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公司的路上老刘一直有点心不在焉,时不时就透过后视镜望着后面,我淡淡瞥他一眼:“什么事?”
他不确定地说:“有张车好像从我们出门开始就一直跟在后面……”
我回头扫了一眼说:“不用管它,你专心开车就行。”八成是因为网上那些照片而跟过来的狗仔,这些人一天吃饱了没事干鼻子最灵,什么味儿都能嗅出来,哪儿有味道往哪儿凑,根本不用理会。再说老爷子派的保镖不是还在吗,有那两个在,谅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下午有个会议临时取消,空出了些时间,我打电话约聂少川打球,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约他,他显然有些意外,不过还是一口答应了。
聂少川的球技比我好很多,所以几轮下来我开始渐渐有些吃力,他看我不停喘气的样子,浅笑着说:“休息一会儿吧,待会儿继续。”
我过去喝了几口水,坐在他对面说:“看不出来,你倒是文武双全。”
他略一挑眉:“你对我的期待还真是不高。”
我微微耸了下肩,说:“我总不能要求你十项全能吧,你要是这样,我还真不敢跟你订婚。”
他看我一眼,悠悠地说:“你做人这么谦虚,按理说应该左右逢源才对,为什么还会有那么多人想跟你过不去呢?”
听他说话这意思,那些照片,显然是看见了。我眨了下眼睛,淡淡地说:“看不惯我谦虚的,可是大有人在。”
聂少川单手用食指和拇指托着下巴,思索了一会儿说:“嗯,看你现在的反应,昨晚那些照片……应该是捕风捉影。”说完看我一眼。
我偏头笑睨着他,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他看我一直没给答案,渐渐的,脸色沉了下来:“怎么,我说错了?”
我摇摇头,笑着说:“你放心,咱们的协议我可是一直都好好履行着。”
他明显松了口气,脸色刚要好转,似乎又想起什么,突然皱着眉头问我:“既然这样,那其中某些照片……”顿了下,又漫不经心地说:“我们是有约定,只要台上做好,台下大家互不干涉。不过我有点好奇,你和你那个助理季坤,难道真是那么回事?”我正要开口解释,又被他打断:“你现在约我出来,很显然是想利用我为昨晚的事正名,既然如此,那我应该有这个权利知道事实真相吧?”
我说:“约你出来,正名是其一,其二也是想跟你解释一下,毕竟这事是闹开了,我也有义务向你说明。”看他垂眼没说话,我继续说:“昨晚和你分开之后我去找季坤,他没去医院,背上的伤也没处理,我帮他擦药,他自然要脱衣服。临走的时候不小心撞到茶几,差点摔倒,季坤及时扶住了我,事情就这么简单。而且有人故意要耍我,自然不会有我离开的照片。”
听完我的解释,他抬眼看着我,笑意浮上唇角:“既然是误会,那我自然会跟爸妈解释清楚。至于究竟是谁要耍你,有查到什么头绪了吗?”
我勾起嘴角:“处心积虑要整我,如果这么快就被我揪出来,我倒是要小看他了。慢慢来,要钓大鱼,就得有耐心。”
和聂少川打完球出来,外面果然围着不少记者,一见我们出来,快门声咔咔直响。聂少川体贴地揽着我的腰,一脸柔情地站在我身边,同时也为我挡去部分视线。由于有保镖的开路,我们顺利的上了车,我和聂少川相视一笑,携手前往下一站表演地点——餐厅。
吃完饭聂少川要送我回家,我拒绝了,因为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好久没去沛心的餐厅,还真有些怀念那个意大利大厨的手艺,今天要不是跟着一堆记者,我肯定会带聂少川来这里。他那烤得金黄的龙虾,香气四溢的鳗鱼,想想都直流口水。
好不容易甩掉后面的记者,来到餐厅外面,我却没有直接进去,因为就在要下车的时候,我突然看见门口站着一个人,是顾御成。直觉告诉我,他很有可能是来找沛心,没想到是真的,一分钟之后,沛心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没过多久,顾御成把一束玫瑰放在沛心手里,说了两句就笑着走了,沛心无奈地望着手中的玫瑰,叹口气,转身进了餐厅。
我进去的时候沛心正在给员工安排事情,柔声细语的,倒看不出一点老板的姿态。她这个人就是这样,对谁都和蔼有加,笑意盈面。看见我进去,丢下员工就要来招呼我,我忙挥手示意她先处理自己的事情,不用管我,然后自己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来。
