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啊,你可一定要记住为娘跟你说的要紧话啊。”母亲第一百零一次叮嘱靖南道。
“我记住了,娘。”
“你记住什么啦?说给娘听听。”
“不能把我跟别人不一样的地方说出来。”靖南说。
母亲说:“靖南啊,你现在懂一些事理了。娘想跟你说啊,像你这样跟别人不太一样的人,在咱这地界,不老少哩。你要明白一个理儿,老天给了你一样本事,也会叫你失去另一样本事,千万别显摆。”
“啊,是吗?”靖南问道。
“可不是吗?你娘说的没错。”有人在外面高声接话。
靖南和母亲皆惊了一下:娘和儿在小屋里小声说话,什么人在外面就给听去了?莫不是顺风耳现世?
母子二人出了屋门,却见刘宗发带着米家埠的米阴阳来了,后面还跟着五个与靖南一般大的孩童。
靖南并未见过米阴阳,他看着这个很怪的人跟着父亲一瘸一拐地进了他家的小院里。
刘宗发对老伴说:“我听别人说老先生在小李湖庄上办事,就请他来咱家坐坐。”他说着对老伴挤了挤眼,意思是告知老伴他已经把家里关于靖南的一系列怪事儿跟米阴阳说过了。
刘宗发的老伴搬出了一把高凳子,让米阴阳坐下。
五个跟来的孩子明显对米阴阳充满了好奇,可是看到米阴阳那与常人迥异的长相和与常人迥异的装扮,就不敢太靠近,远远地指指点点。
靖南发现他最好的玩伴钟明秀也来了,就十分的高兴和兴奋,跑过去,拉住了钟明秀的胳膊,说:“明秀,你今天怎么没去上学?我心里还想着要跟你再比踢毽子呢,上回我输了你三个。今天你要是敢比,我肯定能赢你。”
钟明秀对刘靖南笑了笑,用小手指了指米阴阳,问靖南:“他是谁呀?好吓人啊。他怎么到你家里呢?”
靖南说:“他只是长得怪怪的,有什么好怕的?”说完,他走到米阴阳面前,打量米阴阳,还用小手拉了拉米阴阳的那只独耳。然后,他又跑到钟明秀面前,对钟明秀笑了笑,说:“一只眼睛一只耳朵,哈哈哈。”
刘宗发的老伴自知米阴阳的到来定会有妙计说出,哪是村上调皮孩子听得的,就上前去,撵鸡似地,对五个孩子说:“快回家吧,快回家吧。再不回家看我打你们的腚。”
靖南跟娘说:“让钟明秀留下来吧。”
“不行,都出去。”娘说。
于是,五个孩子出了靖南家的院门。
为了避免外人在门口伸头探脑,刘宗发招应米阴阳进了屋内落坐。
靖南站在米阴阳身边,问米阴阳:“你怎么那么远都能听到我跟我娘说的话呢?我看到你只有一只耳朵啊?”
米阴阳问:“你好好看看,我还有什么跟你不一样呢?”
靖南细细看了看米阴阳全身,说:“嗯,你只有一只眼,你只有一只耳朵,你只有一条好腿。”
“还有呢?”米阴阳扬了扬脸,提示靖南。
“哦,你只有一个鼻孔。”靖南笑着说道。
“对啊,要不人家都叫我米阴阳呢。我呀,什么都是一阴一阳呢。一个亮着,一个藏着,对不对?”
“对,对。”
“小子啊,你别看我只有一只眼一只耳一个鼻孔一条腿,我能见别人未见听别人未听闻别人未闻,还能走别人走不到的路啊。你看看,刚才你跟你娘说话,两只耳朵的人听不到,我可是听得净清明白呢。”米阴阳说。
“哦,哦。”靖南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来,让我看看你。”米阴阳侧转了身子,立起来,端祥着面前这个俊秀男孩,悟出什么似地点点头。他伸出右手,将手落在了靖南的天灵盖之上。蓦地,米阴阳看见一股蓝幽幽的灵光自靖南的天灵盖上溢出,在头顶上急速地打着旋儿,他感觉到手上有一种灼痛感,但他还是试着朝靖南的天灵盖上轻轻地按了按,这时刻,那股灵光忽地凝成了一个鸡蛋大的圆点,这圆点忽地迸发出一脉奇幻的神力,直击他的手掌。米阴阳手上一阵刺痛,他“哎哟”一声,打了个趔趄,站立不稳,坐到了地上。
刘宗发和老伴还有靖南都惊了一下,不明白米阴阳为何倒到了地上。
刘宗发赶紧扶米阴阳重又落坐到高凳上,问他:“先生,你怎么啦?”
米阴阳故作冷静,说:“没什么,没什么。”内心却知自己功力太浅,加之体内吸气太杂,远无法与玄朴大师相比,也不能与面前小儿抗衡。
靖南微笑地看着米阴阳,他不知他的目光现在正发着一种极其尖锐的芒,直刺米阴阳的那只独眼。
米阴阳快快低下了头,当再抬头看靖南时,见靖南目光里的那种芒不见了,方与其对视。
靖南问米阴阳道:“你的耳朵真的是顺风耳?”
米阴阳说:“不是。我的耳朵算不上什么,比我灵的耳朵有的是呢。不过,多少人因为有了太灵的耳朵,却遭遇了大灾大难哩。”
“哦,是吗?”靖南问。
米阴阳道:“你听我给你讲啊,我们米家埠啊,就有人长了一对神耳,比我的耳朵神得多哪……”
于是,米阴阳给靖南讲述了他们米家埠庄上那个流传多年的招风耳其人其事。说的是明朝末年,米家埠庄上诞下个男婴,这孩子全身各个部位长得与常人无异,可就是一对耳朵要多难看有多难看,本该竖立在上方的耳廓耷拉下来,盖住了耳朵眼儿,看上去就像是长了一对招风耳。
天生异相的孩子渐渐长到十几岁,那对招风耳跟他别的五官一样也是越长越大,像块大大的肉片,走起路来打在面颊上呱呱直响。
人人都以为这孩子耳朵有毛病听不清别人说话,岂不知全都错了,这孩子不仅能听清别人听到的各种声音,还能听清别人听不到的各种声音,比如树叶落地的声音,比如花儿绽放的声音,秧苗拔节的声音,还比如刺猬在深夜里交配的声音,不良男女偷情的声音,歹人在密室里商定阴谋诡计的声音,他甚至能听到十里地开外的一些奇异而又细密的声响。
人一旦有了点神性,就会被旁人越传越神,越传越邪乎,弄到后来,竟传说这孩子能听到立春、立夏、立秋、立冬的季节更迭的声音。
于是,好运道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