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江东出来我直接去了医院，进去的时候季坤一个人在病房，虽然依旧面无血色，但精神看起来还算不错，看见我，微微牵动了下嘴角。我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问他：“沛心呢？”
他轻声回答：“刚刚出去，应该在洗手间。”
听他的声音还是很虚弱，我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还好吗？”
他缓缓眨了下眼。
我叹口气：“在我身边，你好像总是不得安生。”
他看我一眼，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可能我上辈子欠了你很多，所以今生注定要还。”
我说：“以这种方式，那你上辈子真的欠了很多。”
他笑看着我。
我再次叹口气：“不过不是欠的我，而是另一个人。”
“谁？”
“沛心。”我认真看着他：“有件事应该告诉你，警察在出事的第二天抓到了嫌犯，原来这次这个人要杀的其实不是我，而是你。”
“我？”
我点点头：“嗯，因为这个人，是顾御成花钱找的。”
他沉默了一瞬，看着我：“因为沛心？”
“我刚才去找过他，虽然他不承认，但没有其他可能。”我说。
一声细微的叹息从他口中溢出：“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喜欢沛心。”
我抿了抿唇：“季坤，我告诉你真相不是要你伤愈后去找谁算账，而是希望你能更好的保护自己，保护沛心，你明白吗？还有，这件事不要告诉沛心，免得她自责，胡思乱想，甚至去找顾御成算账，她斗不过的，只会自己吃亏。”
他低声允诺：“我不会告诉她的。”
我凝视着他的脸：“好好养伤，尽快好起来吧，再不好，沛心也要垮了，这丫头，真的很在乎你。”深深看他一眼：“好了，我要走了，少川还等着我吃午饭呢。”说完笑着垂下眼睑，转身开门离去。
和聂少川吃完午饭回公司的路上，乔仕杰打来电话，说经过好几轮的角逐，马来西亚柔佛州的机场建设项目，最终由我们中标。挂完电话我扬起唇角，看来一会儿，得找邝夜倾聊聊了。
处理完手头的急事，我把邝夜倾叫进办公室，让她坐在对面：“恭喜你。”
她一头雾水：“恭喜？”
我说：“乔仕杰刚刚打电话来说，柔佛的机场项目，我们中标了。”
她声音微扬：“真的吗？”
看她脸上抑制不住的欣喜，我笑着说：“中标函复印件已经在我手上。”递给她，等她看完，接着说：“这件事你功劳最大，看来我得兑现之前的承诺了。”
她抬眼看着我：“谢谢。”
我漫不经心地说：“在此之前，我有个疑问，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她收起脸上的喜色，显然也猜到我要问的是什么，没等我开口，顿了顿，自己说：“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在付出身体和自由之间，我选择了前者。”
我瞟她一眼：“标是中了，但后续的很多地方我们还要用到靳具敖，你懂我的意思。”
她点点头：“我会处理好的。”
“从下个月开始，你就自由了，是去是留，你自己决定。”我淡淡地说。
她想了想，看着我：“我决定留下。”
我笑着挑眉：“看来我对你还不算坏。”
她弯了弯唇角：“目前为止还待得下去。”
我说：“看来我得考虑考虑怎么对你更好一点，才能留得住你。”看着她：“季坤养伤的这段时间，他的工作全部由你接手，忙不过来，可以从秘书室调一个人。”
“谢谢，不过暂时不用，我也想看看自己的能力到底在哪里。”
我赞赏地看她一眼：“你自己决定。好了，没事了，出去做事吧。”在她起身的同时加了句：“下个月起，你的薪资，换成美金。”
下班前陶叔来电说老爷子让回大宅一趟，就我一个人，如果我没猜错，应该是关于季坤的事。
一进门就香气扑鼻，把包交给佣人，我边走过去边问正在摆放餐具的陶叔：“张妈又在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冬虫花胶鸡汤。”陶叔说，看我点点头没下文，他接着说：“下午老太爷去过医院，回来后就吩咐厨房炖好汤，让我晚上送过去。”
我漫不经心地说：“反正我晚上要回去，你就别折腾了，一会儿我顺便带过去就行。”
陶叔看我一眼，过了一瞬，说：“也行，就是麻烦你了。”想想又说：“厨房炖了不少，要不待会儿我准备两份，你给姑爷也带一份回去吧？”
我仔细看着他那双仿佛洞悉一切又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眼睛，说：“好啊，谢谢陶叔。”
饭桌上就我和老爷子两个人，等佣人上好菜都退下去之后，老爷子突然说：“听说你把开枪那个人放走了。”
我扫了眼立在一旁始终低首敛目的陶叔：“原来邵家的保镖，还做兼职的。”
老爷子看我一眼：“不是保镖说的，跟他们没关系。有人竟然要打你的主意，这么大的事，我不插手，不代表我不过问。”
我说：“要从他嘴里撬出是谁指使的，放他走，这是条件。”
“是谁？”老爷子问我。
“顾御成。”
“他？”他略显讶异：“他为什么要动你？你和他以前不是还合作吗？即便合不来，也不至于这么僵吧？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平静地回答：“他要动的不是我，是季坤。”
“季坤？”他的脸上满是错愕。
“子弹本来是射向季坤的，是偏离了方向才会射向我。”我说。
老爷子皱紧眉头：“他为什么要找人杀季坤？他们之间能有……”瞬间反应过来：“不会是为了沛心那丫头吧？”
我垂下眼睑：“是因为沛心。”
他叹口气：“这事季坤知道吗？”
“我中午告诉他了。”
他转身吩咐陶叔：“派两个人去医院，直到季坤痊愈。”转向我：“再放两个人在你身边吧，人少了，我总是不放心。”
我直接拒绝了：“不用，放在亦文身边吧，聂家已经派人跟着我了。”出事后聂少川直接派了四个人过来，出门前呼后拥的，这么招摇过市我可受不了，所以又退了一半，勉强接了两个。