没几分钟,沛心就端着我喜欢的百合花茶走了过来,我笑看着她:“还真没见过像你这么轻声细语和员工说话的老板。”
她放下茶壶,帮我倒茶:“板着脸吼员工的事,说老实话,我还真干不出来。”
“没关系,你做不了,还有我啊。要是有员工敢不听话,你告诉我,我帮你修理他,保证把他治得服服帖帖。”我说。
她笑起来:“你那么忙,我哪敢劳烦你。再说,就是把我这餐厅卖了,我也请不起你啊,你可是堂堂的中盛主席。”看着我:“对了,忘了问你,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我端起茶杯:“和聂少川吃完饭,想着好久没来你的餐厅了,就过来看看。最近特别想念Jason的手艺,想想就直流口水。”Jason是沛心专门从意大利那不勒斯请来的大厨,年轻帅气、阳光开朗,一张意大利男人的标准俊脸,笑起来尤其勾魂,一来就把餐厅的女侍者个个迷得七荤八素、找不着北。此人不仅有张俊脸,厨艺更是一流,经他手的烤龙虾,颜色金黄、肉质鲜嫩、入口生香,纯正的那不勒斯风味,让人回味无穷。一经推出,很快就成为Relue的招牌菜,获得无数顾客的青睐。
沛心双眼微眯,不怀好意地瞅我一眼:“你究竟是想念我家大厨的手艺,还是觊觎他那张帅得人神共嫉的脸?老实说,不许撒谎。”
我做出一副你拿我怎样的表情:“两样都有,怎么?不行吗?”
她扑哧一声笑出来:“行,当然行。你要真看上他,我现在就忍痛割爱,洗洗干净直接打包送去你家,怎么样,够朋友吧?”
我笑得暧昧:“真的吗?那我就不客气咯?”
她看我一脸坏笑,无奈地摇摇头:“看你平时在公司威风凌厉的样子,现在这个痞样,真该录下来拿给聂少川看看或者卖给八卦杂志,保证他们这期销量绝对翻倍。”
“你既然喜欢威风凌厉的样子,要不我给你威风一番,凌厉一番?”说着就要开始。
她忙摆手:“得,得,你的威风凌厉还是留给中盛的员工吧,我心脏弱受不起,和蔼可亲就好,和蔼可亲就好。”
我说:“和蔼可亲了,就容易被欺负到头上来,你不知道吗?”
她不信:“谁还敢欺负你?”
我话中有话地说:“敢欺负我的人多了去了,昨晚偷拍照片的,不就是其中之一。”说完看她一眼。
沛心垂眼咬住下唇,半晌,抬眼望着我,迟疑着问:“……昨晚的事……是真的吗?”
我把玩着手中的空茶杯,故意装傻:“什么真的假的?”
“那些照片……你和季坤……”声音越说越小:“……是真的吗?”说完似乎发现自己的语气有些不妥,又立马强装镇定地掩饰:“哎呀,就是昨晚你和季坤抱在一起的那……那些照片,老实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看她明明心急如焚却又要强装镇定的样子,我在心里已经笑翻,面上却还要一脸平静,假装不懂。过了一阵,看差不多了,我才咳嗽两声勉强压住笑意后缓缓把跟聂少川做的解释再重复一遍,不过把季坤受伤的原因做了些改动。不是我不想告诉她,只是这件事牵扯的东西实在太多,而且毕竟是季坤的家事,我没有置喙的权利。
沛心听完后沉默了良久,我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但我有件事急需向她确认,于是问她:“进门之前,我在门口看到一个人,那个人是顾御成,对吗?”
她讶然看着我,顿了一下,点点头:“是他。”
为了调和气氛,我刻意用轻松调侃的语调问她:“看起来他在追你,是吧?你最近桃花很旺哦。”
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接着补充一句:“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这个人,我也只是把他当一般朋友,仅此而已。”
我说:“我是不太喜欢这个人,不只因为他做事的方式,还因为他的花边新闻不断,对女人来说,他绝对不是一个理想伴侣。”悠悠看着她:“相比起这个顾御成,我们家季坤比他好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儿,你说对吧?”
沛心一怔,望着我:“怎么突然说起季坤来了?”
我抿唇笑了笑:“不是我王婆卖瓜,季坤长得好看,人又沉稳,工作能力强,还烧得一手好菜,关键是性格也……呃,很不错。这么优秀的男人,哪个女人要跟他在一起,绝对是捡了个大便宜。”看她没说话,我接着说:“而且不都这么说吗,女追男隔层纱,季坤这个人,在感情上有些木讷,如果哪个女孩子看上他,玩暗恋绝对没用,十年八年他都不见得会领悟,对付他这种,还是主动出击比较有用,你觉得呢?”
