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丁郁忽然对宁学军说他们应该办理婚姻登记。这是齐轩授意的——齐轩说,你没有和宁学军登记,将来他要是把你给甩了,你就什么也没有得到。丁郁觉得有道理。
宁学军沉思了好一阵后说:你能怀孕了就去登记。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如果你丁郁还是和前妻一样是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就得走人。宁学军很精明,没有登记之前分手可以省去许多麻烦。而且他已经为丁郁垫付了她母亲治病的三十多万元的费用,算得上仁至义尽,两不亏欠。
丁郁原来也是这么想的,她知道宁学军一直没有提到过要和她登记结婚的用意——她自己也打算跟宁学军同居一段时间,让宁学军腻烦了自己后可以心安理得地离开他。她承认自己一直都不爱宁学军,而且知道将来也不可能会爱上他,现在维系着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她的报恩心理。
宁学军说要丁郁生个孩子,丁郁也答应了,但这么久了肚子还是不见动静。丁郁和宁学军都去了医院做过几次检查,双方都没有问题——可一直都怀不上,是什么原因呢?他们也不知道。用宁学军的话说,他射出来的精子都可以让全世界的女人怀孕五六次了。
丁郁自己后来又偷偷地去了几家医院做了几次检查,证实不是自己的问题。
丁郁对宁学军说,你先暂停一段时间,养精蓄锐,等你欲望很强,我刚好是排卵期的时候,我们再来,一定就能怀上了。宁学军想想也有道理,答应了。
但丁郁还是没有能够怀上,俩人似乎都有些绝望了,宁学军也没有再在这件事上费神。
这事也不好强求,顺其自然吧。丁郁跟宁学军说,要是真的怀不上,将来应该怎么样你来定夺。丁郁还是把主动权给了宁学军。
可丁郁在不久之后发觉自己怀孕了,她当时觉得应该是齐轩的。但她并不慌乱——齐轩还不知道,她也不打算告诉他。她可以找个合适的时机向宁学军汇报这件事,这样宁学军应该不会再找到什么理由拒绝办理结婚登记了。
丁郁是在宁学军在见到她做呕的时候对宁学军说:是不是有了?
怀孕了?宁学军有些吃惊。
明天去医院检查一下就知道了。丁郁故作镇定地说。
我陪你去吧!宁学军说。他的脸上并没有显出喜悦的神色来,这让丁郁心里有些担心。
在检查知道确实怀孕了之后,宁学军的态度并没有丁郁预想中的好,反而像有了什么顾虑一样,变得有些凝重起来。丁郁试图问他是什么原因,但她还是不敢问。她连办理结婚登记的事也不主动提了,她想看看宁学军会不会主动跟她说。
其实丁郁自己对和宁学军办理结婚登记的愿望并不强烈,她想的大多是将来怎样能平和地离开宁学军,她对宁学军的财产并不怎么感兴趣。
宁学军有一天很晚了回来冷不丁地对丁郁说,孩子先不要了,我们现在还不适合生养孩子。这一百八十度的转变让丁郁十分吃惊。
为什么?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吗?丁郁不解地问。
我突然又不想了。宁学军说。
丁郁没有再问下去,她知道,宁学军决定了的事是不会改变的。而且怀的也不是他的亲骨肉——难道宁学军有所觉察了?但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她和齐轩的来往一直都很秘密,而且都经过计划好了的,再说自从知道怀孕了之后,她也没有再和齐轩来往干过那种事儿了,而且宁学军回来后,丁郁就再也没有去公司里,他们之间甚至连面都很少见了。
那就拿掉吧。丁郁说得很轻松,没有过多的考虑。
宁学军面无表情,好像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似的,没有说要什么时候陪丁郁去医院把胎儿打掉,丁郁也没有说她要什么时候去医院。
丁郁的怀孕使得宁学军和丁郁的关系出现了紧张的局面。宁学军和丁郁说话的语气没有以往那种还带有一点客气的肆意。
有一天晚上宁学军又喝得醉熏熏的回来,一进门就揪着丁郁的胸前吼:丁郁,告诉我,你趁我不在的时候跟谁上床了。想给老子戴绿帽,哼!休想!
丁郁很冷静,好像她已经想到会有这么一天或者是自己本来就希望有这么一天似的。她把宁学军的手拍开,用很平静的口吻对宁学军反问道:你都看到了?
