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钟明秀的大叫声和她“咚”的落入井中的声音,小伙伴们纷纷折返回来,有的咋咋呼呼,有的哭起来,倒是把刚才的那种恐怖气氛驱散净尽了。
怎么办?小伙伴们站在机井沿上,看向井里,见并不会洑水的钟明秀并没有马上沉落井底,而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在水里面扑通扑通地挣扎着,她胡乱拍打着肮脏的水面,扎着一朵蝴蝶结的小脑袋一浮一沉,一浮一沉。
猪蛋叫道:“我回咱庄上叫大人来救她。”
“怎么来得及呢?”小伙伴们说。
哪知,小伙伴们话音刚落,就听“咚”的一声,他们以为又有人落到大机井里去了。但旋即明白了,是边往回跑边脱光全身的刘靖南跳下去救钟明秀了。
小伙伴们知道,刘靖南水性并不高,不过就是在村上的东大沟里学会凫水、踩水什么的,要说游泳,也不过就是会那种被村人们称作“狗刨骚”的极丑的泳姿。他们很为靖南担心,可是四下里看看,看不见一个大人的身影,于是心里就只能对靖南寄托希望。
靖南划拉着脏水,用他的“狗刨骚”泳姿,到了仍在挣扎着的钟明秀身边,一把抓住了钟明秀的左臂。一下子有了支撑的钟明秀欲用右手牢牢抓住靖南,却抓在了他光裸的前胸上。聪明的靖南没有让钟明秀抓住他,而是将钟明秀转过身,然后用力将她推到了井的最边沿。钟明秀攀住了井边沿的石头,呜呜哭出了声。
靖南对钟明秀说:“别哭了,还没上去哪。”
钟明秀止了哭声,仰脸向上看,说:“我上不去啊。”
靖南说:“我托你,能上去。”
站在井台上的小伙伴们想出了办法,他们全将背心脱了下来,用这些背心结成了一股绳子,然后将绳子抛了下去。
钟明秀抓住了那根布绳子,靖南在下面托着她,她每朝上移动一点距离,靖南就攀着石壁向上移动一点距离。钟明秀目不他顾,只想着能快点儿攀到井台之上。
当攀爬了约有两米多的距离时,钟明秀心中的希望之光越来越亮。靖南却发现,与钟明秀的头部相齐平、只有两拃远处的一个较大的石壁洞里,一个怪怪的东西在一伸一缩,一伸一缩。当那怪物再度将头伸出时,靖南看清了,心中惊了一下:啊,是一条蛇,看那头部,应当是一条巨蛇。靖南没有作声,怕惊着钟明秀。
钟明秀在井台上小伙伴们的拉拽和靖南一只手的托举之下一点点地向上攀爬着,离地面越来越近。
这时,那条巨蛇再度伸出脑袋,几乎与靖南面面相对。靖南发现这条蛇的头部又大又扁又宽,面部有两条粗粗的白纹,这两条白纹像个正写的“八”字,看上去目光有些迷离,像是未睡醒,但却透出十分的凶狠恶毒。
很显然,是刚才靖南与钟明秀在井中发出的太大太多的声响惊动了这条沉睡的巨蛇。
井壁上部的石头大而粗糙,钟明秀攀爬得利索多了,很快上到了井台之上。
靖南也赶紧扒住石块,上到了地面上。他伏在井沿上,向下一看,啊,那条巨蛇正把柔软的蛇身探出来,一张一张的。他对小伙伴们说;“快跑,有蛇,一条大蛇。在井里边,要上来了。”
小伙伴们撒开脚丫子就跑,可是钟明秀却浑身湿透,加之体力消耗过大,躺在地上,几乎起不了身。
靖南将钟明秀拖起来,拉着她的手,朝前跑去。他想起娘曾教给他的话,咱这山里有的是蛇,遇见蛇,不要直跑,要一直一弯地跑。他就拉着钟明秀一直一弯地跑,忽见面前有一座瓜棚,就赶紧朝那间瓜棚跑去。
可这时候,一阵怪异的声音从他们后面响起来并尾随着他们而来。靖南扭身一看,啊,那条三米多的巨蛇正风一般地向他们追来,他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根树枝,想以此自卫和保护钟明秀。
