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文上去没两分钟季坤就下来了,他问我:“劝住他了?”
我微微颔首。
他瞟我一眼:“我刚才跟我朋友谈过,他说检验证据很充分,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可以搏一搏。”
我平静地说:“你没听到秋瓷已经做了决定?”
“那是你帮她做的决定。”他道出事实。
我淡淡道:“有什么区别吗?她本来也有可能这么做。”
“那也只是可能。我以为你要动郭凌山,是怕在法庭上不但告不了他儿子,反而会被反咬一口,所以才要暗地里先拉他下马。但我没想到,你一开始就没打算告他。”他紧盯着我的脸:“为什么?为什么不让法律制裁他而要自己动手?不要告诉我怕流言伤害她父母伤害亦文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我相信,为了帮女儿讨回公道,他们不会在乎,亦文也一样。”
我回视他:“季坤,你觉得亦文爱秋瓷吗?不管发生什么。”
他奇怪看我一眼:“当然,但跟这有什么关系?”
“既然这样,秋瓷未来就会是邵家的女主人。”我无力问他:“你觉得,老头子能容忍一个有这样过往的女主人吗?”
他一愣,无言以对。
是啊,不能,所以绝对不可以让他知道。
从医院出来,季坤让我在门口等着,他去取车送我回家,我告诉他不用,老张会来接我,马上就到,他略显诧异:“你要回大宅?”
我说:“陶叔半个小时前打电话问过我要不要司机过来接,我同意了。”
季坤疑惑地说:“就算依照风俗,订婚前两天你必须住在大宅,但今天婚已经订了,按理说就不用再回去,平时若没什么要紧的事,你可是绝对不会踏进一步的。”
我把双手放在嘴边,哈出口热气:“秋瓷的事你们虽然没跟老爷子说,但今晚我们三个的举动他肯定都看在眼里。刚才陶叔给我电话的时候,语气很肃然,我想当时老爷子应该就在旁边。很明显他已经开始怀疑,如果我这个时候不回去坦白,说不定明天他就会自己派人去查,到时候想瞒都瞒不住了。”
他想想问我:“不能说实情,那你要怎么坦白?”
我毫不犹豫:“小产,你先去跟亦文和秋瓷说一声,然后再去麻烦你那位医生朋友帮忙做一份严丝合缝的病历出来就行了,其他的,我会跟老爷子解释。”
他不太理解:“为什么是小产?也可以是其他的什么急性疾病啊。”
我说:“秋瓷虽然是亦文的女朋友,但也只是女朋友,她要只是个一般的什么病的话,绝对不可能令我们三个这么惊慌失措。只有小产,这种关系到邵家未来下一代的大事,才足以让我们三个都出现今晚这种反应,也才瞒得过老爷子那双精明的眼睛。”
我料得没错,老爷子果然在客厅等着我回去汇报情况。
看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既没看电视,也没逗弄脚边的肥宝,我在心里打好腹稿,一脸严肃地走过去叫了声“爷爷”。
他看我一眼:“坐吧,看你的脸色不太好,出什么事了吗?”
我勉强笑着说:“没有,没出什么事。就是胃上的老毛病又犯了,有点不舒服,已经去医院看过,一会儿吃点药就好了。”
他瞟了眼身边的陶叔:“你这胃病赵医生最清楚,还是让他来帮你看看吧。”
陶叔看了看我,迟疑着拿起电话,就在他按下最后一个号码之前,我镇定地开口:“不用,已经这么晚,就不要麻烦他了。老毛病,吃点药睡一觉就行。”说完起身:“爷爷,没什么事我就先上去休息了,晚安。”
老爷子叫住我:“秋瓷怎么样,没事吧?”
心里一沉,回头却莫名其妙地说:“秋瓷?秋瓷什么怎么样?”
他目光如炬:“秋瓷不是住院了吗?恰好还在你刚才去的那家医院,你没顺道过去看一下?”
“她住院了,发生什么事了吗?”我佯装诧异地问。
他淡淡瞟我一眼:“这正是我想问你的。”
我依然不解:“问我?我怎么会知道?”
老爷子面无表情地说:“你们是觉得我老糊涂了,没察觉你们今晚的怪异,所以随便编个理由就可以瞒过我,还是觉得,我已经没有能力去查清楚事情的真相?”
我颓然坐回沙发上,低垂着头不说话。
他沉声道:“那家医院的院长和我很熟,就是他打电话跟我说晚上看见你们三个在医院。你不说,要查一个病人的病历,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我看着地上手工编织的白色地毯,艰难嗫嚅:“秋瓷,秋瓷昨晚……小产了。”
老爷子一怔:“小产?”
