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阳光都是懒懒的。抬手举在眼前,从指间流泻出的淡金色,轻柔地抚摸着凌歌的脸颊。惬意地闭了眼,蝶翼般的睫毛忽闪忽闪的,迎光在白皙的肌肤上,投下一抹浅浅的暗影。
广袖凌飞,滚在袖口的银边因有阳光照射,闪着漂亮的光芒。墨丝飘舞,糅合着淡淡的清香。周身的一切,都幻化为灵力,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汇聚于丹田之处。
低头看着自己,慕凌歌樱唇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可惜满含冷冽。眸子里闪闪烁烁,那是沉淀在深处的嗜杀因子在动荡不安,掀起惊涛骇浪。随意挑起耳边的发丝,慕凌歌思索万千。
昨天给夜冰宸做了近一个时辰的针灸,才勉强将他体内的毒素镇压下去。据脉象来判断,他似乎是陷入了冰火两重界。只怕比当年师伯遇上的,还要麻烦。只不过,夜冰宸似乎又不是单纯的中毒,脉象错杂,却稳住了生息。
思及于此,慕凌歌秀眉微蹙,倒真是“眉眼盈盈”。
至于师父,她虽尽力查找,仍杳无音信,更别提和手链有关的事儿了。还有先皇后,究竟和师门有何关联,竟会有和师门如出一辙的心法、医术?暗中是谁在控局,居然连皇帝都敢毒害?还有自己的身世,又该与什么还有关联?一切的一切,似乎是局。一场谋划已久的阴谋。
兜兜转转又回原点,夜冰宸的情况,需要极绝炎冰草。脸色更加凝重,这极绝乃至毒,百年一出,且是极端的存在。生长条件极为苛刻,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冥仙楼又缺少这味药。那么,只有一条路了——磬城顾家。
七十年前,极绝正入于顾家,可是去抢么?想想还是无奈。
正入神间,一阵冷冽的兰香袭来。夜冰宸不知何时已站在凌歌身后。“何事忧心?”他低低地问道,语罢,环住凌歌,星眸中一如既往的平静,极为自然。
慕凌歌的长睫一颤,随即滑鱼儿似的溜开了,开口问道,“你不去早朝?”眉目甚是耐看。
“我有说过要去?”扬眉,夜冰宸满不在乎。对于凌歌的挣开,他也不知是何情绪。一双满溢流光的星眸,却是黯了黯。“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恢复如常,他继而道。
“还不是你。”斜睨他一眼,凌歌无奈地说,面上已是凝重:“现今你的情况格外复杂,需的草药还甚多。极绝炎冰,必不可少。”看着冰宸,她一片认真,波光聚。“磬城顾家。”夜冰宸垂眸思索了会儿,缓缓吐出四个字。
“嗯,早膳后便动身,可好?”慕凌歌随意抚着一朵花,提议道。夜冰宸没说话,算是默认了。衣云翩飞,玄色如夜深。顿下步子,淡淡道:“凤盛安似乎与巧心有些关联,去磬城带上他们。早膳已经布好了,一起?”
侧颜如画,暖意横生。风起,墨发随风动,根根缕缕如丝,织成墨缎,与一身玄衣相差无几。凌歌顿生错觉,一如那次,他仿佛又伸出了手。岁月静默在风中,是不是还乱了什么?凌歌轻松一笑,紫衣翩然。他也笑了笑,阳光更暖,不似秋季。可都不知,天,该变了。
御书房。“皇上,风泽公子求见。”一名侍卫在门外道。风泽?那个赶走太医的家伙,怎么这会儿要求见?莫非宸儿出事了?“宣。”放下奏折,夜寻旭的心却是咯噔一下。
“参见皇上。”映入眼帘的,仍旧一张娃娃脸,甚为精致。“免礼,可是宸儿出了事?”摆摆手,问道。
“回皇上,殿下为寻药草,已前往磬城,特命臣前来禀报。”风泽不急不缓地说,丝毫不怕夜寻旭怪罪他赶太医的事。别看风泽平时幼稚,办起正事也是一丝不苟,稳重至极。
夜寻旭闻言一愣,轻叹一声,眼里浮出感慨,还好留了信儿,看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是不可恢复。
“还有,殿下交代了,皇上最近要多留意些,特别是淮郡王府。”这些话,风泽都说得十分轻,尤其是最后的四个字,是用唇语说的。皇宫再固若金汤,也怕有内鬼啊。
夜寻旭心间一暖,点头,沉吟片刻,“可有说去几天?”“这,臣便不知了。想必殿下自有分寸。臣告退。”风泽躬身,拂袖退出。
