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胡走了，沈兰到超市买了些蔬菜水果，开始忙活中午饭。看着沈兰忙活的背影谭阅之很心疼，这种感觉和以往有些不同。以往沈兰忙活的时候，他也会劝她歇着，但他并没有感觉到心疼。现在他能由衷的感觉到沈兰身体的疲劳和困乏，心里一阵阵的疼痛。
“你昨晚上没有休息好，去歇会吧！”语气里不是以往的礼貌，而是发自肺腑的关心。
“没事，先把骨头煮上。”胡辣汤要用骨头汤才好喝，沈兰把新鲜的羊骨头放在火上煮着。
谭阅之给沈兰沏了一杯咖啡放在茶几上：“快过来歇会，喝杯咖啡！”
沈兰太意外了，以前都是沈兰给他沏咖啡的。刚在沙发上坐下，谭阅之又削好一个苹果递过来：“吃苹果。”
沈兰笑了：“你到底让我吃什么呀？”太多的“与以往不同了”，沈兰都不知所措了。
“你慢慢吃嘛。”谭阅之也笑了。
“沈兰，既然定了，我们就快点把事办了吧。”看着沈兰吃着苹果，谭阅之很高兴，他感觉是说那个大事的时候了。
“办什么事呀？”沈兰很好奇的睁大眼睛。
“结婚呐！”谭阅之有些意外，不是你提的吗？忘了？“不是你说的要结婚吗？”
“我说了吗？”沈兰红着脸，眼睛往上翻了翻，低下头咬了一口苹果。
“说了啊，你在我的病床前哭着说的，你说，我要醒了就结婚，我不是醒了吗，那咱们就快点结了吧！”
“你不是睡过去了吗？我说什么你怎么听得那么清楚啊？你装睡的？”沈兰记得自己说过这个话，但还是做着无力的辩解。
“我睡的好好的，你说要结婚，我才醒的！哎，你什么意思？”谭阅之听出沈兰的话不对味。
“都这么大年龄了，结什么婚呀。”沈兰小声嘟囔一句。
“你还考验我啊？我还睡过去，看你急不急！”谭阅之急了，耍起无赖来。
“是你们先把我骗来的，扯平了！”看到谭阅之急了，沈兰也笑着耍起无赖。
这番对话，没有了以往的客气，也不像是在争吵，怎么听，都带些情侣间斗嘴的味道。
谭阅之想起老胡的话，不做一番表白沈兰能同意吗？
谭阅之严肃起来，看着沈兰开始吐露心声：“沈兰，不要再惩罚我了，我已经承受不起了。以前是我不好，你在我身边那么久，我没有珍惜！”
“我只是为了兑现对嫂子的承诺，没有想过其他的。”看他那么严肃，沈兰也收起了笑容。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就先说说我的想法。说实在的，杨茹刚去世的时候我整天糊糊涂涂的，我真的很痛苦，就像我们在西北的时候你的状态一样。我们在一起几十年了，我不愿意相信她离开我了。她硬把咱俩拉在一起的时候，我是反对的。但当时她病得那样重，我确实没有别的办法，求你订婚，说实在的就是为了让杨茹早点去医院！你在这帮我照顾她，我真的很感激你。送走了她，又陪伴我，我也很感谢。但是当时我除了感谢没有其他的感觉，我当时的那种状态任何问题都考虑不了。这些你能理解吧？”
“我理解，不怪你。”沈兰轻轻地说。
“你写的那些文章，我很喜欢。我觉得那是纪念她的最好的方式。每天读那些东西的时候，我觉得杨茹永远活着，活在那些文字里，翻看一遍就见她一次。虽然这些东西让我不知不觉忘掉了那些烦恼，从最痛苦的情绪里解脱了出来，但是也是这些东西让我对杨茹记忆犹新。
你把家里打理的很好，所有的家务、繁杂的事务，处理得和杨茹在的时候没有差别，我的生活也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我也没有感觉到失去杨茹，有多么的不适应，直到你离开。你走了！我的生活也就开始乱了！许多的事情，我都处理的一团糟。我慢慢地才认识到我是多么的离不开你！
其实我很喜欢你的！可是心里一动吧，杨茹就会出现在我面前。很多时候我都不得不躲着你，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我觉得杨茹没有走远，我没有放下她就娶你，是对不起你的，是不尊重你。我是想要给你一个身心都属于你的谭阅之！”
“那是不可能的，你永远也做不到。”沈兰真是把谭阅之看透了。
“我是想着等你写完了那本书，就在北京给你找个工作，让你留在北京，我们就这样过着挺好。那次你在电话里说不要我养，我很受刺激。我意识到如果不和你结婚，我真是没有养你的资格，我更不可能把你留在身边。那时候我开始想啊，再过段时间吧，等杨茹走远了，我一定把你娶回来。
沈兰，虽然我没有想和你结婚，但是我也没有想和其她的女人结婚。你不知道，你走前后的那段时间，很多人为我介绍，我一个也没有见过。
沈兰，你说我和杨茹认识五十年，做夫妻二十多年，我用几年的时间纪念她不为过吧！”
“当然不为过。别说是几年，就是永不再婚也不为过！可我不能一直陪着你啊，那样就算什么事也没有也要传闲话的。”
“是啊。我当时没有想过你一个女同志在这住着是要遭非议的。我也没有意识到发生了那么多事你承受了多大的压力。还有点怪你！
知道后来我为什么下定决心一下子跑到你家去了吗？因为我在电话里多次听到了同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开始慌乱甚至害怕，寝食难安。我还做了几个可怕的梦，梦到你结婚了，和别人！我那时候才真的意识到，再这样下去，我会失去你的。我不能失去你！一想到你和别人在一起我就很难受。我要和你结婚！只有结婚才能把你留在我身边！但我万万没想到我满怀信心的去找你，你却坚决拒绝，还劝我再找一个新嫂子。沈兰，知道我怎么回北京的吗？我难受死了，我的心都被掏空了！”谭阅之说着，竟然有点哽咽。
