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梦游了将近两天一夜的靖南终于从梦魇中脱身出来,除了道童真慧,谁又会想到靖南竟然是潘淑禾将他吓出了梦游状态呢?
原来的道童,如今已经变身为常乐宫监院的少年真慧清楚地发现,沉迷于梦游状态的靖南在被潘淑禾吓醒以后,有些愕然地看着潘淑禾,而后躲开了潘淑禾的目光的盯视,身体却打了两个哆嗦。
真慧还发现,靖南有些嫌恶地转过了脸。
靖南的母亲、姐姐们、哥哥们听得了动静,纷纷进入屋内,看到靖南眼睛里虽然仍布着一层茫然,但神智上已经处于清醒状态了。
靖南的家人皆以为是真慧手中的魔箫发出的魔音将靖南从梦游状态拉回到了如今的清醒状态,可是心里却还是对真慧有所怀疑,怀疑他小小年纪所具有的法力,疑惑他为什么不像别的老道那样使用桃木剑或者画了符的黄裱纸或者其他的道家法器来给恶灵以威吓。他们固执地以为,那僵尸恶灵虽是扎根在了靖南的体内,但威吓一下,对于靖南总是好的。
潘淑禾仍是盯着靖南在看,见靖南的家人进了屋,她有些不满地问:“靖南这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这么对待我的对象?”
靖南的家人们犯了错误似地面面相觑。
真慧发现,靖南却并不领潘淑禾的情,低下了头,弓下腰身,走出了小屋,经过外间屋后到了院落之中,不知如何是好地站着。
潘淑禾跟了出来。
靖南的家人也跟了出来。
聪明的真慧已经悟出,那个名叫潘淑禾的又黑又高的女子是梦游少年靖南的婚约对象,按着这方风俗,将来靖南是要娶潘淑禾为妻的;他还悟出,靖南是不喜欢潘淑禾的,看上去岂止是不喜欢,简直是讨厌。
在众人出了小屋一会儿过后,真慧也静静地走出小屋,来到院落里,听着人们七嘴八舌地对靖南讲着什么。那个名叫潘淑禾的女子站在靖南的身边,看上去像是在保护靖南一般,可是靖南却仍想要躲开潘淑禾,只是他被众人围住,一时无法脱身。
真慧看见靖南一身脏污,便对众人说道:“各位施主且慢讲话,依贫道之见,还是先让靖南沐浴一番,然后更换一身干净些的衣服为好,也免得让如许多的灰垢玷污了他的清洁。”
靖南的家人听真慧说的在理,就劝说靖南先到原来的小屋内简单洗浴一下。那潘淑禾听后,倒是没有发表不同意见。
刘争金朝那小屋里拎了两桶水,刘争春则将一个大盆放入其中。
半个时辰过后,靖南再度从屋中出来,他身上穿了一件月白色长袖衫,下身一条淡禢色长裤,站在檐下,身姿挺拔,犹如玉树临风,沐浴过后的他,面若冠玉,目如朗星,神采飞扬,青春亮丽。看那眼神儿,他已经完完全全地从梦游的恶劣状态中脱身而出了。
靖南微微地笑着,不明白似地看着院里的情景,特别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三个道人,而其中的一个呈出绰约仙姿的少年道人竟像是哪里见过一般。他问母亲道:“娘,咱家里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家人听得靖南的问话,也发觉靖南的魔怔症状似业已消除。
靖南的母亲问真慧,因看真慧小小年纪,她不知如何称呼,顿了顿,省去了称呼:“他,他是我的小儿子靖南吗?”
真慧听她问得莫名其妙,说:“他是,他是靖南。方才,他不是在叫你娘吗?”
靖南的母亲眼泪又出来了,说:“对啊,对啊,他刚才叫我娘呢。”
靖南走了过来,却一下子像是才发现潘淑禾在此似地惊了一下,情绪顿然消沉下去,神情也有些不自然起来。这一细微的变化,被真慧的那双年轻道眼摄入心中,真慧断定这其中定有隐情。
虽然并没有人将靖南梦游的真相主动告诉潘淑禾,但潘淑禾已经从靖南家人的焦急目光里,从家人与几个道人谈话的只言片误里判断出靖南犯了梦游症。她不由地想,靖南梦游了两天一夜,他,他都做了一些什么梦呢?他有没有梦到我?有没有梦到与我结婚办婚礼的情景?或者,他是不是梦到了他的哪个女同学?在梦里,靖南都做了一些什么呢?
