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他们竟然都在睡觉。
苏浩趴在床边,唐三彩歪在床上,袁潇把椅子后仰,弄成四十五度角,椅背搭在桌子上。
我喊了两声,没人答应。干脆又抱来两床被子,让他们睡死算了。
没过一会儿,光耀的父亲带着他的几个邻居就过来了,每个人都在五十岁往上。我叫了一声“六金叔”,又叫了几声叔叔伯伯。光耀上前去说明情况。
几个人到堂屋看了看现场,六金叔一脚踹翻那醉汉屁股底下的凳子,那人趴到地上居然都没醒。
六金叔无奈只好派两个人去把他送回家。
“小方,你不用担心。”六金叔对我说:“老宅子这一片经常有野狗出没,我这就让大家分头找找去。”
六金叔让剩下的人去通知大家,镇前镇后,燕子沟,垃圾场,都安排了人去。至于他自己和光耀,就负责吕家大院这一区域。
看着大家各自散开,我一时竟不晓得自己该做什么。
姨姥姥床上的草席纹丝未乱,被子就像是刚起床的人自己掀开的那样,随意的搭在一边。院子里也没有一点拖拽的痕迹,甚至连动物的脚印都找不到一个。
人的脚印倒是挺多,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什么样都有,目前研究这个毫无意义。
我站起身,突然眼前一黑,险些摔倒。
大概是刚才站起的太急,加上一夜的奔跑打闹,又饿又累又冷又热,体力早已严重透支。
要不,我给自己做点饭吃?
刚才和光耀一起找姨姥姥的时候,我看到南边的储藏室里有十几个大竹筐,里面好多鸡鸭鱼肉,瓜果蔬菜。
为数不多的几颗星辰还没有完全隐退,天色尚早。远远的听见镇子里一阵骚乱,这么早就打扰大家,真是过意不去。
我想了想,治丧期间,作为家属我是不是应该吃素。于是就去捡了几颗土豆,三五个茄子,一袋蘑菇,两把青菜。回头又切了半拉卷心菜拿到厨房。
脑袋昏昏沉沉,思绪繁杂,一个劲儿的走神,不知不觉菜就切多了,又一个恍惚,米也给放多了。
浪费粮食等于对全人类犯罪,这次就便宜他们几个。待会儿我可不能忘了收餐费。
没多大功夫,四菜一汤就摆上了餐桌,我转身给自己盛饭去。
“早安。请问我可以吃吗?”
突如其来的人声吓了我一个激灵,最讨厌走路不带声音的。
“你想吓死我啊,进屋就不会先敲下门么!”
我刚要发作,回头一看,原来是袁潇,连忙改口:“当然可以,就是给你做的。尽管吃,不用跟我客气。”
袁潇已经换下她那套薄薄的练功服,当前的这一套装束虽然大了一号,有点松垮垮的但是相当得体,而且非常眼熟。我再一细看,那不就是我包里的衣服么。
行,穿就穿吧。谁让人家颜值高身材好,穿什么都好看呢。
我将饭碗端到她面前,顺手递过去一双筷子。又给自己重新盛了一碗。这下可好,等会儿要多洗一个碗了。
我问她怎么不多睡一会,是不是画地为牢没有完成。
她放下筷子,咽下嘴里的菜,说她休息这么长时间,人已经觉得很精神了,没必要再睡。画地为牢当时就完成了,现在就等那些法师过来诵经超度。
“你请的法师?”
袁潇摇了摇头,只说,他们会来的。
见我不再说话,她才重新提起筷子吃饭。
我想起被她消灭的聚魂草,便又问,你知不知道谁放了那个要命的尸魅在你车里?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袁潇的眼底突然泛滥起浓烈的忧伤。
这种忧伤无法用我所知的任何语言或者文字去描绘,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一如刚才的平静淡然。眼睛里也没有含着泪水。
但你就是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深刻的伤心。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问了。”
吃饭而已,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怪不得圣人有训,食不言,寝不语。
她刚拿起的筷子马上放下,说车是人送给她的,旅行箱也是人帮她搬上车的。事情没发生之前,她也不知道竟然有那么个东西。
我还想再问点什么,但是碍于袁潇这个人说话放筷子的陋习,只好压制住好奇心,命令自己不可以再多嘴。有什么事吃完饭再说。再这么磨磨蹭蹭下去,菜都要凉了。
话虽然不说了,但是思维却无法停止。
那个人又送她车,又帮她搬行李。而她接受那人送的车,也让他帮自己搬行李。他们之间的关系一定不简单,信任度也不是一般的高。
后来发生的一切,傻子也明白车子被做了手脚,箱子被调了包。
被这么信任的人下黑手,不伤心才怪。要是我,我什么风度修养都不要了,早就破口大骂,放声大哭了。
牧马人不算什么世界顶级豪车,但是改装起来要砸多少钱,那就上不封顶了。聚魂草我没见过,不过这东西要是上了一千年,就算不是什么神花仙草,存世量也应该极其有限,长这种草的老坟也不可能遍地都是。
究竟是什么样的财务纠纷或感情纠葛,值得下这么大的本,来对付这么柔弱的一个女孩子。
更离奇的是,竟然还给这女孩子逃过了。
天色逐渐明朗,镇上传来人类活动的声息。后半夜起来去寻找尸体的活儿,不论是哪个地方,都不会让妇女儿童参与,所以镇上的每家每户还是大有人在。
“到处找不到你们,原来躲在这里偷吃!”
唐三彩推门而入,一看桌上的食物,又泄了气:“都是土豆白菜啊,忙活了一夜,你就光给姑奶奶吃这些素不啦叽的东西,抠门。”
她说着绕过去桌子,没精打采的盛了饭。回来屁股一扭,把我挤到一边,坐到我的位置上。
苏浩倒是没什么意见,有的吃就行。
他们两个饿死鬼投胎似的,一张大口风卷残云,两双筷子噼里啪啦,我在一边看着都害怕,生怕他们吃出一场架来。
“我的亲奶奶啊——你的命怎么这么苦啊——”
一声哭喊依稀入耳,我走到院子里细听,判断声音还在两条街外。这么撕心裂肺的哭法,难道镇上又有老人离世?
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哭喊声是移动的,有离我越来越近的趋势。
“吃个饭也不消停,大呼小叫的。”
唐三彩端着碗走出来。
苏浩见我们大家都不在屋里了,以为有热闹看,也跟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