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七倏然惊醒,从床上翻身弹起,手心扣上心脏的位置,那里扑通扑通跳得厉害,好半晌还心有余悸。
她努力回忆梦中情景,却怎么也想不起梦到了什么,只记住了那种绝望没顶的感觉。床头点一盏昏暗晕黄的小台灯,灯光虚弱地投射进来,似乎吹动帘帐的纺纱边缘轻轻晃动,她吓一大跳,惊恐地看向周围,哆哆嗦嗦地下意识摸到枕头边的遥控器,“啪”一声打开卧室中央的水晶吊灯。瞬间的光明让她心安不少,这才恍然记起自己身处何地,这里不是家里,爸爸妈妈不在,林凡也不在,老是给她跑腿的弟弟也不在,连吴家都不是,云舒妈妈也不在。
她拍拍胸口,惊喘几口气,安慰自己,杨阿姨已经检查过房间,何况这里是顶楼,现在是他们蜜月的时候,不会有什么危险,可能是昨天坐飞机了才做噩梦的吧!。镇定几分,她才发现原来是自己喘息过于厉害,呼出的气体吹动了帘子上的纺纱花边。
林七思量着自己好久都没有做过噩梦了,可能是小时候闯祸了,心里一直担心着,才会做被妈妈打的噩梦,这段时间看来她是绷的太紧了,尤其是这两天,林七皱着眉头,说来还是她的新婚,但是人家谁结婚能紧张成她这样的,本来就不是真正的新娘子。
她擦擦额头冷汗,一摸眼角,竟然是湿的,恐惧再度袭来,手放下时压到枕头,枕巾上有块****。任何不属于自己的温度这时都能让她如惊弓之鸟,难道她在梦里哭了吗?四周过于静谧,后背上汗湿极其不舒服,她恍恍惚惚地撩开帘子下床,鞋子也没顾得上穿,只有一个念头――她要去找杨阿姨,在这里这有杨阿姨像她的亲人一样。
“啊――”脚下踩到什么东西,她痛叫,跌坐在地,仔细去看,地上有东西在灯光下闪闪发亮,拈起一块,原来是玻璃渣,再看地毯上湿了一片,顺着水迹往上看,床头组合柜上洒了一大片水,还有零碎的玻璃渣。
她恍惚记得自己在睡梦中挣扎,再去看床头,果然昨晚自己为了防止半夜口渴而放的水杯不见了,应该是她不小心摸到床帐,床帐又带掉了杯子,怪不得她在梦里听到一声炸雷。对于那个诡异的梦,她心有余悸,呆愣了会儿,只回忆起零碎的片段。
她摸摸扎破的大脚拇指,血滴渗到地毯里,似给白色的羊毛染了色,有种惊艳的凄美。突然不想去找杨阿姨了,凄凉之感从心底里一点一滴蔓延到心头,现在去找只能惊动的她不得安宁,估计还要把吴珂成惊动了,而且杨阿姨就知道了她和吴珂成没有在一个房间里睡着。她找到软拖鞋,扶着床沿一瘸一拐地挪动到卧室里的落地窗前。
本来这面向南,几乎整面墙做了落地窗,是欣赏堪培拉都市美景的好地广告方,却因为她的恐高症被封闭得严严实实。她在窗前的躺椅上找到遥控器,落地窗缓缓打开另一个视野,堪培拉的夜景尽收眼底,万家灯火与繁星争辉。
真的很美,林七没有这样居高临下的看过夜景,自从有了吴珂成,她见了太多的世面,想来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这时候穿着昂贵的睡袍,举着一杯红酒,坐在这大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灯火辉煌,感叹着为什么这个世界上没有对手的孤独感。
这不是她在电视剧里看到的,没想到还真的能到自己的身上发生,不过林七感叹道是,她做的这个决定是不是对的,只要一个人面对着万千灯火孤独的等待着黎明,还是就过她自己的苦日子,好好上大学,期遇爱情好好珍惜而已。
她看了看长椅,大概吴珂成到澳洲出差时就住坐在这里看风景吧。她没有躺到躺椅上去,而是扶着躺椅坐在松软的地毯上,看着羊毛淹没自己的脚掌到脚腕,痒痒的,伤口上的疼痛比不上内心的寂寞孤独。
陌生的人,陌生的国度,陌生的香水气味,甚至陌生的空气湿度,她觉得自己是那么格格不入,怎么就让自己到了这步田地呢?她情愿望着窗外让人目眩的夜色,也不要看身后如黑洞般要吞噬人的灵魂的华丽房间。
她想念父母家人,想念四处奔破而充实林七的生活,就算成绩不好,就算是往为了几百块的生活费焦头烂额的林七,也觉得没有那么大的烦恼,而不是现在这里只有一个杨阿姨真心关心的吴太太的生活。梦中的情景陆陆续续涌进脑子里,那是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是不是那个叫小豆的姐姐,讨厌她,讨厌她嫁给了吴珂成,所以才在梦里这样吓她,这样折磨她。
