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的办事效率倒挺快，距离发现韩智中的尸体还不到两个小时，新闻播出还不到一个小时，他们就找上门来，丝毫不亚于中盛员工的办事速度，值得赞赏。这还是我平生第二次到警局，第一次是三年前季坤帮我挡下那一刀的时候，那时候因为太过担心季坤，根本没心力留意警局的样子，后来还觉得有点可惜。不过今天不同，今天终于有机会可以好好看看这里的环境，尝尝这里的咖啡，果然别有一番滋味。
邝夜倾看我皱着眉头，体贴地询问：“我请他们帮忙换杯白开水？”
我咽下嘴里粗糙苦涩得勉强可以称之为咖啡的东西，吁口气说：“不用，这么特别的滋味，体验一次也不错。”
尹律师看我放下杯子，又开始叮嘱我待会儿警察问话的时候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不可以说等等之类的，我嫌她啰嗦，刚要开口制止，警察就进来了：“邵小姐你好，很抱歉这么晚请你过来，今天请你来是想麻烦你协助我们调查一起刚刚发生的自杀案件……”
两个小时后，我一脸平静地踏出警局大门。外面的记者已经把门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一见我出来，纷纷挤到面前想做采访。尹律师见此情形，代我做了简短的回答，表示此次来警局只是为了协助警方调查一个简单的问题，现在警方暂时还没有结论，我们也不便多说什么，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会开新闻发布会一一回复大家的疑问。
上车的时候发现管家陶叔也在，还带着两个人，我瞥了眼他身后这两人的装扮，皱了皱眉：“看来老爷子还是不放心我。”
陶叔看我脸色不大好，软笑着说：“大小姐别误会，老太爷对你是绝对放心的，只是这两天是非多，担心一些无聊的人会骚扰你，影响到你工作，所以才让我派两个人过来，没有其他意思。”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我手一扬，冷冷拒绝：“用不着，带回去吧。”说完也不管他，自己上了车。
陶叔上前一步，站在车窗外面：“大小姐，他们只会远远跟着，不会让你看见的，更不会烦你。老太爷说了，就这几天，等事情一结束，立马带走。你就将就将就吧。”
我不为所动：“有季坤在就行了，其他人不需要。”
“季坤有他的事要做，无法保证二十四小时随时随地都跟着你，你的安全最重要，为了以防万一，你就将就几天，等这事解决了，我马上叫他们回去。”他暗暗瞥我一眼：“再说，老太爷吩咐了，务必要把人送过来，我要没做好，回去也没法交代啊。”
“你太小看自己了，陶叔，你肯定有办法交代。”我转头看着他：“你跟在老爷子身边几十年，他的心思你最了解，也最懂得应付，这点小事，难不倒你。”
他一脸为难地望着我：“我的大小姐，人都在这儿了，板上钉钉的事，我即便有翻天的本事，也改变不了老太爷的决定啊。你又不是不知道老太爷的脾气，不通知你让我直接把人领来，那就是死命令，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既然这样我又怎么有胆子敢违抗呢？你这不是要我老命吗？”
陶叔说得对，人都带来了，以老爷子的脾气，定然是送不回去的，多说也无益，看来只能接受了。于是我说：“告诉他们，烦到我，立马走人。”
他见我终于松口，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说：“明白。”
不得不佩服老爷子的远见，这两个人，还真派上了用场。第二天一大早中盛门口就围满了记者，见到我的车过去，直接里三层外三层的再次围了个水泄不通，幸好有他俩在，我才能顺利地走进大楼。
刚要进电梯，想了想，又折回来告诉前台：“外面那些记者只要他们不乱闯，让安保人员不要阻止他们。告诉他们，午餐的时候如果他们愿意赏光，我们很乐意邀请大家到隔壁中盛旗下的酒店共进午餐，我请。”这些记者有耐心得很，没给出个结果，一时半会儿是不会离开的。
一天之后季坤终于查到了些眉目，韩智中这些天一直在公司开会，没说过什么特别的话也没见过什么特别的人，只除了一点，他自杀的那天上午，有人用国外的隐秘账户汇了五亿给他，这就是最大的疑点。有了这五亿，基本就可以解决韩氏的燃眉之急，既然问题可以解决了，那为什么韩智中还要自杀呢？我想不明白。
季坤同样也有疑惑：“既然已经决定帮忙，为什么还要几经周转用国外的账户汇过来？他来找你的时候很明显确实是走投无路了，这几天他又没见过什么人，谁会愿意出这笔钱帮他呢？”
我说：“一个不愿意让人知道他是谁的人。”
季坤想了想：“五亿不是一笔小数目，他为什么要帮韩智中？而韩智中既然已经有钱了，又为什么还要自杀？”
我眉头微蹙：“这也是我在考虑的问题。”
