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谦逊一笑:“应该的。”祁老这次的作品展刚好在沛心她们家的画廊,且他的女儿还是沛心妈妈的同学,有了这层基础,再加上沛心和季坤的亲自登门拜请,并且全程专机接送,这样的诚意,老人家难免动容。
她拉着我的手:“你过谦了。我先生这个人做生意很洒脱的,交朋友也是,不要求别的,但求交心,有诚意、肯用心,就是最好的。”
我回拉着她的手,微微翘起唇角:“是啊,做生意和交朋友一样,有诚意合得来才是关键。我很钦佩欧先生的个性,也喜欢和直爽的人相处,我相信,不管是交朋友还是做生意,我们都会进行得相当愉快。”
她笑了起来:“谁说不是呢?”
就在这时,去洗手间回来的沛心突然凑到我耳边嘀咕:“刚才去洗手间你猜我看到了谁?”
我转过脸看着她。
她看我一眼,再次凑回来小声告诉我:“我看见了陆静芸和那个冤大头。”
我垂下眼睑,抿唇笑了笑,抬眼对欧太太说:“欧太太,时间差不多了,祁老应该已经到贵宾室了,要不我们现在和欧先生一起过去吧。”又转身对沛心说:“你去帮我跟季坤说一声,为了不打扰到欧先生欧太太和祁老的交流,其他闲杂人等,就不要去贵宾室了。”
不得不承认,作为一名非专业的书画爱好者,欧太太的字,着实还是非常不错的。书法飘逸雅致,字体隽永俊秀,绝对称得上业余里的行家。我看着宣纸上落下的最后一笔,赞叹道:“欧太太的字真是字如其人,高贵雅致,清秀恬淡,让我们大开眼界。”
欧太太谦虚地说:“邵小姐过奖了,我也就是涂鸦乱画,纯粹一点兴趣而已,我这点拙技,哪敢在祁老面前摆弄,献丑了,献丑了。”
看祁老看着字画不停点头,脸上一副满意的表情,我笑着说:“您太谦虚了,祁老对您的字可是赞赏有加的,是吧祁老?”等祁老赞扬完这幅字后我接着说:“欧太太您的字这么卓尔不凡,刚巧这家画廊今晚有一场慈善拍卖晚会,拍卖所得尽数捐给偏远山区的学校,既然如此,那我就厚着脸皮跟您讨这幅字来做慈善拍卖,希望把您的福气和善意也能传递给偏远山区那些贫苦的孩子们,不知道您意下如何?”
“做慈善是好事,我能有这样的机会和荣幸去帮助那些孩子们,当然是义不容辞。”欧太太答应得非常爽快。
我说:“您是美国华人助残协会的会长,欧先生是全美华人商会慈善基金的主席,你们的爱心和善心,永远是我们这些做后辈的应该好好学习的榜样。”
送走欧剑滔夫妇后,我叫来季坤,让他在酒店再多安排几个人,他有些疑惑,问我:“欧总看起来打算和我们合作的意向很大,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我看他一眼:“沛心没告诉你吗?她刚才看见了陆静芸。”机会有时候只是一瞬,危机亦然。银海集团这块肥肉惦记的人可不少,我不得不防范于未然。
他点了下头:“我去安排。”
星瑞不愧是一流的公关公司,这场近现代书画慈善拍卖会办得相当不错,拍卖流程也很顺利,不到一个小时就卖完所有拍品,整个晚会筹款超过千万。尤其是欧太太那幅字,竟然成了全场价格最高的作品,最终成交价高达两百万,这是我没有想到的。原本还打算高价把那幅字投回来又送还给她,但另外一个陌生买家似乎也很中意那幅字,一直不停抬价,既然已经有人在欧太太面前帮我挣面子,我为何不成全人家呢?只不过让我没有想到的是,我的成全,竟然造就了我今晚最大的失误。
晚会接近尾声的时候,有人把那幅字画送了回来,而送画的人,竟然是陆静芸。她一脸得意地走到我面前,瞥我一眼,转身对欧剑滔夫妇说:“欧总欧太太你们好,我是创远集团的陆静芸,我也喜欢字画,欧太太的字真的非常非常漂亮,我实在是太喜欢了,就让人买了下来。但仔细想想,您才是它的主人,我虽然出于喜爱买下了它,但欣赏几眼就好,毕竟您才是它的主人,应该物归原主才对。”
欧剑滔颇具深意地笑看着她:“这么一来,那岂不是让陆小姐破费了。”
陆静芸笑着说:“对自己欣赏的东西,哪怕只是花钱看一眼,只要喜欢,那也是值得的。再说,慈善不落人后是我们创远长期以来一直坚守的企业准则,能帮助到那些需要帮助的人,出再大的力也是理所应当的。”说着看向我:“是吧?大姐。”
我强忍住一看见她就会自发变坏的情绪,暗暗甩她一眼,然后假笑着说:“当然,做慈善不仅是企业回馈社会的一种方式,也是在为我们自己存善积福,尤其是一些心存恶念的人,更要多做善事才能洗刷他们的恶孽。特别是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多做善事多积福,小孩才能更加顺利的健康成长。”
欧剑滔夫妇诧异地望着我们,欧总指了指我和陆静芸:“你们?”