一定是的,他们两个多么相爱啊,就连结婚的时候,吴珂成看见新娘是她的时候,眼里的失落,林七久久不能忘记了,他只是浅浅的眉心一吻敷衍了事,他只是心中难过,演变成了愤怒,然后不顾及他们之前的约定,马上就要和林七发生关系,要不是她的身体不允许,现在两个人应该是双双后悔怨恨的。
可能这段感情也就不复存在了,这个协议也就曝光了,现在自然不会有这种面和心不合的尴尬局面的出现。
她拖下躺椅上的一条毛毯,围在身上,似乎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凝着远处的光亮,分不清是灯光还是星光。半晌,一滴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泪珠从眼角滑落,滚落到羊毛里跌成碎片……
吴珂成一大早到主卧换衣服,敲敲门,无人应声,怀着侥幸心理转动门把,竟然打开了。一丝诧异在眼底滑过,他脚步轻轻地走向衣柜,眼角不经意一扫,却发现床帐敞开,床上平坦的毛毯告诉他它的主人不在床上。他很快发现房间的异常,因为窗帘拉开了,窗子外柔和的旭日缓缓升起,然后他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林七。
他低咒一声,沉思两秒,没心情欣赏旭日东升的美景,快步走到窗前,弯身抱起她。她的鞋子掉了,脚趾上一片红色映入眼帘,他的眼底倏然暗沉,焦躁地叫了声:“林七!醒醒!”
林七前半夜做噩梦,后半夜好不容易安稳,一时半会儿醒不来。H市与澳洲的时差虽不大,但是昨天坐飞机的确累着了,尤其对她这种前一天刚刚办了婚礼,本来就累的不行的人来说。她听到有人叫她,但就是睁不开困乏的眼睛。
吴珂成轻柔地将她放到床上,他发现了地上的玻璃碎渣,眼底了然,有些明
白发生过什么事。在桌子上的电话本里找到杨阿姨房间的座机号码,即将按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他的手指停留在按键上,嘴角习惯性地勾起温柔的弧度。
他放下了电话。
脚趾上突如其来的疼痛唤醒与周公约会的林七,她的脚一缩,没缩回来,昨晚的梦突然涌进脑海,她惊惧地睁开双眸坐起,眼前的景象让她的眼睁得更大。
吴珂成正一手握住她的脚固定,一手拿镊子小心地夹住扎进肉里的玻璃渣。她这些天一直是穿穿高跟鞋的,习惯将身体的重量放到前脚掌,因此,玻璃渣扎得很深,几乎整个没入她的肉里,难怪她会疼得惊醒。
吴珂成很专注,仿佛把她的脚当作稀世珍宝一般,目光的焦点聚集在她的脚趾上,另一手的指腹按在她的脚掌和脚背上,有些许薄茧,微微的痒。那专注的目光让她忽然觉得脚上燥热,脚趾微动,有些手足无措,淡淡的感动在心底流淌。
“你醒了?”吴珂成抬头看她一眼,目光温润如水,嘴角笑意浅浅,“别动!”
林七疼得“嘶”一声,不敢再动,顿时觉得他的笑容很碍眼,忍过一阵疼,昨夜的记忆回笼,自己的坐标从窗子前重新回到床上,窗帘已经拉上了。她尴尬不已,轻声问:“大叔,你怎么在这儿?”
吴珂成看到她眼底的红色,笑容越发温柔,口吻越发温和:“我过来换衣服,看到你晕倒在窗子前。才一个晚上,你怎么把自己弄得这么凄惨?怎么不给我或者杨阿姨打电话呢?”
他目光专注,林七脸色微红,他以为自己是因为恐高症而晕倒吗?可是心底的秘密没法向他解释,低声道:“我怕麻烦你们。”
“再晚点儿处理,脚趾长出新皮,这玻璃渣可要长在你的肉里了。”他直直看进她的眼里,语带揶揄。
“怎么会?唔――”林七正为他难得开玩笑而惊讶,脚趾上传来钝痛,原来是吴珂成趁她分神,将玻璃渣整个夹了出来。
玻璃碎渣再次摩擦皮肉,林七几乎疼得流出眼水,手心捂住嘴,硬是忍了下来,心想,吴珂成是不是趁机报复她占了他的床?
才止血的伤口又流出血来,染红了淡黄色的床单,像一朵朵梅花妖冶地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