“对不起。”沈兰沏了一杯茶，递给谭阅之，心里充满歉意。“本来我是想把那本书写完了再走的。但是，那时候出了那么多事，来找你的人都要问问我是谁，和你什么关系。那眼神，我真受不了。林萧说我住在这影响你找新夫人，我都成为你生活的障碍了，我不走就太不识趣了！”
“可这些事情，你都没有告诉我，我都不知道。你可以告诉我，还可以质疑我啊！”
“那不等于逼你和我结婚吗？我也不想质疑你，我没有那资格。”
“你当然有资格，我们有婚约！”
“那婚约是包办的，你不也不承认吗？”
“我什么时候不承认了？”
“你在网站上说，你没有女友，没有结婚的准备。”
“哎呀沈兰，我要是说我订了婚了，那他们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那你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你就为这事生气走了是吧？”
“没生气。”沈兰低下了头，想想自己可能就是误会了。
老胡说的对，他对沈兰应该有一个态度，谭阅之迟疑了一会，终于说：“好，婚约不作数！我们从新开始，我现在就问你，我们结婚行吗？”
“你让我想想，给我点时间好吗？”沈兰沉思了一会儿，恳切地说。
“好，我给你时间考虑，那你明天给我答复吧。”
“明天？”沈兰心说：你都考虑了两年，只给我一天时间？也太那个了，简直就是军阀！
“军阀！”沈兰心里想着，竟然小声地嘀咕出来了。
“叫我土匪也没关系。就明天，明天早上啊！”谭阅之又霸道起来。
“时间可真长！我去看看汤。”沈兰斜眼白了谭阅之一眼，不再理睬这个霸道的家伙，走进了厨房。
第二天一早，谭阅之偷眼看着沈兰：该说了吧。可沈兰忙这忙那，根本就没有要说的意思。吃过早饭，再看沈兰，还是只顾着忙东忙西。他急了：“你别忙活了，快来坐下吧。”
见实在躲不过，沈兰来到沙发边坐了下来。
“想好了吗？给我一个答复，我好给团里打报告！”谭阅之不待沈兰坐定，就亟不可待的问道。
“我可能不能答应你！”沈兰迟迟疑疑的说。
“你说什么？为什么？”谭阅之笑着问道，他觉得沈兰在逗自己。
“知道我怎么知道你有病了吗？是杨茹。杨茹在我的床前哭啊，说你病了。就像你说的，杨茹没有走远，或者干脆就没有走！
我还清楚的记得，我们订婚的那一天互戴订婚戒指的时候，杨茹那张白了又黄，黄了又红的脸，让我们订婚，她多么不情愿呀。那是在“忍痛割爱”，她多么疼、多么不舍啊！我当时那个悔恨呀，恨不得打自己一顿。我在干什么，在夺去一个不久于人世的人的家呀，在夺人家的丈夫，在干我自己最不齿的事！从那时开始，我就下决心绝不做谭太太。”沈兰拿起纸巾擦了一下眼泪。
谭阅之的好心情跌到了谷底，他确定沈兰是认真的。
“从回到家的那一刻起，我片刻都不得安宁，一直生活在内心的矛盾当中。我知道这一年你过的什么日子，我能感觉到。说心里话，在家我非常惦记你，衣食住行我都惦记，没有照顾好你，我觉得对不起杨茹，辜负了她的托付。可到北京来，和你在一起，我觉得更对不起她。
昨天你说要结婚，我考虑了一夜，一想到我们要一起生活，就觉得有双含泪的眼睛在盯着我，我就像是偷了人家的宝贝一样无地自容！我真的说服不了我自己。”
“我们可以另外买房！”谭阅之听了沈兰的叙述，心里很是理解，自己不也有这样的感觉吗？要不早就和沈兰结婚了。
“住哪都一样，我都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如果不是认识杨茹，没有订婚这个事，我可能不会犹豫的，可现在……”
说到这两个人沉默起来，都不再说话。
谭阅之很懂沈兰，她是一个有尊严的人，要活得有尊严，爱得有尊严。这和爱情没有关系。就是遇到一个她倾心相爱的人，她也会有尊严的爱他，得到他。
沉默良久，谭阅之长出一口气，下了决心似的说：“好吧，不结就不结吧，我们都不结，就这样！等老了，一起住疗养院。”他知道，其实他和沈兰都需要时间。
“干嘛呀？你干嘛不结呀？你不结婚，我怎么办？我怎么向杨茹交代啊？你结了婚，我不就可以轻松的过我的日子了吗？你这样我要牵挂到什么时候啊，你这是在折磨我。”沈兰脸上挂着眼泪说。
“你牵挂我，我们就结婚呐！沈兰呀，你想过没有，我不论和谁结了婚，我们都不能有任何联系。不然对我娶的人不负责任。不再联系，你做的到吗？我做不到！要结婚就咱们结，要不结咱都不结，我不结婚，你也不要结婚！”
谭阅之又非常诚恳的说。“我心眼小，已经住了两个女人了，再住不下第三个了！”
看到沈兰默不作声，谭阅之又说道：“沈兰，你不会和陈默……”
“我心眼也小，陈默太高大我心里装不下。”
“那就好。你要是和别人在一起，我受不了！”谭阅之长出了一口气。
又沉默一会儿，谭阅之又说：“沈兰，我可以去看你吧？”
沈兰含泪点点头。
“你也来北京，好不好？”
沈兰又含泪点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