巨蛇简直像是在地上飞一般,嗖嗖嗖的。
靖南带钟明秀跑进了瓜棚,将瓜棚的门关上,用一块大石头顶住。见瓜棚墙壁上有个不大不小的窗洞,他叫钟明秀避在他的背后,自己却站在窗洞前向外看去。
巨蛇仍然在草地上飞一般地前追而来,他似乎看见立在窗洞口里边的靖南,当距靖南只有三、四步远时,巨蛇忽地将上半个身体立了起来,红红的蛇信子长长地吐了出来,连锋锐的牙齿都毕露无遗。
在如此关口,靖南反觉得自己的心智变得十分清明起来,丝毫没有了慌乱之感。他凝眉而视,看到巨蛇的腹腔里正在酝酿着一种浊白色的液体,他不知道那是巨蛇的毒液,他更不知道倘若巨蛇将体内之毒完全释放而出后,面临的只能是死路一条。他看见那些浊白色的液体正在缓缓地朝着巨蛇的通红的口腔里一点点地行进着,积聚着。
靖南感觉头皮有些发麻,还觉得肚脐眼儿有些痛痛的,痒痒的。他忍不住稍稍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肚脐眼儿,那里的周围有几滴汗珠在滚动,看上去,还有一缕缕雾白色的气体在溢出。靖南没有多想,他不知道汗的蒸气只有在寒冷的冬日里才会清晰可见。
靖南再度看向窗口外,竟看见一位身穿淡粉色曳地长裙的妙龄女子,那妙龄女子竟有着一些小小的钟明秀的轮廓,小脸儿十分娇俏,肤白貌美。啊,这位神仙般的姐姐前来救驾呢。他想去帮她,可是奇怪得很,双脚却像是钉在了地面上,挪移不动。
只见仙女姐姐手中无刀无枪,却以柔克刚,婀娜的不堪一握的身腰如风摆杨柳,长袖一甩,把那两只长袖挥舞得风生水起,直舞得那只巨蛇眼花缭乱。巨蛇恼羞成怒,气恨交加,不由地体内鲜血渗入了毒液之中,它将酝酿多时的毒液直喷而出,却也将一簇鲜血喷了出来。
说时迟那时快,在巨蛇即将喷出毒液之时,仙女姐姐金莲轻举,飞出一脚,正踢在巨蛇咽喉处,使得巨蛇只能扭转蛇头,将那一大束混了血液的毒液反方向直喷而去。
巨蛇毒液已出,精力耗掉大半,急急回转身逃窜而去。
仙女姐姐并未穷追不舍,而是放了巨蛇一条生路。
靖南一愣神儿间,仙女姐姐的身影消夫了。他只觉神清气爽,头皮不再发麻,肚脐眼儿又痒酥酥了片刻之后,一切如常了。
靖南带上钟明秀出了瓜棚,直走了好久,才找到了在路上等着他们的小伙伴们。
“靖南,是真的有蛇吗?我们怎么没看见?你吓我们哪。”有个小伙伴问道。
“钟明秀,你跟靖南待在一块儿的,你看到大毒蛇了吗?”
钟明秀说:“我避在靖南后边的,我什么都没看见。”
“好啊,靖南,你诓人。”有个小伙伴说道。
靖南想起了娘和米阴阳嘱咐过他的话,就笑了笑,说:“哦,我逗你们玩的。”
钟明秀说:“我身上衣服是湿的,回到家里,我姥姥肯定要说我的。”
好几个小伙伴说要是回家说来大机井边玩耍,爹和娘肯定会骂的。于是商定,回家后不能把来大机井边玩耍之事说出去。
靖南对钟明秀说:“你回家对你姥姥说是不小心摔倒在路边小水沟里了,她那么老,不会骂你的。”
靖南回到家后,把当天的事儿跟娘说了。
娘想,大机井附近没有什么瓜棚呀?心里就有些明白了七、八分。夜里,悄悄跟刘宗发说:“那兴许是座鬼屋哩。”
刘宗发说:“他以后要是兴风作乱起来,可是不得了哩。”
老伴说:“他没有兴风作乱啊。”
钟明秀回到家后,却莫名其妙发了三天高烧。她姥姥到村东头的千年神槐前烧了好多的纸钱和香烛,第四天上,钟明秀才回复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