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景冰第一轮件送完已经快十点了,赶紧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说东西都收好了,老汉还在洗澡,一定要开着大灯泡洗。沈景冰笑起来,说应该的,莫感冒了。妈妈说她在弄饭,准备吃了饭就走。还说今天要多弄点摆在厨房头,让沈景冰可以吃两天。沈景冰提不起精神来,只是千叮嘱万叮嘱妈妈出门小心点,到了车站给他打电话,上了车给他打电话,到了也给他打电话。妈妈笑嘻嘻地说,放心,没得事得。恰好今天的件也多得不得了,连抽空回去看哈妈老汉都不得行,沈景冰挂上电话,心里有点难过。
回到库房装好第二车,沈景冰神情有点恍惚。觉得这段时间以来,自己的人生只能以仓促来形容:和张芸相处几天,张芸不见了;李琳不见了,见了又不见了;妈老汉来耍了几天,转眼间又要回去了。抬头看了一下磁器口大门外密密麻麻的游人在悠闲地闲逛,心想这些人都是做啥子工作的呢?不是周末也在耍。想起自己一天到晚一分钟空闲都没得。不禁想起三毛那句“如果有来生,要站成一棵树”的豪言——沈景冰心想,如果有来生,老子要变成一床铺盖——不是在床上躺着,就是在挂起晒太阳。偌大的世界,老子难道注定要一辈子疲于奔命孤独终老咩?
装好件正要出发,蒋老板走过来,喊沈景冰到办公室来一哈。沈景冰赶紧跑过去。蒋老板坐在办工作前,嘴里含着根烟,笑嘻嘻地望着沈景冰,说:
“兄弟,你要挖到煤炭了”
“老大,啥意思?”,沈景冰问。
“你没觉得这段时间你的件多起来了啊?”,蒋老板回答。
“对头”,沈景冰回答,“现在一天要跑五六趟了”
蒋老板吐了口烟子,对沈景冰说:
“昨天下午我开车到你的片区巡逻了一圈,那些安置房大多数的人都住进去了,还有很多在装修,我看了一哈,按你现在这种状态,再过两三个月,根本忙不过来”
沈景冰听了心里一阵紧张,心想啥意思?要把我的东西分出去给别人咩?心里这么想,有点忐忑地把蒋老板望倒起。蒋老板说:
“兄弟,你上回不是说要学车都嘛?”
“我报了名的,等过两个星期时间一到考科目一”
蒋老板一听,说:
“那就好,我就是给你说这个事情。你要赶快把车学了,到时候买个车,不然你忙不过来,我就只好把业务分给其他人了”
沈景冰紧张得汗都出来了,说:
“要得,我抓紧时间”
蒋老板点了点头,说:
“搞快点,我也帮你问一哈二手长安面包,到时候开车送就简单了”
“二手车大概要好多钱嘛?”,沈景冰有点紧张地问蒋老板。
“便宜得很,七成新的两万块钱,差的几千块钱都买得到,看你各人。新点的贵点,但维修费用低;便宜点的维修费用高些。到时候我帮你选,他们其他人也要买,你们一起买还可以打折”
从来不晓得车价的沈景冰松了一口气,心想,买个万把块钱的就可以了。
然后和蒋老板闲扯了几句公租房的事情,出了门骑着车奔驰在沙滨路上,沈景冰心情好起来,心想,****的车一买,如果公租房也下来了的话,那不是一夜之间变成有车有房了?这么一想,感觉前途立马光明了许多。这时屁股一麻,沈景冰赶紧把车停下来,以为是催件的。结果一看是妈妈。妈妈说说他们已经上车了,沈景冰听了心里一坨石头落下来。叮嘱老两口在车上如果疲倦了要轮流睡瞌睡,不要集体睡着包包遭摸起跑了。妈妈笑着喊沈景冰放心,说老汉把钱藏在内裤包包头的,就是睡着了贼娃子也找不到。沈景冰笑惨了,想起自己这辈子到现在从未掉过钱,就是因为从读大学开始,妈妈就在自己的内裤上缝包包,让自己养成了谨慎的习惯——不过本来也没得啥子钱可以丢。现在想来,这一招对属于技术流的小偷简直是致命一击——如果广为传播的话,摸包贼这个行业都要消失。挂了电话,沈景冰继续朝辖区飞驰而去。
要到中午了,张二狗正在新店的现场当监工。负责装修的熟人跑过来说,门口那块匾搞大球了,要张二狗找个焊工焊个架子才固定得上去。张二狗听了有点冒火,说为啥子开始不想好哎?焊工?老子现在到哪里去给你找焊工?话虽这么说,毕竟是自己的事情。张二狗心里瞬间想起了刘三,这个P哈儿不就是焊工咩?晓得回来没有哦?于是赶紧拿出电话给刘三打电话。刘三说还在涪陵的,问要焊好大个架子嘛?张二狗大致描述了一哈,刘三说,恁个球大,还是不锈钢的,在外面焊要遭几百块。不过刘三出了个主意,说他看一哈能不能找原来汽修厂的老板帮个忙。说完刘三把电话挂了,过了几分钟,刘三又打过来,说给汽修厂老板说好了,肯借焊机,但没得人焊。张二狗说,那还说个**?啷个整呢?刘三想了一哈,说,神经病也可以噻。你那个架子大是大,恁个球简单,喊装修的画个图,把材料准备起,沈景冰晚上找个时间哈哈就焊好了。张二狗一听有道理,赶紧把电话一挂,给沈景冰打过去。
沈景冰刚刚跑完第三趟,把摩托停在路边歇气,突然屁股一麻。沈景冰随手把电话从屁股荷包抠出来,以为是催件的,看都没看,接了就问:
“哪里?”
