟我耗下去呢?”
谢晚只想尽快推开肖喻川,好让她负罪不那么深,也好让她静下心来,接受自己终于失去了沈韶轩的事实。
可是肖喻川却说:“我知道你爱沈兄弟爱得很深,否则以你清淡的性子,也不会如此看重得失,更不会明知他无心见你,也让我帮你见他一面。”
“但是小晚,你既然如此喜欢沈兄弟,就应当明白我对你的情意不亚于你对他的付出,姻缘由天注定,爱是无法勉强的。”
这句话,正说到了谢晚的心坎上。
谢晚怅然若失,又听肖喻川说:“我明白你现下需要冷静,不论你打算考虑多久,我都会等你的。”
“从前我与你约定过,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也绝不会错过你。在这两个约定上我都未能守约,此番重头来过,我绝不会再违约了。”
谢晚当真有口难言,又十分厌倦与别人长久的辩解,只得点点头,心道:“好吧,你高兴怎样就怎样吧……”
当天肖喻川回宫,阑珊不知从何处拿了一把长剑,对着进屋的肖喻川挥了过去,明眸圆睁。
肖喻川面上波澜不惊,淡淡扫过抵在胸口的剑刃,又若无其事地望着阑珊:“把剑放下,莫要伤了自己。”
院里铺满枯黄落叶,风一吹,落叶在地上擦出细碎的声响。
阑珊眼眶通红地望着肖喻川,张口便是梗咽,又极为幽怨:“你果真要娶谢晚吗?”
经历过太多次这样的质问,肖喻川除了无奈以外也有些啼笑皆非。
“阑珊,我已经与你说过许多次,你还要因为此事而为难你我吗?”肖喻川舒着气拨开阑珊伸来的剑。
缓缓挪步时,肖喻川的步子略显疲倦。
终日带着骗人的面具,他的确是累了,亲眼看见自己毁了一桩真挚姻缘,他岂止倦了,还深深蒙羞。
他是上仙,九重天宫成就他,是为了让他救苦救难,他却在此做着穷凶极恶的勾当,这叫他如何不汗颜?又如何有脸笑得出来?
阑珊扔掉手里的剑,不依不饶地追了上来,她望着肖喻川略带不耐的面孔,声泪俱下:“师兄,我们和从前不一样了,不是吗?”
肖喻川暗淡了目光,片刻后冷笑着说:“我们每个人都与从前不一样了,你应当比我更清楚。”
“阑珊,当夜杀了重楼宫里的宫女和淑妃的人并非风拓,这一点我当日便已看穿。今日我与谢晚同处一室时,在屋外监视我与她一举一动的人,也是你。”
闻言,阑珊身子猛地一僵,含泪摇头。
肖喻川叹了一口气,颇为痛心道:“你犯下杀戒,我与你也亲手害她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又让她不得不怀着内疚度过余生。到了此时,你还连一丝同情都不肯给她吗?”
阑珊从背后抱住肖喻川,带着哭腔轻声说:“师兄,倘若我一时心软同情了她,你就再也不属于我了。”
事实上,阑珊的猜忌不无道理,她明白肖喻川怀揣着对谢晚的愧疚与赞赏,终有一****会沉溺于谢晚的世界无法自拔。
而那时,她奋不顾身所换来的,便只剩下这充满怨煞的无尽轮回。
几日后,谢晚渐渐愿意戴着纱幔出门走走,宫女太监们见了她,向来瞠目结舌,愣了几下才躬身行礼。
谢晚不愿理会旁人的闲言碎语,只是走过宫中每一条道路时,都仿佛看见昔日她与沈韶轩结伴而行的光景。
于是慢慢的,谢晚又开始了足不出户的日子。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于谢晚而言是分外乏味的,若是唐楚妍和欧阳若愚还未离宫,她好歹还可以找这二人倾诉一番。
或是向这对欢喜冤家请教些治愈情伤的良方,只可惜这两人离宫半月有余,怕是已经得知江左界的下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