我们俩一时都没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半晌，我猛然一惊：“或许这五亿根本就是用来买韩智中命的，因为有钱了，所以他才要自杀。”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怎么可能？为什么要用五亿买他的命？”
我双眼微眯：“为了算计我，托我下水。”
季坤恍然大悟：“这样一来就合理了，有人花五亿买他的命，条件就是那封遗书。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毕竟将死之人的话可信度定然会很高，大多数人都会相信。但这样值得吗？即便警方相信遗书的内容，有尹律师在，这点证据也只能有损中盛和你的声誉，并不能把你怎么样。”话刚说完手机就响起，他接起来，不一会儿，挂了电话，看着我：“尹律师打来电话，说是韩智中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原来他有肝癌，而且已经是晚期，最多活不过三个月。”
我叹口气，说：“你刚才说值不值得，也许那个人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虽然不能把我怎么样，但做生意做的就是个信誉，这事一出，中盛和卲家的声誉都会大受影响，生意自然就会连坐。这事一出我们的股票跌了不少，而且就在刚才，意大利的特菲尼集团通知我们，原本下个月就会启动的海港开发项目，他们已经决定终止跟我们的合作。还有欧剑滔，虽然打电话来是表示关心，但直觉告诉我，这件事，对我们的酒店合作机会会大有影响。一连带出这么多麻烦来，这一招不正体现出了其效果？”顿了顿：“整件事其实或许应该这么说，韩智中不想家业败在自己手里，宁愿自杀也不愿意把韩氏卖出去，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和他达成协议，可以借钱帮韩氏渡过难关，条件是他自杀的时候得多一份遗书。韩智中本来就是肝癌晚期，最多还能活三个月，反正都要死，死了还能保住韩氏，这对韩智中来说，是个不容拒绝的买卖。”
“利用将死之人玩花样，这招够狠。死无对证，我们翻不了盘，这就是个必胜局。”季坤看着我：“如此精心设计，谁会这么对付你？”
我摸了摸下巴：“我的敌人不少，会这么不遗余力算计我的人，倒还真没几个。”
“会是陆静芸吗？”他想了想，问我。
我闭上眼睛：“舍她其谁。”
下午的新闻发布会我没有参与，一切由季坤和尹律师代为主持。我只是在后台旁听了一会儿，觉得没什么问题，就回办公室了。
一个多小时后发布会结束，季坤上来汇报情况，说一切还好，没怎么遇到棘手的问题。我想是啊，昨天那顿午饭和人手一张的中盛酒店一年免费入住卡，总不能白花。
为了保险起见，我告诉季坤：“一会儿给相熟的几个总编打电话，告诉他们明天他们手下的报纸和杂志，我只想见到两条新闻：第一，中盛正式宣布收购风影传媒；第二，陆静芸认祖归宗，现在是卲家的人。”
季坤不太明白：“你让我在发布会提早宣布收购风影以转移注意力和刺激股价我明白，但第二条……”
我说：“因为她，卲家才惹得一身骚，总不能让她独善其身吧。”死无对证，这次的亏我是吃定了。陆静芸，你等着。
他显得有些担心：“我们提早宣布收购计划，风影的老板一定会坐地起价，到时候会很划不来。”
我提醒他：“你忘了，他和他旗下那个小模特的艳照，不是还在我们这里吗？”这次之所以要收购风影传媒，也是缘起于一组照片。照片里的嫩模小三想转正，无奈正房太厉害，斗不过人家，就想着找媒体帮忙，把照片给了一家杂志的总编。那位总编是我的朋友，知道我一直很属意这家公司，就牵线让嫩模以满意的价格把照片卖给了我。风影老板的死穴就是家里的悍妻，有了这些照片，他卖也得卖，不卖也得卖。我买定了。
季坤一手拍上脑门：“对啊，我怎么忘了，他的把柄还在我们手里，这回死定了。”
我说：“对，死定了。”
但是，这回死定了的，除了风影传媒的老板，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权叔。很遗憾，董事会最终还是决定起诉权叔。我把这个消息告诉季坤的时候，他哀伤地看了我一眼，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因为他知道，我已经尽力了。世人都会犯错，犯了错就必须承担，这是规矩，谁也改变不了。
季坤沉默了好久，最终只说了句：“权叔是个好人。”
我说：“好人只适合放在神龛上，公司需要的只能是能为公司创造利益的人，这你知道。”深深叹息一声：“我已经让尹律师帮他找了这方面最好的律师，权叔虽然犯了错，但他以前的功劳还在，我没有忘。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