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从一开始就被宣判了死刑,只不过执行的时间不同罢了。如果从这一角度来看,心里会好受点吗?
当然不会。
要是每个人的脑门上都刻着一个年限,一到那年限就即刻死亡的话,那世界就会大乱。
无知让人变得幸福,无知也让人变得坚强。
但茜茜的脑门上此刻就刻着这样一个年限,这个年限瞬间就桎梏了她的一切。所有享乐、梦想、憧憬,全都成为泡影。
她一连几天把自己关在房中,陶艺每天都去敲门但仍不晓得茜茜在屋里是怎么度过的。
其他姐妹瞧出端倪,陶艺帮着掩饰说茜茜的父母在老家出事故死了。听到这消息大家都想来关心她,但无一例外的都被拒之门外。
红白小店被不洁的气氛所笼罩,每个人都看来心事重重,特别是陶艺,手下的姐妹出了这种事她倍感愧疚,好像是自己将死神引进门似的。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隔了不多日就有风言风语传出,但这次的矛盾对准的不是茜茜,而是对准店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受陶艺照顾最多的元元身上。
元元今年二十三,三年前从老家出来与老板娘同乡,虽然年纪小但她比任何人都更快适应红白小店的日子。
无非就是脱了裤子迎合男人,讲到底只要客人不做出过分举动,又有什么难呢。
元元十五岁就在老家的电池厂打工,吃过不少苦,后来电池厂也因为环境污染被取缔,老板出事前夜席卷财产一走了之。
丢下近百工人将电池厂砸个粉碎,但也没得到半分补偿。
相较电池厂的工作,红宝石街的生活已算是天堂了。
元元话不多,爱抽薄荷烟,姐妹们一块在澡堂洗澡时她最爱和陶艺闹,见陶艺皮肤很好,说自己到三十岁也要有这样的皮肤。
传言说元元怀孕了,而且不准备打掉。
陶艺的第一反应是荒唐,甚至是气愤。本就因为茜茜的事心烦意乱,如今有听闻此事……她将身穿厚睡衣的元元抓到自己屋里,问个明白。
“陶姐怎么了,气冲冲的。”她倒先开口。
“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和姐说。”
“哦,什么?”
“你在药房里买验孕棒了?”
“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我在问你怎么回事。”
“有了。”她毫不回避的承认。
“多久了?”
“一个月。”
“是嘛,那还好。”陶艺如松口气般语调变得平缓,“那赶紧去做药流,钱姐来出。”
“嗯?”
“嗯什么啊,一个月好处理,要是大了就要刮宫,那大动静对身体有多大害你知道吗?”
元元点起薄荷烟,轻吸几口,“姐你做过吗?药流,还是刮宫。”
“我没有。”陶艺实话实说,“可姐讲的每句话都是在为你着想。”
“这我知道啊,可…你自己又没做过,就不知道那感觉。”
“玲玲做过,佳佳也做过,担心的话可以去问问她们,她们会告诉你的。”
“可她们都那么……烂了啊。”
陶艺愣了愣,像怀疑自己听觉。但她猛然明白元元在讲的不是打胎的感觉,而是怀孕的感觉。
所谓的“烂”,也不是身体烂,而是心里烂吧。
对于有点年纪的玲玲与佳佳来说,打再多孩子都只是数字的无谓叠加。
在明白这点后陶艺用更为严厉的目光盯着抽烟的元元,她刚才所讲的话“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怀孕对于红白小店的女人来说,等同于性病,只会带来不幸。
甚至那种创伤是远比性病更为严重的。
“元元你晓得是谁的?”陶艺板着脸问。
“晓得,可我不认识。”
“不认识?”
“戴个鸭舌帽,不讲话的进屋就来,有时候满温柔,有时候也野。”
陶艺对她描述的这个人有点印象,鸭舌帽上印着球队队标,年纪不大,二十六七的样子,感觉害羞还被店里的其他姐妹调戏过。
“我去和玲玲说,让她带你去打了,干净卫生你放心。”
“陶姐!”
“别和我说不要!姐经历的比你多得多,不会害你。”
“是啊我晓得不会害我,可也没让我好。”
“元元这是件非常非常,非常小的事,根本没你想的那么严重,药流很方便当天做完就能走,像撒尿一样。”
陶艺起身刚要出门却被拉住,“姐,讲到底你都没怀上过,也不知道那感觉是吧。”
“……”
“因为你不知道所以才讲的那么轻松,什么像撒尿一样,哪会一样啊。”
“元元你别惹我发火,这两天事情已经够多了。”
两人对视片刻,到关门离开时谁都没妥协。晚上陶艺让玲玲再去劝劝她,但结果仍不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