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和李琳板得精疲力尽,但整整一个晚上,沈景冰炔一点睡意都没得。本来没打算去参与李琳的蔬菜生意,今天和李琳爸爸吃饭以后,沈景冰突然觉得以前一直担心的种种,似乎都是多余的,完全是各人想多了。沈景冰心想,这个世界也不是每个人都是趋炎附势的。想起整个晚上,李琳一直在帮沈景冰夹菜,让沈景冰感动不已。觉得这回真的是踩到****上了,有了恁个好一个女人,还担心啥子呢?所以走的时候,李琳再次提出喊沈景冰去帮忙的时候,沈景冰满口答应了。李琳主动提到了工资,说每个月四千可不可以嘛?沈景冰一听,急忙说太特么多了。李琳说,李师傅不做了,四千是原来李师傅的工资,沈景冰才没说啥子。其实老李的工资没这么高,但这事就算定下来。尽管一夜没睡好,第二天沈景冰还是起个大早,想到既是见李琳又是新工作,精心为自己梳洗打扮了一番。不管怎样,加入李琳家的蔬菜托拉斯,也算是开始人生新的旅程。不过沈景冰也说不上特别激动,毕业这五年来换工作已经习惯了。
但这次新生活最大的特点是:没有准确的时间观念。
搞不清楚半夜三更是前一天的结束还是新一天的开始——沈景冰每天需要这样度过:每天早上八点,坐公交车赶到李琳家仓库,等李琳开着货车出来,一起沿着一条固定的路线给馆子挨家挨户送菜,填好两联由收、发双方签字,标明金额的单据,然后赶往下一家馆子。如果不堵车的话,李琳目前的客户两个小时就跑完了,然后回到库房对账、清理剩余的菜,再送往菜市场自己的摊位。中午吃了饭后,就没事了,俩人跑到李子坝的出租屋抱到睡瞌睡,或者看电视、吹牛。到了四点,陪着李琳开着奔奔车出去挨家挨户收钱,并签下第二天各家要货的订单,跑完又差不多两个小时。吃过晚饭,看一阵电视,把全部订单翻出来整理,张三家藤藤菜二十斤、茄子十斤、青海椒五斤,李四、王麻子家的需求又是如何。一个人读订单,一个人统计,最终汇总出各种蔬菜的总需求,然后给批发商打电话下订单。接着要么继续看电视,要么抱到再睡,到了十二点钟,就必须开着货车赶往盘溪批发市场等着,点货、装车、交钱,差不多一点左右,把头天预约的菜从批发商哪里拉回库房,然后分品种开始按各家的需求开始分包,贴好标签并装车,然后赶紧回家睡瞌睡。一天到晚既轻松又紧凑,到了第二天早上八点,又再来一遍。沈景冰感觉这种生活很像以前看过的一部科幻片:
主人公被困在特殊的一天里,每天早上闹钟一响,醒来后前一天的经历又重新来一遍。
沈景冰看见李琳随时背着的账本,就动手设计了一个可以自动计算的EXCEL表格。里面包含客李琳经营的各种蔬菜名字、价格。每个客户一张表格,然后将每个人需求的数量按品种输进去,会自动生成每个客户的订单和第二天的总订单。品名、金额、客户名称、时间一应具全。李琳觉得真是太方便了,赶紧去买了个打印机,手工作坊一下子进入到电算化时代。李琳想起以前有次妈老汉打起来了,妈妈抓起一本账本扔过去,爸爸头一低没打着,账本直接从没关的窗户飞了出去。李琳一路小跑下楼,在花园里找死没看见账本。这下好了,也不晓得第二天哪个要货,最主要的是欠钱的叉棍名单在上面,损失了不少钱。现在好了,也不担心这种情况出现了——除非哪个把计算机抱起跑了。李琳把沈景冰抱到亲了又亲,找个读过书的男人还是有必要。
看着李琳不仅要忙里忙外还要开车,一向不愿给人添麻烦的沈景冰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向李琳抱歉说,拿了司机的工资却不能开车。李林听了,突然说:
“你不是会开都嘛?好久去把本本拿了嘛?”