她不自然地笑笑,避开我了然的目光:“可能是吧。”
我盯着她脸上的表情:“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不说呢?”
沛心猛然瞪大眼睛惊诧地望着我,半晌,才垂下眼睑小声嗫嚅:“你……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去年我生病那次。”我叹口气:“你啊,平时看你大大咧咧的,没想到遇到感情的事就变得这么扭扭捏捏,真是,不知道怎么说你。近在眼前的人你怕什么,直接跟他说,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么玩暗恋算怎么回事?由始至终苦的只是你自己。别人我不敢说,要是季坤,他要敢有二话,我直接派人洗干净打包送到你家,要怎么样任你处置,你担心什么?”
她笑得勉强:“即便人我能处置,心还能处置吗?”
“什么意思,你对自己没信心?”难道沛心已经知道季坤心里有人了?不可能,季坤不是个会轻易表露情绪的人,这么私密的事,如果他不说,连我这个经常跟他在一起的人都不可能会发现,更何况是沛心,她不可能知道。
她眼含失落:“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我心里一惊,怎么可能?还真被她发现了?我轻声问她:“你怎么知道的?季坤亲口告诉你的?”
她看着桌面,轻轻摇了摇头:“不是,是我的直觉。女人的直觉很准的,尤其是在面对喜欢的人的时候,对不对?”
我无法回答,不能说对,也不能说不对,对是在抹杀她的希望,不对是在欺骗她,两者都是错,所以我只能说:“我不知道你的直觉是不是很准,我只相信亲眼见到的事实,而事实就是,即便你是对的,但那又怎么样?我们认识他五年,这五年里你见过他身边还有其他女人吗?就算他心里已经有人,在我看来,也极有可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如果真是这样,那你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勇敢的用你的心去融化他,沛心,爱情是要靠自己争取的。”
“我怕我没有足够的勇气能战胜那个停留在他心里的人。”她抬眼望着我的脸:“万一那个人真的很优秀呢?优秀到值得他不断付出,值得他一直喜欢,怎么办?”
我叹息一声,拉着她的手:“傻瓜,感情不是讲优劣的,靠的是心,那份为喜欢的人无怨付出的心,知道吗?再说,你那么没自信吗?外貌、学历、家世、能力,你有哪一项差过谁?多少男人挤得头破血流都想接近你,你觉得自己还不够优秀吗?你觉得我邵亦君最好的朋友不值得优秀吗?嗯?”
沛心的脸上终于扯开一丝笑意:“你这是护短。”
我浅笑着说:“我实话实说的,再说你不值得我护短吗?”拍了拍她的手背:“相信我,给自己一个机会,季坤是个好男人,你是个好女人,一个是我大哥,一个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不想你们彼此错过。”上次季坤明确表明不愿意接受徐蘅,对公司来说,我觉得惋惜,但就私人感情而言,说实话,我挺高兴。人都是自私的,要不是关系到和欧剑滔合伙投资酒店,我根本不会撮合季坤和杜蘅,私心里,我绝对更希望他接受的是沛心。季坤为情所困而不得,沛心又那么喜欢他,如果他能够放下执着接受她,我相信,这会是一个完美的结局。
她看着我的眼睛:“亦君,你真这么想?”
“当然。”我说。
她抿了抿唇,深吸口气,像是下了天大的决心:“好,那我一定为自己的幸福赌一把。”
我笑着鼓励她:“不是赌,是稳操胜券。”
两秒之后,我们相视而笑。
一觉醒来已经处于另一个国度,对于聂少川这项突如其来的举动,我除了叹息,似乎已经没有其他事情可做。
现在是英国时间下午三点,苏格兰的阳光一如既往温柔得醉人,窗外的玉兰正含苞待放,一些不知名的鸟儿也在院子里轻声欢啼。
就在我望着一只彩色的小鸟发呆的时候,身后的敲门声响起。一袭典型英伦风打扮的聂少川站在门口,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我上下打量他一番,语带调侃:“你这幅好身材,不做模特,还真是浪费。”
他放下托盘朝我走来:“对于我来说,有太多方面都是遗憾。”
我微微挑眉:“你倒是不客气。”
他笑了笑:“太过谦虚就显得虚伪了。”看着我:“饿了吗?我准备了下午茶。”
“来得正是时候。”我大步走向餐桌。
饱餐一顿后终于有精力思考其他的问题,而首要的,自然是被带来这里的理由。聂少川的回答非常简洁,就一个字:“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