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早知道聂少川所说的回报是陪他参加朋友的生日化装舞会的话,我想我一定不会答应得那么恳切,虽然,我也确实犹豫过两秒。
觥筹交错历来都不是我擅长的事,接手中盛这五年来,能不出面的应酬基本都是让季坤代劳,实在推不了的,也都是带着季坤一起,匆匆而来,匆匆而去。
脸上花了整整两个小时才弄好的精致妆容,一半都被隐藏在了这张面具之下。聂少川仔细打量着我这一身装扮,满意点头:“不错,果然没让我失望。”
我没好气地白他一眼:“那我是不是应该为你对我这身从头至尾花整整三个小时才打造出来的成果的至高评价而感到荣幸呢?”
他微微勾起唇角:“这是你欠我的。”
是啊,自作孽不可活。我叹口气,挽着他的胳膊一起走进面前这栋欧式建筑。
客厅已经有不少人,我环顾一圈大家脸上的面具,问聂少川:“你的这位朋友,是个女人?”
他讶然看着我:“你怎么知道?”
我说:“男人过生日一般都不会想到搞化装舞会,何况是这种以希腊神话为主题的化装舞会。”
他略微俯身,在我耳边低语:“这个人你也认识。”
温热的男性气息拂在颈间,让人莫名地紧张起来,我有些不习惯,微微把头偏向一边,思索片刻后反应过来:“冤大头?”想想不对又立即纠正:“那个,李阅音?”
聂少川望见我偏头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含笑点头,嗯了一声:“就是她。”
我扫一眼部分还没带上面具的宾客,淡淡说:“你这位朋友的面子,倒挺大。”
他拉着我走向前方,边走边说:“阅音的哥哥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小就认识,是二十多年的兄弟,他们家在英国华人商会很有威望。李家是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改革开放之初首批移民英国的华人,最开始做的是中药材生意,一步一个脚印,历经三十多年的时间,从最初的一个小诊所发展成为现在欧洲最大的中药材经销商。现如今整个欧洲七成以上的中药材都要经过李家之手,就连北欧几个国家的电讯、天然气和铁路业务,基本一半以上也都是李家的产业。”
说着已经来到大厅中央,前方两步开外一个背对着我们身材修长挺拔的男子正和其他两人在说着些什么,爽朗笑声传遍四周。聂少川悠悠叫出他的名字:“阅奇。”
男子闻声回头,看见聂少川后咧开嘴角,上前就是一个拥抱。
我立在一旁不着痕迹地打量他,身材高挑,眉目英俊,气质爽朗,笑起来给人一种春暖花开微风拂柳的舒心之感。暗自想,这个聂少川,挑朋友的眼光也挺不赖。
两人分开后,男子看着一直站在聂少川身边的我,疑惑地问:“这位小姐是?”
聂少川向他介绍:“我的未婚妻,卲亦君。”说完看向我:“亦君,这是我的好朋友,李阅奇。”
李阅奇?我取下脸上的面具,释出礼貌微笑:“你好。”
名叫李阅奇的男子愣了一下,半晌,才回了句:“你好。”然后随即伸出拳头捶了聂少川的胸膛一拳,笑着说:“你小子,才多久不见,就找了个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动作挺快啊。”说着揶揄起聂少川:“我记得前不久还有人跟我说,婚姻之于男人就是个囚笼,不到三十五岁绝不考虑踏进囚笼,怎么,这才多久,就变节啦?”
聂少川意味不明地看我一眼,脸上表情若有所思:“有些事,等不得……”
“什么事等不得?”不远处一道略带熟悉的女声蓦然插了进来。
循声望去,是今天的主角,李阅音。一袭粉色的迪奥吊带贴身曳地长裙随着她走过来的袅袅步伐轻盈摆动、摇曳生姿,柔滑的丝绸材质衬托得主人的身材更加的修长完美,犹如阳春三月水岸旁盛放的一株艳色海棠,轻柔的花瓣一不小心掉落池中,不经意间就搅乱了一池春水。
艳色海棠迅速凑过来,看着她哥问:“我刚才听你们说等不得,什么事等不得?”
李阅奇挑眉回答:“那得问当事人咯。”说完微抬着下巴指向聂少川。
李阅音循着她哥的下巴指示的方向看过来,聂少川微微笑了笑,瞥我一眼,没说话。
她又回头看向李阅奇,李阅奇轻笑着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刚才我调侃少川前不久还说三十五岁之前不考虑婚姻,没想到没过多久就找了个这么漂亮的未婚妻,变节变得挺快,他就回我说‘有些事,等不得’,就这样。”
李阅音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她好似没听懂她哥的话,呆呆望着他,半晌,又回头望着聂少川,声音微微轻颤:“少川哥……订婚了?”
