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感觉师父回来后,似乎有些不对。
师父没说,他便没问。
灵秀心也看了出来。
但他不说,她便不问。
只是这一夜,却注定不能是一个平静的夜。
有人来到了客栈,坐在大堂中,凭着一纸公文,叫来了客栈的掌柜。
官家的客栈,负责人自然也是大夏官吏中的一员,虽然品级低了很多很多,但王都的官吏,再小也是大官。
可掌柜见公文后,却对来人毕恭毕敬。
“小吏见过熊小姐。”掌柜上前施礼。
熊小姐便是那位小姐。
长裙曳地的那位小姐。
丫鬟站在她身边,皱着眉毛,显然心情不佳。
的确无法佳。
白日里就因为她一句话,便让小姐眼睁睁地看着那件宝贝被别人夺走,小姐虽然不说,但那一脸的不悦之色,却让她心里忐忑又难过,不安又气恼。
见她这副神色,掌柜知道来客必无善意,因此有些为难。
熊小姐名叫熊雨欣,丫鬟名叫俊秀,均自北江州而来,到王都只为参加黄焰大比。来了两日,拜见了姨丈姨母后,便四下里游逛散心,今日见到街头长裙,转眼便看出不凡,细问知了出处,便一路赶去。
不想,竟然被别人抢先一步,如何甘心?
“有三男两女,皆十七八岁年纪。”熊雨欣问:“可是住在你这里?”
“住客众多,请小姐见谅。”掌柜想了想,不知如何答。
“我今日眼见他们进了客栈!”俊秀叫道。
“那便好办了。”掌柜笑,“不知这位姑娘可知他们姓名?”
“不知。”俊秀摇头,“只是知道他们今日没少买东西。”
“下官这便问问去。”掌柜一礼后退下,询问伙计后回来道:“有五位来自于北地乌龙州的少年,倒是符合姑娘所说。”
“都叫什么?”熊雨欣问。
“这是名册。”掌柜将一本名册递了上去,帮着翻到了那一页。
“常乐?”熊雨欣看到第一个名字,便是一怔。
“听着耳熟啊。”俊秀说。
“乌龙州常乐之名,恐怕大夏各地才俊,都已有耳闻吧。”掌柜在旁应道。
“呀!”俊秀突然想起,一时大讶:“小姐,便是那个常乐?”
“自然只有他。”熊雨欣缓缓点头,目光扫过名册。
北地才子常乐,神火天降以来,引九天神火落地的第一人,写出了《少年夏国说》的大才子。
她自然知晓。
蒋里,练就绝断剑意,在乌龙州橙焰境比武会上,一剑惊人,蒋武神的后人,她自然也听过。
其余诸人,却并不曾闻。
她看着梅欣儿和小草的名字,暗中发笑:这名字取得倒真是随意,一看便是小门小户小人物。
想到自己却被这样的小人物一时压了风头,心里便更不喜。
只是再看看常乐的名字,却不由一叹:谁叫她们跟着的人叫常乐呢?
她起身,将名册还给掌柜,然后缓步向外走去。
“小姐,便这么走了?”俊秀疑惑地问。
“乌龙州常乐,我大夏新崛起的大才子。”熊雨欣说,“姨丈也几度提及,说丞相大人也对此子赞不绝口。”
“那又如何?”俊秀不服气,“也不过就是个普通的才子罢了。咱们姨老爷可是丞相大人面前红人,堂堂的刑部次卿啊,难道还怕了他?”
“你懂什么?”熊雨欣白了她一眼。
“不过是北边偏僻地方的野小子而已呀……”俊秀嘀咕着。
熊雨欣微微皱眉,情不自禁想起了白天常乐说她的话,越想便越气。
“小姐,咱们就算不能收拾这个常乐,但那两个小贱人,总不至于不能惹吧?”俊秀在一旁说,“看她们白天时那得意的样子,不收拾她们,她们还以为您就是个寻常之辈呢!”
“自然……不能放过。”熊雨欣恨恨地说。
月光洒落,照亮美人眸。
本应是极美的画面,却因为那眼中有一抹狞厉,终落下乘。
人不可貌相,这话有道理。
不是长得仙子一般,便真是仙子。
“查出那两个贱人是否报名参加大比,又报的是哪一道。”她沉声说。
“是。”俊秀眼中闪过兴奋之色。
她知道,这是自己弥补白天错误的好机会。
陪着小姐回了府里后,她独自离开。
再回来时,便已经有一份名册在手。
熊雨欣接过名册看了看,笑了:“真是冤家对头,竟然也是歌道。这便是上天的安排吧?”
“要怎么收拾她?”俊秀兴奋地问。
“收拾?”熊雨欣笑,“她那样的嗓子,却能唱出什么来?怕也不过只是来跟着常乐见世面的吧。还有那个小草,倒有意思,竟然报了武道,也是在和我争啊。”
“难道就算了?”俊秀有些郁闷,自己费了这么大力气搞到了名册,小姐却又不出手了?
