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上火焰升腾,戴玄一拳破空而来,气势惊人。
拳可破甲,横扫千军。
观众们瞪大了眼睛,御火者们盯住常乐,眼见他抬指当空似乎在描绘着什么,一时愕然。
这是什么武技?
不仅是他们,蒋里、莫非和梅欣儿,也都是一脸好奇。
乐哥要用什么奇招?
凌天奇却毫不关心,依然在地里闭目养神。
常乐的指尖流光,在虚空之中,映成了星般的光点。
伸指八点光,七点明亮,一点黯淡。
是为北斗七星。
此界的天空中,繁星如海,各有其名,但却没有那一界的北斗。
无七星,亦无北极星指引永恒的北方。
人们只以为那是什么阵图。
七星点出,七点光芒落于四周地上,刹那间形成了七星图。
黯淡一点,紧随七星后,依附七星中,令人难以见到。
斗柄所指,为南方。
戴玄看不懂常乐的武技,他也无需看懂。
破甲拳已经发动,他只管一往无前,破敌千军。
哪管前途上有什么阻碍!
便是山,我也击穿它;便是陷阱,我也踏破它;便是千军万马,我也击碎它!
瞬间,他冲入地面图阵之中。
瞬间,无穷烈焰升腾。
春日雨丝绵绵,生长万物。
夏日骄阳如火,枯焦大地。
秋日疾风如剑,扫尽落叶。
冬日冰雪如盖,封冻生机。
斗柄指向南方,天下皆夏。
于是,那七星之阵中的七点光芒,便化成了七道冲天而起的骄阳之火,瞬间将戴玄困在其中。
七炎如柱,阵之中央,是无穷火焰升腾而起,如同大日自地心涌出光芒,放射焰光,烧灼着其上的生灵。
与这七炎之柱相比,与那遍地的火焰相比,破甲拳的尖锥如此渺小,如同小草;破甲拳的火焰如此微弱,如同烛光。
戴玄发出一声惨叫。
那灼热的火烧灼着他的脚,他只感觉自己似是踩在了针板上,剧烈的痛楚钻心,令他寸步难行。
踉跄中,每道七炎之柱上均生成六道橙炎,连向另外六星。
七柱光焰,如刀锋一般,相连之间,便令这北斗七星图阵之中,难有安全之地。
戴玄不在安全之地,却在光焰之刀,或说光焰之墙中央。
他无处可避。
绝望中,他凭着破甲拳轰击那飞掠而来的炎壁,但也只是暂时将其挡住而已。
奈何炎壁交织错落,他挡下一道,又能如何?
霎时间,无数炎壁冲击掠过他的身体,如同乱刀切割,令他发出一阵惨呼。
常乐抬指,指上流光隐约。
那黯淡之星,开阳之辅,隐约流露出丝丝生机。
“认输吧。”他沉声说。
“我……认输!”戴玄咬牙坚持数息后,终于放弃。
那种痛苦,非亲自经历者,无法体会。
坚持到最后的那一瞬间,戴玄甚至生出不如就此死了,也好过在这痛苦之中挣扎的念头。
好在,有那三字可以解脱。
常乐立即一挥手,刹那间,炎柱收拢为星光,火海收入地下,北斗七星之阵化为流光,飞掠空中,转眼不见踪影。
戴玄半跪在地,不住喘息。
督战师一时愕然。
观众中,御火者们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有人望着那已经平静了的地面,也有人抬头望着那星光远去的高空,一时怔怔。
这是武技吗?
这应当是火术吧?
许多人开始低声讨论起来,却议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林玄道目光凝重,始终盯着场上的常乐。
“不会吧?只是这么一招,就让戴玄认输了?”
“常乐的武道,不是比之孔玉群都有所不及吗?可戴玄,应该比孔玉群更强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有御火者为我们讲一讲?”
观众席中,无数人焦急地向周围人询问。
在那不起眼的角落里,刘半月一脸惊诧。
“流光画阵?”许轻裘问他。
刘半月缓缓点头:“但那阵法……我却看不懂。”
“不是你种在他心中的阵法?”许轻裘亦不由愕然。
刘半月再次摇头:“我本想等他悟出十指流光之后,再教他阵法,谁成想……”
“圣人之能,果然非凡人可以猜测。”许轻裘不由感叹。“此阵在我看来,似乎大有深意,这击杀之法,恐怕只是阵法力量之一而已。”
“我都想跟他去学学了。”刘半月自语。
端江府诸人,一个个瞪圆了眼睛,情不自禁发出感叹。
难怪凌先生如此淡定。
岳重观望着闭目养神的凌天奇,不由在心中感叹。
突然间,心里又一阵担忧:这不像是武技,倒更像是火术啊!若真是火术,那么常乐将来……岂不是无法使用火器?
