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中午,刚到医院,邝夜倾打来电话,说警察已经抓到嫌犯,正在审问。匆匆看了眼季坤,我直接开车到警局,到的时候尹律师已经等在门口。进去之后,我们见到了昨天开枪的那个人,一个浑身散发着冷漠和疏离的人。这家警局的局长是尹律师的好友,所以现在整个审讯室,除了我们三个,没有一个警卫,连监控,也是关掉的。
进这间房间之前,负责审讯的警员就告诉过我们,这个人的嘴,钢铁都撬不开,所以我早就有心里准备。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淡定无所畏惧的男人,我的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左泰是吧?让我猜猜,你敢这么淡定,要不就是警察没证据,告不了你,要不就是你已经打定主意,准备坐牢。不过既然警察抓到你了,就肯定有证据告你,看来你早就想好要坐牢了,是吧?”见他不说话,我笑着说:“连监狱都愿意蹲,想必这个人给你的价钱一定不少。你可能不知道,这个世界,很少有我出不起的价钱。我们来做个交易怎么样?不管这个人给你多少,我出三倍,并且既往不咎,只要你告诉我他是谁,我立马让你安然无恙的跨出警局大门,我说到做到。怎么样,拿了钱还不用坐牢,这笔买卖划算吧?”
他依然不说话,我耐心地说:“找你来杀我的人肯定告诉过你我是谁,你既然知道我是谁,就该清楚,我说的话,一定算数。”
他还是不吭声,尹律师刚要发火,我抬手制止了她,指着她对他说:“这是我的律师,你可以咨询一下,持枪伤人,至少要判十年,如果你不合作,我想我还有这个能耐,让你一辈子出不了监狱大门。到时候你的钱,恐怕你这辈子,也没机会花。”顿了下,加上一句:“如果有老婆孩子的话,我想,你也不会再有机会看着孩子长大。”
这个一直垂眼不语的男人眼皮终于动了一下,半晌,吐出两个字:“不是。”
“什么不是?”我问他。
他抬眼看着我:“我要杀的不是你。”
我惊诧地看着他:“不是我?那是谁?”
“是替你挡枪的那个男人。”
我无法相信:“怎么可能?子弹明明是射向我的,季坤是为了保护我才会中枪,你居然说原本要杀的人就是他,你觉得我会相信吗?再说谁和季坤会有那么大的仇恨,恨到要买凶杀人?”
他淡淡看我一眼:“你们身边随时有保镖,我不敢靠太近,所以第一枪没有命中,开第二枪的时候,身后有个小孩的玩具车突然撞在我腿上,受到影响,子弹才会偏离向你,不过我没想到他会帮你挡这一枪,所以阴差阳错,也算完成任务。”
原来是这样,原来他要杀的人,真的是季坤。只是我不明白,到底谁和他有那么大的深仇大恨,竟然一定要置他于死地。
我再次做出承诺:“找你杀季坤的人不管给你多少钱,我出五倍,只要你告诉我他是谁,我立马付钱。”
他又回到先前的沉默,不再说话。
我愤怒地站起身:“在我失去耐性之前,不要逼我对你做我本不想做的事情,那些后果,你未必承受得了。”
他慢慢扬起脸,挑衅地看着我:“有什么本事尽管来,我既然进来了,就没想过好好出去。现在是法治社会,严刑逼供,警察也未必敢做,你动不了我。我不会出卖他的。”
我欺身过去一把拉住他的前襟:“法治?哼,我告诉你,有钱有权才是法,警察不行我来处置你,这才是治。你以为我动不了你?你太天真了。”将脸逼近他:“是,警察是不会严刑逼供,我也不会,可牢里那些兄弟就不知道了。一旦你坐牢,你觉得他们会怎么对你?还有,听说那里面的人都非常好男风,只要我肯出钱,你觉得,他们会放过你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我可以想象,到时候,他们一定会排着队的伺候你,让你生不如死,好好享受吧。”看他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我满意地笑了笑,松开他的衣襟,再下一剂猛药:“哦,看你刚才的反应,你应该有老婆孩子吧,如果我找到她们,你猜,我会怎么对待她们?”
他骤然变得愤怒无比,要不是手脚都被靠住,我相信,他一定会起身杀了我。因为他现在的眼神,已经在把我千刀万剐:“你这个贱人,简直丧心病狂,你要敢动她们,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挑眉摇摇头:“我说过,不要逼我做我本不想做的事情,因为到了那一步,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他颓然歪倒在椅子上:“我不能说。”
我冷漠地说:“能不能,那就要看你自己了,好好考虑清楚,在我找到她们之前。不过要快,你知道的,只要肯花钱,找人其实非常容易。”
说完看向尹律师,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居然塞了副耳机在耳朵里,还闭上眼睛,一副闭目养神的样子。我在心里又好气又好笑,这只贼狐狸,拉开她的耳机:“可以走了吗?”尹律师虽然已经在中盛呆了好几年,但其实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年纪虽轻,却是律师那行里数一数二的精明,作为律师,她很清楚,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她不适宜听到。
她脸上一副茫然的样子:“说完了?哦,那好,走吧。”
出了警局她好奇地问我:“看他脸色苍白,你都说了些什么?”
我认真地说:“你想知道,我一一告诉你?”
她呵呵干笑两声:“不用,不用,你明知道我只是客气地例行公事问问而已,何必拿我开涮。”
我说:“我刚才威胁他。”
她微微挑眉:“要有可能付诸实际行动,才能算是威胁。”
我瞥她一眼:“你想说我不敢做?”