我点点头:“昨晚他们话剧结束开庆功宴,回去之后半夜就感觉不对劲,送到医院,医生检查说是已经小产了。”
他皱了皱眉:“怎么会就小产了?她不知道自己的情况?”
“不知道,否则也不会上台,更不会去什么庆功宴。”我瞥他一眼:“医生说胎儿才一个多月一点,好多人这个时候都没注意到自己的情况,秋瓷也是。一个多月,孩子还很不稳定,稍微一点点的不注意都容易导致流产。秋瓷因为这个很难过,情绪一直很不稳定,我也是订婚宴结束之后才知道这件事,急忙赶去医院。”顿了顿:“这是卲家的曾孙,孩子没了,您知道肯定会很难过,所以我们就商量既然都过去了,也就不必再告诉您,免得您无谓伤心。”
“孩子没了我当然难过,但你们也不能瞒着我,这可是卲家的血脉。”半晌,老爷子叹口气:“好了,亦文那边你多劝劝他,他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你跟秋瓷说,叫她不要过于伤心,身体要紧,这种事情,以后多注意就是了。”说完又叹了口气。
我点点头:“嗯,我会的。”
我不知道对于其他人来说,情人节意味着什么,但对于我来说,这一天和一年里的其他三百六十多天一样,没有任何区别,一样的二十四小时,一样的忙碌。
当聂少川捧着一大束娇艳欲滴的鲜红玫瑰,悠然踏进我位于中盛大楼第三十六层的办公室的时候,我正在为前两天订婚积攒下来的工作焦头烂额。
望着他闲庭信步的样子,再看看自己面前这一大堆等着批阅的文件,我抬手揉了揉额头。
聂少川把花递给我,顺便瞟了眼桌上的文件,悠悠地说:“看来你现在挺忙。”
我接过花放在桌上,道了声谢后接住他的话:“看来你现在挺闲。”
他听懂我的意思,轻笑出声:“我虽然不像你要管理中盛所有的业务,但富通一半以上的事情现在都是我在处理,闲是不可能的了,之所以现在出现在这里,是有不得不出现的理由。”
我领他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不甚在意地说:“说来听听,是什么不得不出现的理由。”
他看起来有些惊讶:“你不知道?”
“我该知道什么?”我微蹙着眉头问他。
他反问我:“你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看他的表情,我似乎应该要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但我在脑海里仔细搜寻了一遍又一遍,实在是没想出来究竟今天会是个什么日子。刚想回答说还真是不知道,话到嘴边,猛然想起早上听杨秘书汇报日程安排的时候提到过今天好像是2月14日,2月14,2月14,哦,怪不得,于是又改口说:“现在知道了。”
聂少川状似无奈地叹口气:“看来你忙得都忘了何年何月。”
我不得不承认:“看起来是这样。”说完叫来杨秘书,吩咐她取消今晚的所有日程之后又接着说:“既然你都来了,怎么样?晚上有什么安排?”
他笑睨着我:“都听我的?”
我看着桌上的玫瑰:“不然呢?”演戏要演全套,都已经订了婚的未婚夫妻,情人节却不是在一起过,岂不是太不符合常理?
“我以为我们会去吃烛光晚餐,或者看一场歌剧。”就着淡淡的橘色灯光,我扶着扶手一步一步地慢慢走下楼梯。这里的木制楼梯坡度太大,我这双足足有十公分的高跟鞋在上面显然有些力不从心。
前面的聂少川回头看我:“你喜欢歌剧?”
我埋头盯着脚下的台阶:“还好,不算特别喜欢。只是听说奥地利的梅灵歌剧团今天刚好在大剧院演出,这个歌剧团很少来亚洲演出,机会难得,随便提起而已。”他看了看我的动作,伸手扶住我,我接着说:“再说情人节除了吃饭、逛街、看电影这些千年不变无聊至极的流程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其他多余的选择。”
“那你以前……”话说到一半又突然停住。
“嗯?”我看他一眼。
他抿了抿唇,顿了两秒才说:“没什么,只是想说你以前没有多余的选择,现在不就有了。”说完看着前方。
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眼前的三面墙壁上,全是高达两米的木制酒架,酒架上陈列着至少数千瓶葡萄酒,随着步子的迈进,空气中到处都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橡木香味,令人心旷神怡。
望着眼前的一切,我难掩诧异:“你把我带来酒窖?”
他伸手做出邀请的姿势:“邵小姐,怎么样,这算是一个好的多余选择吗?”
我环视四周,除了面前的藏酒区,背后还分别设有品酒区、高尔夫练习区、阅读区、休闲区和吧台,整个空间设计得非常合理,各占其位各司其职,即优雅大气又不失格调,绝对是个品酒与休息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