他微微颔首：“也好，放在亦文身边。最近这么乱，他身边没个人是不太放心。”说完看我一眼：“少川这孩子，对你挺痴心的，可别错过了。”
我低头喝汤：“我会的。”
季坤的伤口恢复得很好，一个星期左右就基本愈合了一半，又没过几天，就已经可以在医院里自由慢走了。唐茗还是天天来，亦文也经常过来，不过反倒是沛心，因为最近Relue的事情太多，所以比较少见到她。
我去的时候季坤不在病房，听护士说在楼下晒太阳，去楼下转了一圈，果然在附近找到他。他正闭着眼睛坐在椅子上，我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没到跟前，他突然出声：“这时候怎么过来了？”说完睁开眼。
我不免好奇：“你怎么知道是我？”
他看向我的双脚：“你的脚步声，我太熟悉了。”
我笑着走过去：“下午的会议临时取消了，就去洗了个头，顺道过来看看你。”在他身边坐下，看着他的胸口：“怎么样，日光浴舒服吗？”
他面带苦色：“不太舒服，太阳下面伤口很容易痒，痒得难受，不过医生说多晒晒太阳有助于伤口快速愈合，没办法。”
我抿唇而笑：“好好忍着吧，公司可等着你赶快回去呢，邝夜倾都快忙疯了。”想起件事，问他：“餐厅最近出什么事了吗，好几天没见到沛心了，她最近没来这边吗？”
季坤说：“昨晚来过，没待多久就走了。她只说有事，也没说是什么事，应该没什么吧。”
我不赞同地说：“你这个男朋友，应该多关心关心她，也不仔细问问。”
他叹口气：“我问过了，她没说。”
以沛心的性格，连季坤都没说，要不就是没什么事，要不就是有大事，我在心里盘算着，待会儿一定要去餐厅看看。
去了餐厅沛心不在，跟经理打听了一下情况，原来餐厅根本没出什么事，一切照旧，而且沛心这段时间也很少过来。那就怪了，她为什么要说餐厅有事，又为什么要撒谎呢？直觉告诉我事情很不对劲，为了弄清楚情况，我让护士打电话谎称季坤的伤口感染，让她尽快过来。果然，不到半个小时她就冲到医院，看见我，急切地问：“季坤怎么样了，没事吧？”
我说：“放心吧，没事。”说完拉着她到楼下：“季坤没感染。”
“没感染，那……”
我打断她的话：“是我让护士打的电话，谎称他伤口感染，让你过来。”
她一脸疑惑：“为什么？”
我看着她：“沛心，你这段时间在做什么？为什么经常不在医院呢？”
她避开我的视线：“Relue出了点事，所以比较少过来。”
“你太单纯，根本不懂撒谎的技巧，我刚才去过Relue，那里根本没发生过任何事。”我盯着她的眼睛：“现在可以告诉我，这段时间你究竟在做什么了吗？”
她垂下眼睑，不说话。
我叹口气：“沛心，你根本不会说谎，如果这件事都需要到你去说谎，而且还是骗我和季坤，那么一定不是小事。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看她还是不说话，我说：“你不说我只能去找季坤，让他问你。”
说着就要转身，沛心及时拉住我：“不要。”
“你不说，我只能去找他。”
“我说。”
我拍拍她的手：“天大的事，有我和季坤，还有杜伯伯，你要相信我们，没什么解决不了的。”
她咬住下唇，半晌，低声嗫嚅：“这段时间……我……我和顾御成在一起。”
我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她再次重复：“我和顾御成在一起。”
我不敢置信：“你和他？为什么？”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想法，看着她：“那天我和季坤的对话你听到了，是不是？”
她看我一眼，点点头。
我眉头紧蹙：“你这么做没用的，沛心，你骗不过他，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就算你成功接近他，也不可能找到他买凶杀人的证据，他那么狡猾，早就销毁了，没用的。”
“万一还有蛛丝马迹呢？”她说。
我叹口气：“就算有，你找不到呢？万一被他发现，你想过后果吗？”
沛心抿了抿唇：“他那么喜欢我，不会伤害我的。今天他已经带我去了他家，那些重要的证据他一定会放在身边，所以很有可能就在家里。放心，再给我几天时间，找不到我就回来。”
我坚决不同意：“不行，这太冒险了，那是个逼急了会变成疯狗的人，你不能拿安全开玩笑，季坤也不会同意的。”
“我知道，所以一开始就瞒着他。如果我都接近不了顾御成，那就没人能接近他了，我不想放弃。”她望着我：“其实这次我接近他，除了想找到证据以外，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想劝他收手。其实他并不是一个坏到极点无可救药的人，也许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才让他现在做事比较极端。他跟我说过，他小时候在顾家过得很不好，哥哥老是欺负他，大房也经常虐待他，就连一些佣人，也会见风使舵的时不时嘲讽几句，他在顾家，不仅不是少爷，甚至连佣人的地位都不如。也许因为这些，才会造成他如今的性格，其实说起来，他也是个可怜的人。即便让我找到什么，说实话，我也没想过要揭发他，我只是想确保他以后不会再伤害季坤，仅此而已。至于其他的，当是我对他亏欠的弥补吧。”叹息一声：“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只是你更容易选择原谅。”看来她是下定决心了。
她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用。”
我低声嘱咐：“不管有没有用，答应我，一定记得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笑了笑：“放心吧，我会的。”
季坤那边我帮沛心想了一个更好的理由，短时间内，他是不会怀疑的。至于顾御成那边，本来我已经有了计划，但现在沛心搅进来，还不知道她会不会有所发现，所以打算先静观其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