丁郁坚信她和齐轩的事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我不需要等到亲眼看到了才会这么说的,你肚子里的贱种就是证明。宁学军说着就大口大口地喘气,然后自己踉踉跄跄地拖了张椅子在丁郁的对面坐了下来,看样子就知道喝高了。
哼,宁学军,你说的倒真轻松啊,跟你这么久,你怎么对我,我又怎么对你,我看不用我说得那么明白了吧!你把你的心掏出来,看是不是全都黑了。丁郁冷冷地回敬道。
丁郁,你真以为我傻啊,什么都不知道啊?实话告诉你,我早就没生育能力了,能把你肚子搞大的难道还会是我吗?今天你不说清楚,哼,有你好看的。宁学军说着顺手拿起茶几上的一个精致小茶壶往地板上“叭”地一摔,想震慑一下丁郁。
丁郁没有说话,站起了身,朝着卧室走去。
怎么,还不想说是不是?宁学军也跟着起身,但脚底一滑,重心不稳,摔了下去,头磕碰到茶几角上,红色的血顿时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样子很吓人。
丁郁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俯身把宁学军给拉了起来,又拿了一些纸巾和平时备用的创伤药给他敷上。
宁学军大概是被撞晕了,斜躺在沙发上任由丁郁摆弄着,不主动配合也不吭声,整个人软绵绵的,像死了一样,还真把丁郁给吓着了。后来听到他说了几声“水,给我水”,丁郁倒了杯温水给他,看他喝水的样子,才稍为放心。
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丁郁一整夜都没有睡着觉,她知道她和齐轩之间的事迟早有一天会让宁学军知道的,所以她想如实告诉宁学军,一来不用他胡乱猜疑生气对她发火,二来可以趁机离开宁学军——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身边的女人出轨的。
早上给宁学军弄好早餐叫他起来吃的时候,丁郁用很平静的语气宁学军说:我离开这里吧!
宁学军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扒了几口面,把筷子一扔,拿起公文包,临出门的时候甩下冷冰冰的一句:晚上回来再说。
这话似乎给丁郁有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禁不住心里打了个寒颤。宁学军的为人丁郁最清楚不过了,她怕的是宁学军走不利于她的极端,那样可能发生事情和带来的后果也许是丁郁想象不到的。
丁郁完全可以现在就走,但她没有这样做。女人是弱者这话不适合在她身上使用。但一天还是很难捱,知道有不妙的事情要发生但无法预知后果是令人焦躁不安的。
下午的时候,丁郁忍不住给齐轩打了个电话,说宁学军可能不要她了,她要离开这里。
齐轩说:傻,再怎么也不能这样空着手走人,你这又不是住旅馆。
我还能怎么呢?本来我就想主动离开他,我知足了,也腻烦了,离开对谁都是一种解脱。丁郁的话还是很平静,那一头的齐轩听得都感觉有些吃惊了。
晚上你能出来吗?我想和你当面谈谈。齐轩说。
丁郁想了想道:看情况吧,我会给你电话的。说完丁郁就主动挂线了。
宁学军那天比以往任何时候回来都要早。
丁郁还是做好了饭菜等着他,但好像谁都没有心思吃,俩人端着饭碗在桌边坐了很久,宁学军才说话:你说我们的事怎么办吧?这种商量式的口吻让丁郁心里感到不那么紧张了。
好聚好散嘛,跟你也快三年了,我想我也不欠你什么了。丁郁说。
宁学军沉默不语了。他用筷子不断地挑动碗里的饭粒,看得出心理斗争的激烈。
我没有什么可以帮得到你的忙,离开你反而会让你更加轻松,至少你不必在我身上担心什么。丁郁又说。
好久,宁学军才又开口说话。他说:我还是舍不得你走。
丁郁有些吃惊,她倒不知要再说些什么啦。按照她最初的预想,自己主动把问题提出来,对宁学军来说要做出个了断的回答是轻而易举的。但宁学军现在的想法和她的预想的正好相反。
我还有留在你身边的必要吗?大家沉默了好久,仿佛房间里的气氛能让人窒息,丁郁最后忍不住还是开口了。
没有一个女人,家就不成为家。宁学军说,生活不全是为了要赚取多少钱,我忽然觉得有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纵然也有一些不如意的事情发生,但对我来说你的存在其实比挣钱还重要。