潘淑禾有些生气地想:哼,老避着我,都不把实情告诉我,却请来一个年轻毛嫩、脸能捏出水来的小道士来镶解,也不知那小道士是货真价实呢还是冒牌货。总有一天,我会进入你靖南的梦里,把你梦里的所思所想所言所行枝枝节节弄个水落石出。
此时,真慧却迎向靖南,主动牵了靖南的手,对众人说道:“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靖南说一说,各位施主先自便吧。”于是,真慧牵了靖南的手,朝靖南的小屋走去。但众人发觉,道童真慧不仅将里间屋的门关闭了,还将外间屋的门也关闭了。
众人不解,因了不解,便越发好奇。
特别是潘淑禾,对那眉清目秀的道童真慧简直是恨得牙根发痒。她恨恨地看着靖南那间小屋的外墙,直气得胸脯鼓鼓的,并且一起一伏,一起一伏着。
潘淑禾想尽量站得离那扇小窗近些,以便听到两个少年人谈话的只言片语,可是这时候,靖南的三姐却很是热情地走到她的身旁,挽住了她的胳臂,并且叫道:“三妹妹,坐下歇一歇吧。”将她拉到了院子当央地上的一个小板凳上。她再是颟顸,也不好意思太出格下去。
且说道童真慧与靖南两个少年手牵手进了靖南的小屋之后,落坐在床沿上,两个人侧身坐着,互相看着,真慧就微微地笑了起来;见穿了黄色道袍的真慧笑起来,靖南顿觉身心一下子放松下来,也笑了起来。
真慧虽已知道靖南的年龄和属相,但还是无话找话地问:“靖南,你十几岁啦?”
靖南回答了真慧的问话并且反问真慧:“我十七岁了。你呢?”
真慧答道:“我十九岁了。”
靖南又问:“那,你叫什么名字呢?”
“我的道号也就是我的名字,叫作真慧,你可以叫我真慧道人。我没有俗名。我住在常乐宫道观里。你以后可以去那里找我。”
靖南有些好奇地打量真慧身上的道袍,并且问他道袍背后上的图案,真慧一一对靖南作了解释。
真慧笑笑地问靖南道:“那个潘淑禾跟你是什么关系呢?我看她真是好在乎你啊。”
靖南的眼光一下子变得有些黯然,但还是悄声对真慧说道:“她是我家里人给我定下的婚约对象。”
“看上去,你不喜欢她?”
靖南点了点头。
“既然不喜欢,就坚决不要答应。”真慧说。
靖南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跟他说这样劝慰的话,觉得很是贴心,而这样的话竟然是出自一个出家人,一个信道修道为道之人,他认真地看了看真慧的脸容。
见靖南看他,真慧又微微地笑了笑,笑容灿烂如花。
于是靖南对真慧说了实情:“我从没有答应过,是家里人答应下来的。”
真慧道:“既然是这样,那我帮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解决。即使不能解决,也权当是反抗,权当是明明白白地说出你的态度。你家里人为什么非要你跟潘淑禾订立婚约呢?”
靖南回答说:“我娘是觉得自己老了,怕我打光棍;但主要的原因还是全家人想以此来消灾免祸。”
真慧说:“哦,那我明白如何做了。”
靖南问:“真慧,你如何帮我呢?”
真慧说:“道家对于姻缘,大多是为人做合和法术。但道家对于孽缘,在断定确为孽缘后,还有一种破合法术。我一见那个潘淑禾就看出来了,哪怕你跟她真的有缘,那也是一种孽缘。对这种孽缘,道家只能采取破合之法术来对待。其实,做这种破合之术,是有伤修为的。但我见你这么痛苦,还是愿意帮你一帮,我总觉得我们之间有一种缘分。最起码,做过此法后,你就再也不会害怕那个潘淑禾了。”
“真的?”
“真的。”
“可是,我家里人不是来叫你驱除邪魔的吗?他们大约以为我身上有什么邪祟吧。我身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邪祟啊?”
真慧凭着自己超强的感应能力,已经分明感觉到来自靖南体内的灵压,他准确判断出靖南的体内的灵力虽然在增强却有些杂乱,但杂乱的灵力却并不邪恶,甚至有些良善;对于邪恶的灵力,真慧会感觉到一种飕飕的阴冷之气。但他认为还是不必把实情告知靖南,否则势必会使得他自己的灵力更加受惊和害怕,并且变得更加弱小,所以,小小真慧为他采取了鼓励为主的精神暗示之法,这也是道家近些年添加的新的道术。
靖南怀疑地问:“那为什么我家里人以为我身上有什么魔性呢?”
真慧道:“那是因为他们心中有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