“拉斯维加斯,拉斯维加斯,有一车皮快递等你来取”
一个慢条斯理的声音回答。沈景冰一听套路不对,心想不是打错了就是遇到正宗神经病了。不耐烦地问,你哪个哟?那边画风一转,一个莽粗粗的声音回答,我是你大爸,你还敢删老子的电话咩?沈景冰听出是张二狗,笑起来,说没看电话。问,张总有啥指示?张二狗笑着说,锤子个指示,要你帮忙焊个架子。沈景冰说我啥子都没得,拿天然气灶把锅铲烧红了给你焊咩?张二狗说刘三联系好了的,借汽修厂的工具,问沈景冰好久有时间?沈景冰说晚上九点半到第二天早上六点全部有空。张二狗笑起来,说今天九点半找个货车把材料拉起到李子坝接你。说完就把电话挂了。刚挂电话,刘三又打过来了,问张二狗说好没得?没说好的话另外给他找个兄弟伙帮忙。张二狗回答啷个没说好呢?神经病这种兄弟伙有好耿直你又不是不晓得。刘三连忙回答对头对头。然后张二狗又说起新店开张吃饭的事情,刘三说实在是来不了,还在电话里真心给张二狗道喜,说兄弟伙发达了是好事。张二狗问哪点好?刘三一如既往的真诚,回答说,老子一回来就来找你借钱。张二狗笑嘻嘻地说,老子又不欠你的,借钱干啥子嘛?刘三说,老子准备结婚了。张二狗大笑,说你那个P二婚有啥子结头嘛?两个人悄悄咪咪把衣服裤儿一脱往铺盖窝一钻就行了噻?刘三说,早就钻过了,不过还是要宣布一哈噻,毛主席在天安门上都要宣布一哈都嘛。张二狗笑惨了,说尼玛个二婚,还天安门城楼。其实张二狗和刘三都觉得好遗憾,特别是刘三,恨不得从涪陵飞回来。然后两人说起了沈景冰,刘三说这个P娃儿造孽得很,哈戳戳的,明明晓得没得搞头,还在和那个婆娘勾起,不晓得以后啷个得了哦?都是你勒个P哈儿惹出来的事情。张二狗听了叹了口气,说当时主要是想和女娃儿屋头搞好关系,做个顺水人情,啷个晓得最后变成这种抓式了嘛?还说前几天听沈景冰说起这事,说不定还有点希望都嘛?刘三说有锤子个希望?张二狗急了,说这种事情啷个说得清楚嘛?我原来觉得你两口子是在空了吹,这不是也要上天安门城楼宣布了咩?刘三说,我那个事情拿得好稳哦,哪里像沈景冰,啥子都不球懂。几句话说得张二狗有点心虚,辩解说,那也不一定,这种事情像打麻将一样,不摸到最后一张牌,你朗个晓得有没得海底捞哎?刘三说你说些话像个卵样,你把牌抓起来一看,全是尼玛些红中白板,叫都下不起,捞个锤子啊,还海底捞?张二狗有点尴尬,说难球得和你说了,老子要做事了,然后把电话挂了。不过话说回来,和刘三瞎扯了半天,倒是让张二狗想起自己那天给沈景冰说的,要请李琳妈老汉来吃饭的事情。心想,今天晚上回去和婆娘好好计划哈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