沈景冰一愣,然后想了一哈,点头同意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下午,沈景冰下班后坐车先回到李子坝出租屋。晚饭后在屋里看电视,到了八点多钟,李琳琳拎着两大包东西出现在门口。一包全是吃的,李琳让沈景冰放在桌子上;另一包是日用品。沈景冰打开一看,全是些小玩意,刮皮器、捣蒜器、牛奶锅、一把不锈钢衣架。关键是还有两个所料袋,一个袋子里面是五条花内裤,另外一个装了整整十双袜子。李琳说,你的。沈景冰惊呆了,说买这么多内裤袜子干啥子?李琳笑着说,你那些内裤全是洞洞,袜子脚指拇都在外面,全部拿起去甩了噻。沈景冰有点不好意思,把那些五颜六色的内裤拿起来看了又看,说:每条颜色都不同,有点风骚哦?李琳一把抓过来,白了沈景冰一眼:不然我啷个晓得你每天洗澡没得呢?从今天开始,每天洗澡,内裤、袜子天天换。
沈景冰一时不晓得说啥子,只是意识到,新生活开始了。
有过来人给新婚的年轻人提建议,如何躲开做家务。大概意思是:结婚的第一天绝不做家务——那天哪个做了,一辈子都跑不脱。
沈景冰倒是没有这些心机,但却取得了异曲同工的效果。
共同开伙那天中午,送完菜结束后,俩人就选一些剩下的菜回到李子坝的住所,开始做饭。沈景冰非常积极,把从小到大学到的做饭作家务的绝学全部拿出来。李琳笑嘻嘻地站在一边看。沈景冰以前在家就是一条懒蛇,加上这些年的漂泊,解决吃饭问题,基本上就是工地、船厂的食堂。所以说到煮饭,除了热情以外,技术基本上等于零。炒个肉丝,油烧热了以后,先下俏头。炒了一阵,旁边看的李琳一把没拉得住,肉又下去了,结果成了水煮肉片;炒个四季豆,加尼玛半瓢水,四季豆都煮葩了,还有一锅水。李琳叹了口气,自认倒霉,晓得如果不想一辈子被埋没在沈景冰的黑暗料中,最好的办法就是各人来。第二天李琳做的第一顿吃下来,沈景冰满心羞愧,俯首称臣。主动说要让出厨房兵器谱排名第一的称号,说以后就专门洗衣物、拖哈地。李琳笑着说,可以啥。于是沈景冰从厨房被赶出来,负责剥个蒜、理个菜之类的技术活。洗衣服呢,沈景冰的一贯做法就是把全部脏衣服、内裤甚至袜子往洗衣机一丢就跑了。没想被李琳一阵麻脱,不仅要求他把衣服分开洗,内裤、袜子根本不准进洗衣机,必须打肥皂手搓,洗完还要用开水烫。沈景冰觉得好球麻烦,有点不服气地问为啥子不能一锅煮?李琳红着脸说,你的******染上烂趾丫我就不要了。把沈景冰嚇尼玛一大跳,想来也是哈。不过万万没想到李琳偶尔说话也会楞个污,搞得沈景冰又好笑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耍朋友的时候,或多或少的装是必须的。
沈景冰每次见李琳的时候,总会精心收拾打扮一番,洗澡、换衣服、漱口一样不少。可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有时候连特么的脚都不想洗。这下两个人住在一起了,沈景冰真面目暴露无遗。每天在李琳的监督之下,漱口、洗脸、洗脚三大件必不可少,有时候搞得一项懒惯了的沈景冰叫苦不迭。好几次借口晚上还要出去拉货说不洗脚,李琳不依不饶,把洗脚水端到沈景冰面前,沈景冰完全没有退路。不过沈景冰也不得不承认,每天按照这些卫生降龙十八掌全套打下来,人也清爽许多。
很快沈景冰的个人卫生水平提升了十几个档次,终于配得上全国十大卫生城市荣誉市民的要求了:内衣、内裤、袜子都必须每天换。虽然开始觉得麻烦,有点不习惯。但时间久了,沈景冰觉得,每天穿的干干净净的还是好爽。中午晚上两顿饭基本上在家吃,李琳的厨艺不摆了,沈景冰觉得简直不在妈妈之下——唯一的担心是,觉得长此以往,要遭长肥的咯。
男人会把世界弄得乱七八糟,而女人,天生就是来规范这一切的。
每一件洗好的衣服,李琳都用买来的蒸汽熨斗烫平,折叠好以后放进衣服柜子里。外衣、内衣、袜子全部分类摆放。让沈景冰想起原来在工厂工作时,现场管理要求的定制管理,就是物品分门别类按固定位置摆放。和定制管理唯一不同的就是,抽屉、柜子用不着贴标签。有时沈景冰暗自称奇,心想,李琳是不是在哪个工厂里受过定制管理的培训?
有时候沈景冰翘起二郎腿在外面看电视,偶尔偷看一下在厨房忙来忙去的李琳。觉得要真的和这女人结了婚,这一辈子基本上就爽了。沈景冰在恍惚之间觉得自己和李琳已经生活在一起很久了。心里很高兴可以遇到这个女子,觉得自己不可能再失去她了。
新的工作也让沈景冰感觉很特别。
你说是当老板吧,生意和自己一点关系都没得,和以前一样,也只是拿工资,干完别人安排的事情;你说是打工吧,对事情又特别上心。生怕送错货、收错钱,就连库房每天剩下的菜,他也会非常仔细和丘二一起理过,还要清洗干净,然后送到李琳家摊位上去。菜理完了,还要把菜叶子堆堆仔细检查一遍,生怕有菜埋在里面——沈景冰的认真让丘二都暗自称奇。沈景冰第一次体会到自己做事的感觉,每天虽然很忙碌,但也不担心迟到早退领导脸色什么的。另一方面,生活也变得更加现实。那天打开一包菜,发现底下的都烂了,一瞬间感觉心子都痛木了。和李琳一起拉起一包烂菜跑到批发市场,和不愿换货的批发商吵了一架,最后还是换了一包回来。想起上次在荣昌见过的那些西装革履的生意人,感觉自己这一辈子如果有机会能像他们一样,昂首挺胸穿行在这个世界里,那就牛逼了。
沈景冰很快又要融入到新的生活中去了。感觉梦寐以求的幸福生活,就剩下和自己心爱的女人履行一哈法律手续的距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