宁学军这带有哲理性的话,又让丁郁吃惊起来。其实这两年多来,丁郁感觉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煮煮饭,炒炒菜,洗洗刷刷,偶尔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着宁学军参加一些宴会或活动,给宁学军挣个脸面,剩下的也就是陪宁学军上床,如此而已。换成另外一个女人,这样程序化的生活她一样做得到,而且根据男人的心里,一个新的女人对他来说更有诱惑力更加令人产生激情。
但宁学军为什么会这么觉得?日久生情对于丁郁和他之间似乎算不上,至少到现在丁郁在情感世界里宁学军似乎就没有位置,维系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是还没有泯灭的报恩心理。
我想我们还是到此为止吧。丁郁坚持她的那种想法,她相信自己能够说服宁学军接受这种现实。
但宁学军没有做出什么反应,整个人呆呆的,好像在做思想斗争,又像被说得没有了主意。
会有一个更体贴你,让你感到更幸福的人来陪伴你的。丁郁说,我不是一个好女人。
宁学军还是没有说话,但他有所动作了,他把手里的碗筷轻轻的放置在餐桌上,然后起身进了寝室。也许他感觉到,这种结局是注定了的,现在他能够做的,就是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宁学军所表现的冷静态度对丁郁来说有些出乎她的意料。她知道,作为一个在生意场上打拼而且还取得不俗战绩的人,宁学军的冷静是应该的,但对于情场而言——确切地说对于目前他们之间的关系而言,这未必是件好事。给丁郁的感觉是那种“不是在沉默中爆发就是在沉默中灭亡”的味道。
丁郁希望的是“快刀斩乱麻”的一种效果,可惜的是宁学军另有所思,或者说另有所谋。
丁郁在收拾碗筷的时候,手机响了,一看号码知道是齐轩打来的——那是齐轩和她之间联系的专用号码,是在丁郁老家登记的,这样即使宁学军见到了,也不会产生怀疑。丁郁想,大概是齐轩等了她很长时间不耐烦了吧。她顺手就挂了机,然后继续收拾着,手机又再度响起,她干脆就把不再理会,任由手机响着一直到自动挂机。
怎么不接电话?寝室里躺着的宁学军冷不防地问了一句。
丁郁没有回答他,只顾放水刷洗着碗筷。
宁学军突然从寝室里出来,拿起丁郁的手机开机后回拨过去。
你哪位?宁学军问。
丁郁知道那边的齐轩接机了,她忽然紧张得心里嘣嘣直跳,把水龙头的水关得小小的,又屏住呼吸,在听宁学军的说话。
齐轩是个聪明人,他知道宁学军回拨电话的用意,所以他故意改变自己说话的声音。他说:我是她堂弟,家里伯母有话捎给他。
宁学军有些失望,回了声:你稍等,我要她接电话。
说完话宁学军就拿着手机进了厨房,对丁郁说:你堂弟的电话。
丁郁抹了抹手,接过手机。她刚“喂”的一声,那头的齐轩就说话了:现在什么状况?能出来吗?
丁郁见宁学军还在身后,就说了:我正忙着,一会我再给你打过去。说完她就挂机了。
宁学军觉得有些无趣,转身出来复又进了寝室躺着。
丁郁立即就拨通了齐轩的电话,低声道:齐轩,今晚有状况,改天再约吧,我会给你电话的,别再打进来了。
齐轩应着“好好”然后挂机了。
丁郁刷洗完了碗筷就在大厅里坐着看电视。
快七点的那个时候,宁学军出来了,坐在丁郁的对面,然后说:我看我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丁郁就说:你说说你的意思吧。
非得离开不可吗?宁学军问,语气里有些伤感。
我觉得离开比较好。丁郁说,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你见过我什么时候开心过吗?
这是你离开的理由?
也不全是,但我觉得我存在与否对你并不重要,你不觉得你留下我很勉强?
宁学军真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了。说不重视丁郁嘛,她已经在自己的身边快三年了,而说是重视她,好像也不太准确,毕竟这两年多来自己很少过问她和自己之外的生活和她内心的真实想法。不否认自己最初看中的只是她的美貌,是强烈的占有欲使得他一直把她留在身边。而到了现在,他发现如果说对丁郁没有一丝感情是假的,但这份感情对他有多重要,他却是真的没有仔细去想过。
俗话说:失去了才觉得珍贵。现在丁郁并没有已经失去,而是可能失去,他就突然觉得自己的情感里有些眷恋这个和自己在一起生活了两年多的女人。
但作为一个男人,他又不能容忍自己身边的女人和别的男人有亲密的往来。
这是一个矛盾。他很难立即做出决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