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潘淑奎的病体每况愈下,但他的媳妇还是在听得婆婆与玄朴大师对话的只言片语后急急将潘淑苗和潘淑茄叫了来,她自己也跟着姐妹俩一起进入了婆婆家的院落里。
这时,让潘淑禾的姐姐等人诧异和惊喜非常的是,潘淑禾竟然出现在了房屋门口,她在房屋门口站了一下,而后坐在了高高的木门槛上。只见她眼窝深陷,眼圈发青。
潘淑茄和潘淑苗齐声叫:“小妹,小妹……”
潘淑禾的母亲问:“怎么,潘淑禾怎么啦?”
潘淑苗说:“小妹好了。”
潘淑茄也说:“淑禾,你好啦?”
潘淑禾问:“我怎么了?我不是在睡觉吗?做了个梦,梦好长啊。哎呀……”她揉了揉惺忪的双眼,走到了众人堆里。
母亲一把拉住潘淑禾问:“你没事儿吧?”
“娘,我能有什么事儿呢?啊呀,我好饿啊,快饿死了。浑身没劲儿,三姐你帮我做两碗面条吧。”潘淑禾说道。
潘淑茄说:“好,我现在就去做面条。你等一会儿啊,我很快就做好。”
听潘淑茄说完话,潘淑禾坐在了门下的一把小凳子上。
潘淑禾看见了三个道人,许是因为睡得久了,竟毫不惊诧,问母亲:“咱们家怎么来了这么多的高人啊?”
瞎眼老母说:“是哩,是哩,是天意让他们来咱家的。”
“哦,哦。”潘淑禾又揉了揉她的尚未彻底醒过来的睡眼。
此时,玄朴大师开口问潘淑禾:“请问小女善人,你说你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这梦中是否有过一条大狗?”
经了玄朴大师这一问,像是提点了潘淑禾,潘淑禾完全清醒了过来。她说:“是的,我梦见了一条大狗,好大好大的狗啊。”
玄朴大师问:“这条狗可否与你发生争执,发生口角,甚至还想咬你啊?”
潘淑禾的脸上露出了惊惧的神色,她似乎从未表现出现在这种害怕来,竟然侧身抱住了瞎眼老娘的大腿。
玄朴大师追问:“小女善人,大狗可有此举?”
潘淑禾说道:“是的,是的。那条大狼狗缠住我不放,我打它骂它都没用,它一直在追我,想咬我。”
玄朴大师点点头,像对众人又像是对自己说道:“果然如此,果然如此。”
潘淑禾的瞎眼老母摸了摸潘淑禾的额头,不再烫手,心里很觉宽慰,同时想起她曾心生剪断她的尾巴的恶念,觉得愧对潘淑禾,就在潘淑禾的脸上轻拍了两下。
潘淑茄将面条做好,叫潘淑禾:“来吧,面条好了,你饿坏了吧?”
玄朴大师道:“快去果腹吧,否则你会更加无力。”
潘淑禾的母亲有些听不明白玄朴大师的话,句句像是玄语,想到玄朴大师来后小女潘淑禾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就一时不好发问。
待潘淑禾风卷残云般吃过两大碗面条后,玄朴大师在徒子徒孙的协助下将神圣祭坛布置完毕。
潘淑禾坐在屋檐门槛上,享受着饱腹后的惬意,同时观赏着玄朴大师的神秘举动。
玄朴大师端坐于蒲团之上,微闭双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而后将道袍的长袖朝两边一甩,立起身来,道:“择时不如撞时,本道按理画符该当在子时或亥时最好,因为那两个时辰下是阴气上涨灵气最重之时,那时本道的符咒会更具毒性。然今日既已来此,怎见得妖孽作乱,逼本道不顾了时辰。”
玄朴大师再度呼气,这口气眼见得十分污浊,乃体内五谷生化而成尚未排出之浊气也。此时,那清秀道童端来一盆清水在玄朴大师面前,玄朴大师撩起道袍的长袖,慢慢地细细地净手净面,后又接过那位三十多岁道人递与的一盅茶水,漱了口舌,将口中之水吐入院中地上,地上仍是又倏地起了一缕烟尘。
玄朴大师净心净身之后,双手捏住三炷香,将香点燃,高举过头顶,大师凝眉而望,而后缓缓低下头来,虔诚而又恭恭敬敬地将三炷香放置于神坛上的香炉内。
只听得玄朴大师口内很是庄严地说道:“道由心学,心假相传。香烟玉炉,心存帝前。真灵下盼,仙旆临轩。令臣关告,迳达九天。”祷告过后,玄朴大师口内念起了咒语,一时上无人能听得清楚,大约只有他的徒儿徒孙可从他频频而动的口型上猜出他念的是何方神咒吧。
清秀道童将笔墨、朱砂、用于画符用的黄纸一一取出,放在了玄朴大师的面前。
玄朴大师于祭坛边上正襟危坐,对了道童拿过了来的一应物什敕了一遍神咒,然后存思运气,提起如椽之笔,将全身道之功力凝聚于笔端之上,只见笔端在黄纸上龙飞凤舞,一幅幅咒符活灵活现于黄纸之上,皆带了灵气。与此同时,玄朴大师口中念念有词,将日君诀、月君诀、天纲诀等念了个遍,并不时地朝符纸上吹一口道之灵气。
