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靖南从常乐宫道观回至槐树庄家中,与母亲和潘淑禾吃过晚饭后,出外走了走,将身心的疲累驱散,也将心中的烦恼去除,而后回家进入自己的小屋内,关上了门。
靖南让他的小屋处于寂静和黑暗中,以免得那个他嫌恶的潘淑禾从门缝里“偷窥”他的一举一动,或者想探听出他的某些动静。
他半坐半躺在床上,从他背回的双肩包里拿出让他痴迷的小说《西游记》,饶有兴味地读了起来。在黑暗里,他的双眼炯炯有神,发出猫眼一般的亮光。
看着,看着,潘淑禾却顽固地进入了他的头脑中,强行将他对孙悟空及各路妖精的栩栩如生的美妙想象驱赶出去,让他烦躁不安,他虽手捧《西游记》,却已经从最初的饶有兴味变成了了无兴趣。他的眼睛虽盯着书本,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满脑子里全是如何躲开潘淑禾,如何让那个潘淑禾回到五里沟去。
难道,今夜又要失眠?靖南料想自己今夜必将失眠,然后在头晕脑胀里进入美梦然后进入潘淑禾给予他的恶梦,或者直接进入潘淑禾必将给予他的恶梦里,继而梦醒,继而……
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是潘淑禾。潘淑禾问靖南要不要送一杯水放到他的床头边。靖南说:“不要。”
一会儿过后,又响起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潘淑禾问靖南床上要不要加一床被子。靖南说:“不要。”
再一会儿过后,又是一阵轻轻的敲门声响起,还没等潘淑禾问出话来,靖南就对她说道:“我在看书呢,求求你不要打扰我,行吗?”
终于,没有了潘淑禾理由多样的敲门声。
靖南忽然想起了信法师送他的那道灵符,就赶紧取了出来,将了信法师交与他的那道灵符结结实实地粘贴在了门内侧的上首。
终于,母亲和潘淑禾也在各自的床上休息了,靖南估计潘淑禾也会像他一样好久好久难以成眠。
靖南在床上辗转反侧,整个身体如同烙饼似的。他闭上眼睛,脑子里却乱纷纷的;他睁开眼睛,脑子里仍是乱纷纷的。
有时候,靖南会想,他尚未满十八岁,就有了失眠的侵袭,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呢?失眠像一种毒菌,能让人的心理几乎崩溃。
靖南只好再度像过去一样,在脑子里重复地数数字,一遍遍地,“一、二、三、四、五、六”,“一、二、三、四、五、六”,他希望能快快地在这几个枯燥的数字里沉沉睡去。
可是,他失望了,他几乎想头撞墙壁,几乎想哭。
过去,他是从不失眠的,但自从潘淑禾强行进入了他的生活之后,特别是一旦与潘淑禾相见之后,更特别的是与潘淑禾同处一个屋檐之下时,失眠与梦游必会找到他。“潘淑禾,你是要我死啊。”靖南有些绝望地想道。
远处,竟有了雄鸡的歌唱声。到几更了呢?靖南想,却支撑着不去看时间。
与以往一样,最后,他还是睡了过去。
甫一睡去,靖南就进入了梦中。啊,还好,他进入的是美梦,是钟明秀在不远处向他招手呢,哦,钟明秀是在那个他们最熟悉不过的场院里等着他呢。啊,钟明秀的笑脸如一朵正在盛开的玫瑰花朵。他不由地向她奔跑而去。
梦里的靖南受着钟明秀的吸引,向着钟明秀狂奔,她是他的真爱,他也是她的真爱。
做梦的靖南心潮澎湃,激动不已。他呼吸急促地下了床,脚步快快地朝前乱走。当他无知无觉地走到房门口时,手摸在了门上。这时,只见了信大法师送给靖南的那道佛家灵符猝然间迸发出数十颗金灿灿的星星,数十颗金星同时发出一道道光芒,直刺向靖南的额头。靖南忽然间醒了过来,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了信大法师赠与他的那道灵符。他便知道,他又梦游了;他也明白了过来,是了信大法师的灵符将他从梦游中拉了出来。
靖南重又上了床,半躺半坐着,回味着刚才那个让他甜到心里的美梦,这是第一次美梦不是由潘淑禾拽入有关她的恶梦里,而是他碰上了灵符从美梦中脱身而出。
回味着美梦的靖南,听得外间屋里有潘淑禾起床的动静,他知道时辰尚早,虽然他的眼里没有黑暗,但他知道离天亮还将有很长的时间。
靖南听到了潘淑禾在外间屋里的自言自语声:“靖南刚才莫不是又梦游了?我看看有什么不可呢?”他听到外面有杯子在响,还听到了潘淑禾的倒水声,想定是潘淑禾为他倒了一杯水并以此为借口来打扰他。
果真,靖南很快便听得潘淑禾朝他的房间走来的脚步声,他当然想象得出她端着水杯朝门口走动时的样子。
潘淑禾行至门口,抬起左手,向着门敲去。却不料当她的左手触及到门扇之时,门扇上一道火光窜出来,直击向她的脑门处。潘淑禾只觉脑门处一股针刺般的钻心的疼痛,她右手里的水杯“当”地一声落在地面上,摔成了几瓣。她却并不甘心,抬起手来再敲,却忽然一道比刚才更剧烈的光焰窜出来,仍是击在她的脑门处,她“啊”地叫了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潘淑禾躺在地上好一会儿竟不能动弹,刚才摔坏的杯子有一片玻璃片刚好扎到了她的臀部。她不知这倒究是怎么回事,难道靖南也学会了什么妖术?难道靖南也学会了下蛊?
潘淑禾终于起了身,感觉到了臀部剧烈的疼痛。她朝臀部摸了一把,啊,竟摸了一手鲜血。
躺在里间屋内的靖南刚才看到了那团光焰,也听得了潘淑禾倒地的声音,还听到了潘淑禾有些凄惨的叫声。他的心里十分感念了信大法师,心想去常乐宫一趟真是收获颇丰,了信大法师简直像是他的命中贵人。靖南想,有了了信大法师的这道灵符,他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只是不知,这道灵符能否治住他的梦游呢?
靖南本以为了信大法师的那道灵符可以让他永远安然入睡了,却不料刚一睡过去,他又进入了梦中,而且是接续着刚才的梦在做下去,当他与钟明秀相拥在一起的时候,那个潘淑禾却远远地奔来了……他又进入了梦游的状态里,最终,又是了信大法师的那道灵符将他击醒过来,让他回到了绝望的现实之中。
再说那潘淑禾,仰坐于床上,开着明晃晃的电灯,紧紧皱着眉头,她想不明白,到底是何方高人在暗中相助于刘靖南。她不禁想起了钟明秀,便无端地将一腔怒火发到了钟明秀的身上。她断定刚才靖南是梦游了,而且还断定他是进入了与那个名叫钟明秀的女子一同缠绵的梦里。
想到此,潘淑禾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她从她的神必的包袱里将布人儿钟明秀掏了出来,手拿针锥,狠狠地向着钟明秀扎去,同时嘴里恶狠狠地骂着:“****,贱人!”
而后,她拿过放在床头上的卦签,开始卜算起来……
此夜里的一切情景,均为警觉中的玄朴大师看了个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