她笑着说:“不是,是你不会。”
我抬头望了眼天空:“你错了,真到那一步,我不会犹豫。”
再次见到那个男人,是在次日下午。连续四十多个小时没睡觉,他看起来,倒还算精神。警卫出去后,我朝邝夜倾微微眨了下眼,她心领神会,从包里拿出一包带来的烟放在他面前,看他看了眼却没动手,我说:“不用担心,这里是警局,我也没打算毒死你。”
见他还是不拿,我拿过烟,拆开包装,接过邝夜倾递上来的打火机,慢慢地把烟点燃,再在他跟前慢慢地晃了两圈,看了眼他死命闭紧嘴,喉咙处却忍不住大口吞咽的动作,我把烟头更加凑近他的鼻子,笑了笑说:“听说警察之所以这么快就能找到你,是因为你忍不住去商店买烟,结果被监控拍到。你冒着被抓的危险都还要出来,看来烟瘾真的不小。”把烟头递到他手边:“隔了这么久,现在应该很想抽吧,拿着,送给你。”
他转过脸看着我,过了两秒,飞快地把烟抢过去塞在嘴里狠狠地吸了好几大口,仿佛深怕被人抢走似的。
我把剩下的丢给他:“慢慢抽,多得是。”
等他抽完第一支,又帮他点上第二支,再到第三支,却始终没把打火机给他。估摸着他应该享受得差不多了,我开始切入正题:“怎么样,我的提议,考虑清楚了吗?”
他把剩下的烟放进自己衣服口袋:“我要两千万现金,三张去泰国的机票,等你准备好,我们再谈。”
我看了眼邝夜倾,她正在打开电脑,两分钟后,说:“那么多钱海关你过不去,明早十点,有一趟飞往昆明的班机。两千万,会在那之前准备好。”
我看着他:“你听到了,钱和机票,一样都不会少。现在可以告诉我,到底是谁派你来杀季坤了吧?”
他说:“登机之前,我会告诉你。”
我想了想,点头:“好,成交。”转向邝夜倾:“明天派人送他登机。”
拉开门看着一直等在外面的尹律师,我说:“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这个人,明早七点之前,一定要离开警局。”
上午十一点,我以有史以来最沉着冷静的姿态,沉稳地跨进江东大门。
顾御成见到我,不仅没有丝毫感觉意外,反而还亲切的笑脸相迎。原来,那个人真的没有骗我。一个半小时前,我用两千万现金和轻易放走伤害季坤的人作为条件,好不容易换来一个名字,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名字,会叫顾御成。
仔细看着他脸上的面具,我说:“看来你是不打算和我开门见山了。”
他脸上的笑容加大:“怎么会,怎么说我们曾经也是搭档,有什么不能说的?”
我说:“我们之间不能说的话可多了,例如沛心就是一个,是吧?”
他看我一眼:“干嘛突然提到她?”
我叹口气:“只是突然想起来,你那么喜欢沛心,而她却选择了季坤,觉得有些感慨。”
他瞬间收起脸上的笑意:“看来是不能好好谈了。”
我冷笑一声:“我上门来找你,你就该想到了。”
顾御成转身坐回自己的椅子上:“邵大小姐今天这么有空光临我这里,说吧,想找什么茬?”
我冷冷看着他:“为什么找人杀季坤?”
他懒懒瞥我一眼:“我不懂你在说什么,麻烦直白一点。”
我说:“一个半小时前,你找去杀季坤的那个人,已经带着老婆孩子上了飞机。”
他继续装傻:“什么杀季坤?什么人?我越听越糊涂了。季坤被杀了吗?没看到新闻啊。”
“季坤两天前是受了伤,不过老天有眼,今天早上,他已经醒了。医生说没有任何问题,等养好伤,他就可以出院了。”我淡淡地说:“警察抓到嫌犯,他居然说有人花五百万让他杀了季坤,你说好笑不好笑?更好笑的是,他居然告诉我那个人是你,你说他是不是个疯子?”
他挑了挑眉:“还有这种事?”
“无奇不有。”
他点点头:“看来他真是个疯子。”
我说:“我可不这么认为。”
“什么意思?你这么说的意思是怀疑我咯?”他一脸无辜:“你要是信他的疯话怀疑我,何必还来这里,直接去法院立案起诉我呗。清者自清,我不在乎。”
我冷哼一声:“有人拿他的老婆孩子要挟他,要是敢泄露出去,不会放过她们,这种情况,你觉得他还敢出庭指证吗?”
他单手扶着下巴,想了想:“确实是不行啊,自己不怕死,总不会家人都不怕死吧。”
我瞥他一眼:“绕这么多圈子没意思,事实是什么,你清楚,我明白。我来只想问一句,为什么杀季坤,是因为沛心吗?”
“杀人可是犯法的,怎么可能是我,邵大小姐你在异想天开吗?”他看着我:“虽然如果我恨一个人也有可能发疯的找人杀了他,但这次真的不是我,我又不恨他,有什么理由呢,是吧?”
“你爱沛心,沛心爱的人却是季坤,你得不到沛心就想杀了季坤,这就是理由。”我忍不住讥讽:“不久前你还因为沛心差点和季坤打一架,你会不恨他?有人信吗?”来之前我专门打电话侧面套了沛心的话,原来几天前他去Relue找沛心,恰巧季坤也在,顾御成早就看季坤不顺眼,言语相当过分,要不是沛心及时拉住,两人当时就会打起来。
顾御成冷冷地说:“你硬要把一些无须有的罪名扣到我头上我也没有办法,还是那句话,有证据你可以起诉我,要是没证据的话,恕不奉陪。”
看来从他这里是得不出什么结果了,我伸手悄悄关掉包里的录音笔,站起身:“跟你求证一件事,如果你敢回答的话。”
他淡淡瞟我一眼:“说来听听。”
我看着他:“从一开始,你就计划好了,不只跟我合作吧?”
顾御成回答我的,是唇角一抹意味深长的嘲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