殿下也真是的,他堂堂泽血竟被留于府之内充当管事。好,当管事也行,可居然还是个副的!为这事儿,他可是被白毛凤笑话不少。
都怪下毒的那个人。如果不是他,皇上就不用殿下渡毒,殿下就不用寻草药,自己也不会被留下当副管事!越想越气,风泽双眼冒火,只要查出来是谁,他一定先痛扁他(她)一顿!让他(她)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正在气头上的风泽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出那个人!这时,身着四爪金龙服的太子夜舒明走了过来。“参见太子殿下。”风泽拱手行礼。
“你不是三弟身边的侍卫么,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三弟出了什么事?”夜舒明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风泽就纳闷了,白毛凤不是说殿下和太子关系不好吗?难不成太子在打探消息?于是风泽叹气一声,装作愁眉苦脸的样子,说得亦真亦假,“没办法,殿下伤得很重。王妃带着殿下去寻找名药了。”语罢,拱手告退。
夜舒明如画的眉眼忧色重重,想了想,奔至御书房,推门而入。
“明儿来了,快过来。”夜寻旭抬头,见是夜舒明,不觉招手道。夜舒明落座于旁,却未同往日一样翻阅奏折,而是开口问道,“父皇,舒尘情况可还好?”夜寻旭停止翻阅,低语,“恐怕不是很乐观。”
闻言,夜舒明愣了好些会儿,如玉的眉眼忧色连绵,最后闷声道:“父皇可知晓三弟要用哪些药材?”
夜寻旭摇头,表示不知,随后又说:“他没恨我就好。”夜舒明无言,只听他又开口了:“淮郡王府二小姐什么时候回来了,让她去你母后宫里坐坐,我会去一起用膳。如果你真的喜欢,我待会儿写份圣旨,你也去钦天监处请了日期吧。”
“儿臣遵旨,谢父皇。”夜舒明没顾什么礼仪,只是笑着说话。
恍惚,又是以往。夜寻旭怀念不已,与夜舒明对视一眼,笑而无言。秋风卷袭,叶飞满天。
话分两边。此时夜冰宸的马车已进了护城。
凤盛安坐在车辕上,眼光时不时飘向旁边的巧心。巧心仍旧水绿长衫,冰冷得打紧。对凤盛安的眼神视而不见。凌本来都答应了让她骑马,可凤盛安一直咬得死死的,死命地认定自己就是乔心,怎么可能放开。闭目小憩,乱局未定,她不能牵扯他至危险中。
凤盛安也不在乎,白衣翩翩,煞为温和。一向狡黠的眸子,却是染了些哀凉。他静静地倚在车边缘,平常总含笑的唇角却是扬不起来了。两个人谁都不说话,许是担忧,也许是因今早的事。究竟怎样,那是不得而知了。
马车内同样也是寂静一片。慕凌歌被夜冰宸打击到了,同是修炼,为何他已是紫境?而自己还在蓝境上晃悠。所以现在是刻意地吸取着周边的灵力。而夜冰宸,则是平静地坐在她对面,垂眸看着书,狂傲内敛,余下淡然。气氛实在是太诡异了!
废话,一车四个,个个都不言不语,能正常吗?
蓝境巅峰了。收回功力,慕凌歌眸子恢复清明,这种事还是不能操之过急,不过这家伙是怎么冲出蓝境的?单手撑头,凌歌一脸探究地看着夜冰宸,只差把他分解了。夜冰宸似乎是觉察到了凌歌的目光,翻书的手停了停,缓缓抬起头与凌歌对视,悦耳的声音响起:“血脉之封会阻止血脉觉醒,自然也会封住些灵力。”
凌歌听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即似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你现在?”夜冰宸不语,指尖浓郁的紫已显示出他的等级,紫境巅峰!
慕凌歌瞪大了眼,不是吧?这,这血脉之封这么厉害?难怪自己怎么也突破不了紫境,原来如此啊。那自己是不是也该解封了?
这些只有解除封印之后才知道,所以凌歌虽然知晓,却也是零零碎碎,难得好奇一回。
见她这样,夜冰宸一笑置之,白皙的脸染上些许宁静,手中的书,却是一页也没翻动了。
星眸熠熠,映下的,是对面的丽影。于是不自觉地笑意绵绵,漾暖了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