玄朴大师挥毫泼墨般地画完了最后一张符。
但,玄朴大师并未停歇下来,而是将手中之笔倒了个个儿,笔尖朝上,笔端朝下,睿智的目光凝聚于笔端之上,这时,只见他猛地似乎用了全身功力似的,将笔端在最后一张符纸之上狠狠地撞击了三次。
玄朴大师看了看天空,太阳的光芒正好射入他的眼睛,他的眼睛里又燃烧起了两团火球,两团火球燃了一瞬后,方才熄灭下来。接着,玄朴大师从身后“唰”地一下抽出他的金刚剑,金刚剑在阳光里金光闪闪,反射出的光忽冷忽热,耀人眼目。
那把金刚剑在玄朴大师的手中挥舞着,时而如巨龙腾飞,时而如金凤婀娜。一忽儿过后,玄朴大师作了个收势,只见金刚剑在他的手中直直而立,接着,他忽然把金刚剑怒指在他所画就的各种符纸之上,此时,几可看见一股股灵异的道之灵力通过尖锐的剑尖直达于各种符纸之上。
三十多岁的道人和清秀道童在玄朴法师的示意下,将所画之符整整齐齐叠摞起来,递与玄朴大师。
玄朴大师手拿两摞经他施了法沾了道之灵气的道符,将道符缓缓举过头顶,凝神而望了片刻后,方将道符低下来,在燃着的香炉之上不快不慢地绕了整整三圈。
玄朴大师并未作罢。两位徒儿徒孙知道,大师还将要用他独创的一套剑法来画一个大符。
此时,太阳已经升至中天。玄朴大师粒米未进,但依旧目光炯炯。
玄朴大师接过道童递来的长长的金钢剑,他手执金钢剑,面对着整个院落以及潘淑禾家的房屋。玄朴大师将金钢剑举将起来,在天空中一点一点,又一摇一摇的,还一戳一戳的,还一挥一舞的,明眼人看得出来,大师是在画一个很大的符,一个他心目中的符。
金钢剑忽而直指青天,忽而欲刺大地。与此同时,玄朴大师声音高亢地吟诵道:“太上老君教我杀鬼,与我神方。上呼玉女,收摄不祥。登山石裂,佩戴印章。头戴华盖,足蹑魁罡。左扶六甲,右卫六丁。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何神不伏,何鬼敢挡?急急如律令。”
玄朴大师在即将画完他的金钢剑符之时,把剑最后画了个扇形,意思是罩住了潘淑禾家的院落和房屋。
清秀道童从放在地上的搭链里取出一瓶水,倒入一个杯子里,端给玄朴大师。玄朴大师接过后,一饮而尽,接着吩咐三十多岁的道人和清秀道童,将所画之符贴于何处。他特别地对潘淑禾的母亲说道:“你家的小卦姑身上必得贴身藏入一张本道所画之符,关键时刻,能助她一臂之力也。”
潘淑禾的母亲闻得此言,心想玄朴大师怎知道小女潘淑禾是个算卦之人呢?心中愈加觉得大师乃上天指派而来,也对其更加的钦服。
道童拿了一张符,走到屋门槛前,将师祖之言说与潘淑禾听,并把纸符递与潘淑禾。见那潘淑禾将纸符装入了内衣口袋中后,道童方才回转身走回。
玄朴大师放下金钢剑,手拿桃木剑,看他的两个后辈传人按了他的吩咐在潘淑禾家的院落及房屋的墙壁上贴纸符。
当那位三十多岁的道人在为数不多的几棵小树上贴上纸符之时,令人难解之现象频频发生。只见得纸符贴下去时,竟冒出一股烟来,将那纸符烧成了纸灰;当贴下去第二张纸符时,纸符上仍冒出一股青烟,但却并未将纸符烧尽;当贴出第三张纸符之时,众人耳朵听得分明,竟听得地下深处传来一阵“汪汪汪”的狗吠之声。
两个道人加快了张贴纸符的速度,大部分纸符之上不再冒出青烟来,但仍有少数纸符会冒出青烟,纸符要么是少了一角,要么是出了一个洞。伴着这些现象的是狗吠之声越来越烈,可以听得出,那是一条体魄极大的大狼狗的吼叫之声。
“汪汪汪,汪汪汪”的声音越来越近,像是要咬穿人的脚底板。
两个道人将手中的纸符张贴完毕。这时,只听得大狼狗的叫声不似原先那么强壮有力了,但仍是“汪汪汪,汪汪汪”的挣扎地叫着,声嘶力竭。
突然间,“汪汪汪”的叫声在天空中炸响了一瞬。众人因了都是没有修炼或修炼火候太浅之故,自是没有看到,只有玄朴大师看得清楚分明,一幢大狼狗样的迷幻黑影从潘淑禾家的茅坑之处窜腾而起,直飞堂屋门口而去。
玄朴大师大吼一声道:“孽障!”说时迟那时快,他将手中的桃木剑用力向迷幻黑影掷去,但那孽障飞腾速度实在了得,竟未伤了皮毛。玄朴大师长叹一声,“唉……”
这当儿,潘淑苗和潘淑茄看到,她们的妹妹潘淑禾坐在门槛之上,一头栽倒了下去。她们赶紧上前,将潘淑禾拖了起来,但是潘淑禾却闭上眼睛,一声不吭。
潘淑禾的瞎眼老娘走过去,在潘淑禾的额头上一摸,啊,又是火烫火烫的。她问玄朴大师道:“这可如何是好?”
熟料玄朴大师冷静说道:“亏得你还是个卦姑,休得大惊小怪,暂且无妨,暂且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