“出手自然是要出的。”熊雨欣说,“还要大方地出手。”
“怎么讲?”俊秀不解。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明日,随我去会会朋友。”熊雨欣说。
俊秀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不由笑了。
第二天,常乐等人依着习惯早早起来,各自练了会功,用过早饭后,便商量起今日的行程来。
离大比还有几日时间,闲着也是闲着,当然要把王都好好逛个遍,将来也好有对人吹嘘炫耀的资本——这是莫非的话。
蒋里却笑着戳穿,说莫非当是不想去研究那件衣裙的工艺,所以便想借机躲了。
梅欣儿和小草一起冲他做鬼脸。
莫非强辩,只说自己就是想好好看看王都,至于那衣裙,既然师父都说让自己研究了,自己当然要好好研究,且看那浪费才华与时间的家伙,到底有多大能耐。
正聊着,外面却有车马之声。伙计自然迎了出去,态度恭敬地请入了一位华服美女。
美女走入堂中,问了伙计几句话后,便将目光投向了五位少年,冷冷一笑:“真是巧了,倒省得我上楼去找。”
说着,眉毛一立,冲几人叫道:“你们几个中,可有那个梅欣儿?”
气势汹汹,自是来者不善。
常乐几人皱眉望去,莫非低声说:“小梅这么有名?”
“怕是因为昨天的事。”蒋里说。“对方这么快就弄清了我们的住处和姓名,怕不是易与之辈。要小心。”
“怕什么?”梅欣儿倒是硬气,站了起来,一点头:“我便是,你又是哪位?”
“也不是哪位。”那美女笑了笑,上下打量梅欣儿,点了点头:“倒是个标致的妞儿。”
“你想干什么?”小草觉得这事跟自己也有关系,便也站了起来,厉声问。
“不关你事。”那美女扫了小草一眼,摇了摇头。
“我乃王都有名的歌者。”她看着梅欣儿说,“听闻北地出了个嗓音特别的歌者,心中好奇,便来看看。”
她一笑:“听你这声音,倒真是特别得很,我很纳闷——这样的嗓子,也能唱得好歌?”
“唱好唱不好,总与你无关。”蒋里沉声说。
“若你只在北地,自然与我无关。可你既然来到了王都,便与我有关。”美女说,“我这人没别的喜好,就喜欢和人比歌。梅欣儿,你可敢与我比一比?”
“你谁呀?”小草问道,“小梅姐凭什么便要与你比?”
“王都秀色坊,贾都儿。”美女傲然道。
“秀色坊?”莫非在一旁嘀咕,“听着怎么像青楼?”
贾都儿面色一变,冷笑道:“小地方的人,便只这点见识。秀色坊乃是歌舞盛地,朝中高官饮宴赏乐的不二之选。”
“就是歌坊啊。”莫非点了点头。
“梅欣儿,你可敢与我比试?”贾都儿再问。
“你说比就比,当自己是谁?”梅欣儿问道。
“这是不敢了?”贾都儿冷笑。“这点胆子也没有,便敢来到王都参加黄焰大比?乡下人果然胆气甚豪,佩服,佩服!”
此时大堂中已经坐了几十个住客,闻言不由跟着笑了笑。
他们倒没什么恶意,只是觉得她这俏皮话说得有趣。但听在梅欣儿等人耳中,却是另一番味道。
小草气愤质问:“你们笑什么?本来便是,凭什么随便来个人说要与小梅姐比试,小梅姐便得比试?”
“有本事到黄焰大比上去比啊。”莫非说。
“说给你们知吧。”贾都儿笑道,“本姑娘在五年前的黄焰大比中,可是入过歌道六强的。”
莫非一时愕然。
这歌坊的歌女,竟然也参加过黄焰大比?
“卿本佳人,既然曾在黄焰大比中得过如此名次,又如何会流落到歌坊之中,靠卖唱为生?”常乐突然开口。
贾都儿面色一变。
这俊美公子,一开口,便直咬他人痛处,简直是不动则已,一动便要对手见血的狠角色。
贾都儿哼了一声:“本小姐喜欢!你管得着吗?”
“确实管不着。”常乐一笑,“可是我们不论来自哪里,不论唱功是否达到你这般境界,报名参加黄焰大比与否,都是我们的自由,别人却也管不着。贾姑娘既然不是官家人,便也没有资格来质疑,也没资格来考查。”
“好厉害的一张嘴。”贾都儿却笑了,“可说来说去,还是她不敢与我比。没那个本事,到王都来丢什么人,现什么眼?自不量力。”
“滚。”蒋里冷冷开口,只一字。
他已动了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