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一过春节就近了,小店的生意持续冷清。看来要到春暖时才会好些。不过生意冷清但店里却隔三差五的热闹一次。
大大小小矛盾一个接一个上演,茜茜许多天不见人,引得其她姐妹怨言,说她疯了守着房间不干事,稍一露脸弄得跟鬼一样吓人。
大家的心情也从怜悯渐渐转为厌恶,有这么个神经兮兮的人在身边总叫人不安。
而元元也孤注一掷,大概要证明自己的不同,或是不像别人那般烂的那么彻底。迟迟没有去做药流,随着日子推移腹中的种将发展到药流已无用的地步。
陶艺面对电暖器感到自己的无能,倘若面对这些事的是老板娘那必定能当机立断,果决处理。
她虽然和派出所和药房和米粉店的关系弄得很好,但她终究还是有怜悯之心,也正因为这怜悯之心才令她感到自责与无能。
要不然不听话的人就赶出去,随其去哪儿,染了病的送回老家,怀孕的流浪街头,任她们自身自灭。
不是吗?像如今这样拖着,不光其他人有怨言,也搞的这家店愈发“乌烟瘴气”。
陶艺决定先处理元元的事……至于茜茜……她想等过了春节再说。
“你昨天去找那男的了?”陶艺问道。
“嗯,去了。”
“结果呢?”
“不怎么样,他没表态,说要想一想。”
“是要跑。”
“不晓得。”
“元元那你打算怎么样,我要听你句实话。”
“就生下来呗,我不想打了。”
陶艺听见了她最不想听的回答。
“生下来你讲的轻松,是在做梦。”
“有什么难的。”
“元元姐讲句你不爱听的,他真的会要你吗?他要是不要你呢?你连他叫什么都不晓得。”
“我晓得的,叫王招。”
“元元男人都是两面三刀的,你别昏了头,到时候后悔就晚了。”
“就算没有他这孩子我也想养一养,而且他也没讲不要,说想一想。”
“你不要傻啊,男人不好信的,特别是来这地方的男人。”
“陶姐我真晓得你是在为我好,真晓得,可我不要和玲玲她们一样,我就是不想啊。”
见这小姑娘态度坚决,陶艺有些心灰。她拉了拉衣领,也狠心表明自己态度。
“元元你要是坚持这样,那陶姐就没什么可说的了。而且陶姐这里也不养闲人,你要走也拿不到一分钱。”
她沉默着显得感伤,但应该想到了会有这种情况。
“嗯陶姐,过两天我就搬走,不会麻烦你。”
“元……”
一个字吐出,另一个字吞下。屋外又传来吵声,又是谁引谁不快了。
(5)陶艺狠下了心想学过去老板娘一样,但换个角度想她又能做什么呢?元元下了决心想要留下腹中子,如果再让她留着不光对孩子不利,更影响其他姐妹的情绪。
况且这个小女孩也许是该让她尝尝世事的冷酷无情,趁她还年轻,还能承受挫折与失败的时候。
而另一方面对于茜茜的问题……陶艺心乱如麻,事情一桩接一桩,为什么就不能平平静静的过日子呢?
又或者“平平静静”这个词根本就不属于这间红白小店。
春节临近,周边的商店工厂纷纷停工停业,回家的异乡客在火车票售卖点排起长龙。
陶艺取了存款,分发给要回家的姐妹,好让她们在老家能过个好年。在这之中,只有茜茜没有动作。
她的老家和陶艺一样都在美人村,往年她都会早早找到相识的黄牛加价买回去的车片,如果买不到火车票那坐汽车一样行。
可至今日,姐妹们拿了红包一个个打扮新潮赶往车站,唯独她一个还躲在屋中不敢出门。
陶艺觉得难过,比起元元的“自讨苦吃”,她更心疼茜茜的“飞来横祸”。
艾滋病无药可医,潜伏期几年到十几年不等,就像为生命设定了一个期限般,一步步踏入坟墓。
陶艺买了些超市的半成品,在店里的厨房下锅一炒即可,糖醋排条、蚕豆,番茄蛋汤,她讲这些端上桌后,硬是将窝在屋里的茜茜拉出来。
茜茜像畏光的老鼠斑很不适应,头发凌乱面容憔悴,她被拽上塑料椅,又勉强捧起碗,还没张口吃眼眶就先红了。
“今年我回不了家了。”她低声说,“回不了了。”
“来先吃饭,别讲这些。”
“我怎么这么倒霉,就这么倒霉呢?”
夹了排条到茜茜碗中,女人呆了老半天才放进嘴里。跟着开了电视看时尚频道介绍的江浙美食。
“陶姐我看了书也问了医生,都讲活不了了。七年,书上说一般七年就会发病,然后在一年里死……呵呵,呵呵。别夹蚕豆给我,我不爱吃。“
陶艺觉得自己没有资格讲太多,她也不想说什么冠冕堂皇的话来劝茜茜。
她只想着倘若这事发生在自己身上那会是什么表现?会受得了吗?自己又希望别人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呢?
答案是一走了之,如果染病的是自己,那不会希望别人可怜以及见到别人那防备的眼神,一走了之是最好的选择。
饭吞了半碗就再没胃口,陶艺拿来烟和茜茜一块点了,电视中的美味佳肴看起来很高档,那是另外一个,与此处截然不同的世界。
“茜茜,你不还有个弟弟吗?今年多大?”
“十八。”
“那上大学了吗?”
“考不上,在技工学校混着。”
“混什么呢?”
“剪头发,去年我叫他剪过一次,剪坏了后来还去理发店重新修。”
“是嘛。”
陶艺将烟灰弹进番茄蛋汤,双眉紧蹙,虽然残忍还是要问那问题。
“以后怎么办,你想过吗?”
“等死呗。”女人眼睛又红了。
“谁他妈不在等死。”陶艺也强硬回应,“你在等死我也在等死,天晓得哪天出门就被车撞,死的比谁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