陆静芸刚要说话,就被我抢先一步接过去:“不好意思,欧总,忘了跟您介绍,这是我妹妹,同父异母的妹妹,陆静芸。”我刻意加强了“同父异母”四个字,陆静芸听后不着痕迹地狠狠瞪了我一眼。我抿唇笑了笑,假装没看见,继续说:“静芸现在怀着孩子,作为创远的副主席,很多事情也不得不需要她亲自处理。听说最近她本来就已经做得很辛苦,今天居然还抽空过来亲自把字画送给欧太太,这份诚意,显而易见。”
欧剑滔这种久经沙场的人,虽然错愕了几秒,但很快就收起自己的诧异不动声色地说:“幸会,幸会。这次居然能结识两位这么优秀的朋友,不虚此行啊。”看着我们:“此次回国邵小姐帮我们安排了这么好的行程,我们夫妻都玩的很开心,非常感谢。而陆小姐又这么有心的把我太太的字画亲自送回来,我们也不胜感激。我们这两天就要回美国了,为了感谢二位的盛情,方便的话后天我们想请二位吃顿便饭,不知道两位有时间吗?”
“没问题,欧总邀请,哪有不去的道理。”我瞟一眼陆静芸说。
她也看我一眼:“当然,我也一样。”
一旁的欧剑滔别有深意地看着我和陆静芸,微微翘起了嘴角。
正月末,海上还有些冷,迎面吹来的海风带着腥味和凉意窜进衣服和鼻腔里,说不上讨厌,但也不太舒服。
我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转身回到船舱。
今天天气不错,阳光普照,碧海蓝天。聂少川在船里陪着前来考察的谭局和他的女伴品酒聊天,我因为胃不太舒服就到外面吹吹海风透透气,不过海水的腥味反而让胃里一阵翻涌变得更加不舒服,出来没两分钟,又只好原路折返。
进门的时候刚好听见聂少川的声音在里面响起:“领导,聂某能认识您是聂某的荣幸,承蒙您抬爱,今天我有幸能跟您交个朋友,我真的万分高兴。”说着拿出我们事先准备好的礼物,笑了笑说:“我听说领导您是古董收藏界的行家,收藏我不太懂,但我有个朋友恰好也对这方面很感兴趣,前段时间帮我收了个东西,听他说是个上品。今天作为我们交朋友的见证,我想把它送给您,希望能入得了您的慧眼。”他把盒子打开放到谭局长面前,瞥了眼对方虽极力隐忍着不露声色,但却来不及隐藏那一丝贪婪之光的眼睛后说:“东西拙劣,但却是弟弟的一番心意,还希望哥哥您不要嫌弃。”
看谭局长望见盒子里东西那一瞬间的神色,像极了狮子看见猎物时的表情,眼底流露的灼热欲望,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依然能清晰可见。聂少川用嫌弃这个词,倒是客套得紧了。盒子里这件乾隆年间的铜胎画山水人物图鼻烟壶,胎体圆润细致,画工精巧传神,据说可是当年抄权臣和珅的府邸抄出来的珍藏。去年的拍卖会上与其较为相似的一款,可是拍出了好几百万的高价,这位谭局长是个识货的人,这么顺眼的东西,又怎么会客气呢?
果然,在有模有样地说了几句推辞的客套话之后,他就把东西“勉为其难”的收入了麾下。
我笑着垂下眼睑,边走过去边说:“领导刚刚钓上来的那条鱼,厨师帮我们做了刺身,要不一起去尝尝?”
当最后一缕夕阳坠入海平面的时候,我和聂少川才结束今天的任务下船,而谭局和我们特意为他准备的女伴,则会在游艇上停留到明天晚上。
“‘东西’都收下了,看来我们这个头,似乎开得还算成功。”上岸之后我对聂少川说。
他微微颔首:“看起来是这样。不过送到嘴边的肥肉能拒绝的人没有几个,不拒绝我们,也同样不会拒绝别人。我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保险起见,还是得派人留意着才行。”
我悠悠打量他:“没想到你还挺适合从政。”
他看我一眼,显然不太明白我为什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我一本正经地说:“在国外呆了那么多年的人,对国内这个生意圈子的游戏规则倒是了如指掌,看你和那个局长你来我往,官腔游刃有余,真不多见。”
他俊眉微挑:“夸人和损人说得同样漂亮的人,也不多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