这……是得是失,是福是祸?
他无法想通想透,又不敢轻易打扰凌天奇。
场上,戴玄喘息着站了起来,督战师急忙上前,想要出手救治,戴玄却摆了摆手:“多谢大人,但我没有大碍。”
“真的没事?”督战师不大相信。
如此痛苦的挣扎惨叫,必伴着可怕的伤痛,又怎么可能无事?
戴玄摇头,向着常乐拱手一礼:“多谢常公子手下留情。”
“客气了。”常乐一笑,“比武而已,差不多便好,除非遇上大奸大恶之徒,否则,怎能轻易便取人性命?”
戴玄有些疑惑。
这话别人说来倒有道理,但作为第一个在比武会上杀人,又是用那么惨烈手段杀人的你……
心中一动,忍不住问:“孔玉群大奸大恶?”
“人已死,无须评。”常乐说,“我只能说,他死有余辜。”
“懂了。”戴玄点头,“虽不知孔玉群到底做了些什么,但常公子如此仁义为怀者,亦要杀其而后快,其人如何,可见一斑。多谢常公子赐教,戴某今日知天外有天,开了眼界,多谢,多谢。”
躬身退下,转身而去,眼中不见失意,面上不见悲色。
反似是有所得,心生喜悦。
“胜者,常乐!”督战师高声宣布。
常乐转身,大步而去。
远方,韩亭目光闪烁。
宫锦和陈烈着着他那严肃的模样,都有些担心。
常乐回到休息区,三个伙伴立刻迎了上来,其余诸人也是喜笑颜开,纷纷上前祝贺,凌天奇睁开了眼睛,冲着常乐点了点头:“打得不错。”
“不知那一招,究竟是火术还是武技?”岳重观忍不住问。
“我哪里知道?”凌天奇哼了一声,“又不是我教他的。所以才懒得看。”
“啊?”岳重观一怔。
常乐一笑:“师父这算是嫉妒呢,还是……”
“少扯没用的。”凌天奇说,“不论如何,能将这一门功法修至如此境界,也算是你小子的本事。”
望向满眼疑问的诸人,一笑说:“放心,那不是一般意味上的武技,但也不是火术。非要命名的话,当可称阵法吧,也算是武技的一种。”
诸人闻言,都放下心来。
同时也不由好奇——这般强悍的武技,却是谁教给常乐的?
难不成,真是他自悟得来的?
转眼之间,便到了最后一场比武。
兴安府武绍,对龙宾四大才子之一的祝山岚。
两人在场中站定,各自以冰冷的目光打量对方,但数息之后,武绍的目光便飘忽起来。
他隐约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令自己心惊胆战的东西。
年少之时,他曾随家人一同入山猎火兽。那时他还小,天不怕地不怕,除了父亲之外,什么都不怕。
而当时父亲带人追捕一只火兽,将他交给家中长辈照料。
长辈疼爱隔辈人,往往便是一味纵容。他深知此点,所以不怕长辈,四下乱跑间,却遇到了一只火兽。
直到今日,他还记得当时自己与火兽四目相对时,是如何吓得魂不附体,尿了裤子。
今日,他竟然于祝山岚的眼中,再次看到了那种目光。
恐惧感立时将他摄住。
于是,力不能达于指掌,技不能随心而生。
只是一招,他便败于祝山岚的花月爪下,重伤吐血,被人抬走。
祝山岚的心情,很不好。
被排在最后一个出场,本觉得自己压轴,必能引众人瞩目,但一下场,却发现观众也好,诸方学子、带队者也好,却都还在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议论什么?
显然是常乐那神乎其神的一招。
他身为堂堂龙宾四大才子之一,下得场来,竟然少有人关注。
这令他感到气愤。
于是,一招败敌。
场上少有欢呼。
因为和那些精彩至极的拳脚相斗相比,和那些令人看不明白的复杂战局相比,他胜得太简单了。
简单到让人提不起兴趣。
于是,他便也觉得更是无趣,更是令人气愤。
他望向常乐,心中隐隐生恨,渴望着在明日,能与常乐一战。
六场战斗结束,进入决赛的六人,龙宾四大才子占据其三,端江府占据其二,韩亭占其一。
六人齐至场上,州牧柳仲渊带领诸官员走下大观台,来到六人面前。
“明日决赛,将定三甲之位,决出本州冠军。”柳仲渊沉声说,“你们可有信心。”
“有。”六人点头应声,声有高低,气势有不同。
柳仲渊打量诸人,缓缓点头:“少年人,自然当有争胜之心,但又不可太过。都是我乌龙州的学子,哪个有所损伤,都是我乌龙州的损失。各位还望下手有轻重。”
“是。”诸人点头。
但各有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