“仪式还没举行,今天才订下来日子,正月十二,正打算近期通知你们。”聂少川为我们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卲亦君,这是阅奇的妹妹,阅音,今天的寿星,之前你们见过的。”
我点头微笑:“是见过了,李小姐,生日快乐。”
她抬眼愣愣看着我,似乎在想着其他什么事情,声音飘忽不定:“谢谢。”说完好似又想起了什么,深深瞥了眼聂少川后什么也没说就转身迅速离开了。
李阅奇在背后叫了两声,没叫应,他歉然一笑:“我这个妹妹,不知道又在想些什么,你们随意,我先过去看看。”说完加快步伐追了过去。
我站在一旁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聂少川,口中无意识低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李阅音对聂少川的感情其实隐藏得并不怎么深,细心的人仔细观察,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而聂少川这么聪明的人之所以没发现,也许是真应了那句话: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再聪明的人,关系到自己的事,往往都不那么容易看得真切,尤其是感情方面,更是雾中花水中月,朦胧一片。
我其实有点同情李阅音,自己喜欢的男人不但不喜欢自己,还要和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订婚(我很肯定李阅音不喜欢我,或者说讨厌我,因为,我也不喜欢她)。就如同宋池不但背叛我们的感情,而且还要娶我的死对头陆静芸是一样的道理,这样的感觉,确实让人有点难以接受。
聂少川突然转身问我:“你说什么?”
诧异于这么小的声音他居然都能听见,我只得呵呵干笑两声:“没什么,没什么。”
曾经听人说过,透过七个中间人,你可以联系到这个世上你想联系的任何一个人。我不知道事实是否如此,但这句话也间接说明,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如同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蜘蛛网一样,千丝万缕,密不可分。
刚刚才想到宋池和陆静芸,不到十分钟他们就出现在眼前,世事的微妙,还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陆静芸看见我似乎并不觉得奇怪,还挽着宋池主动过来打招呼。倒是周围其它人的眼睛,开始有意无意地向我们这边聚集过来,看来,大家对几个月前那件满城风雨的事,还有些余兴未了。
我瞟了眼她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语带关切:“天气这么冷,要多注意身子,怀孕的人,晚上还是得少出门。”说着转向宋池:“你也是的,都要做爸爸的人了,这些事情,应该多注意才是。”
宋池奇怪地瞥我一眼,没说话。
陆静芸把右手轻覆在肚子上,笑了笑说:“他已经够注意了,怀孕以来,吃穿住行方面的事几乎都是他在打理,全部不假他人之手,我都快被他宠上天了。是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多出来走动走动,不碍事的。”
我不赞同地摇摇头:“虽然孩子已经快五个月了,比较稳定,但该注意的还是得注意。这可是爷爷的第一个曾孙,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可不好,毕竟爷爷还等着你把孩子顺利的生下来,好给他百分之五的中盛股份呢。”
她脸上立马僵了一下,冷冷地说:“这倒不用大姐操心,该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我在心里冷笑,不该是你的,你也休想得到。
陆静芸和宋池走后,聂少川悠悠看着我说:“百分之五的中盛股份,你爷爷倒挺大方。”
我不在乎道:“那也得她生得下来。”
他微微垂头看我,眼中若有所思。
看了看他的表情,我冷笑一声:“你多虑了,孰是孰非我分得很清楚,不到万不得已,无辜的人,我不会乱动。”
他想了想说:“我不否认,商场如战场,无商不奸,不狠的人,确实无法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圈子立足。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赞同使用超越法律的手法去争论输赢。”
我觉得有点好笑:“聂少爷,你比我还天真,你看看在场的这些所谓成功人士,有多少是没把法律玩弄在股掌之间的?”
他淡淡地说:“我不是天真,作为聂家的人,商场上的尔虞我诈我不是不会,必要的时候,我也曾经用过很多非常手段。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我讶然看他一眼,人的耳朵很奇怪,总是更容易接纳好听的讯息,所以明知道他说的是客套话,心里还是不由自主地划过一丝暖意。半晌,我说:“谢谢你的关心,我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视线转向不远处和几个老板聊天的陆静芸,问他:“陆静芸和李家有什么往来吗?没想到她也会来。”
他说:“她和阅音是大学同学。”
我哦了一声,怪不得她刚才见到我一点也不惊讶。看来上次赞比亚融资那件事,她那么恰巧也去找过富通,应该也是李阅音牵线搭桥。
世界这么大,陆静芸和谁有什么关系不好,却偏偏要和李阅音是大学同学。只能说,也许这个世界,其实真没有我们想象中那么广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