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琳换了一身白色的短裙,画了淡妆,五官变得非常精致清晰。头发也似乎刚刚打理了过,夹杂一缕鲜亮的紫红色的乌黑短发,顺滑地从头上披落下来。李琳笑吟吟地打量着沈景冰,歪过身体,把红唇递了过来。沈景冰有点激动,伸手捧住李琳的头,迎接李琳温软的唇。世界大约就这么静止了三分钟,直到后面来了辆大货车,把大灯闪了又闪,两人才如梦初醒一样分开。李琳整理了一下头发,开始挂档掉头,还回头看了一眼沈景冰,那一抹亮闪闪的温柔,几乎把沈景冰融化了。沈景冰瞬间觉得安静下来,低下头打开副驾前的工具箱,开始找东西。李琳问找啥子?沈景冰拿出一张纸巾,抹了抹被李琳涂在嘴上的口红,说:找床。李琳大笑起来,沈景冰也跟着笑了。李琳对沈景冰说,她走的时候,老汉还在家里收拾打扮,看起来很重视的样子。沈景冰听了没说话,但已经不想太多——刚才接吻的瞬间,似乎忘却了整整一下午的担心,感觉马上是去赴一场前世的邀约而不是刀如丛剑如林鸿门宴。
吃饭的地点在烈士墓一节私家菜馆,一栋老房子一楼的一家三室一厅住家改造而成。客厅是一个红色木质吧台,放着一只招财猫。吧台后面的墙上挂着两排格子,放着各种酒水和饮料的样品。除此以外没有公共区域,只有三个包间,一大两小。除了厕所,没有别的公共区域。沈景冰还没见过这样风格的馆子。俩人一进门,老板就推开靠近门口那个包间,李琳在前,沈景冰在后,一进门,李琳爸爸已经在那里了。见俩人进来,李琳爸爸站起身来。李琳问爸爸来了好久了?李琳爸爸说一哈哈。李琳笑嘻嘻对爸爸说,勒是沈景冰。李琳爸爸打量了沈景冰一眼,然后李琳转头对沈景冰说,勒是我老汉。沈景冰有点局促,赶忙喊了声叔叔。李琳爸爸点了哈头,并连声招呼俩人坐坐坐。三个人坐下来,李琳老汉问要吃点啥子?李琳猴急五急的,说晚上只吃了一块面包,饿死了,要老汉赶紧点菜。李琳老汉把菜单递给沈景冰,要沈景冰看哈,有没得啥子想吃的。沈景冰连忙摆手说,随便啥子都可以,你点。李琳爸爸把菜单拿回去,喊了一声“老板”。一个胖子中年男人冲进来,满面堆笑地对李琳爸爸说,李大哥,想来点啥子?李琳爸爸说,就把你那三样招牌菜弄起来就是了,凉菜就来一个小鱼花生。老板笑嘻嘻地转身出去了。李琳爸爸对沈景冰说,这是一家江苏人开的馆子,味道比较清淡。问沈景冰习不习惯清淡的东西?沈景冰连忙说可以。李琳转头对沈景冰说,这家馆子生意好得很,每天中午晚上只卖两轮,平时要预约。还说老汉和老板关系好,所以可以额例外。李琳爸爸眼睛不时瞟着沈景冰,嘴里却和李琳说话。问李琳为啥子不回来吃晚饭?李琳说怕时间来不及,吃了个面包,就去弄了个头发。李琳爸爸笑起来,说你们女的就是事多。你看我这个头发,十分钟搞定,七块钱。李琳笑起来,沈景冰有点紧张,也跟着笑。李琳爸爸问沈景冰是哪里人?沈景冰说巫溪。李琳爸爸客气地说,巫溪是个好地方,前两年去过,老腊肉和烤鱼味道不错。李琳说,你们男的一天就晓得吃。李琳爸爸和沈景冰听了都笑起来。李琳爸爸问沈景冰,家在县城还是镇上?沈景冰有点紧张,说在农村。李琳爸爸点了哈头,说农村安逸,我们以前也是合川农村的,空气新鲜,吃的全都是自家的,健康。不像城里,一哈哈是瘦肉精猪肉,一哈哈又是毒大蒜,一哈哈又是苏丹红、地沟油,搞得一天到黑都不晓得敢吃啥子了。李琳笑着说,老汉,你除了吃就不晓得说别的咩?沈景冰听了笑起来,这下倒是轮到李琳老汉有点尴尬了,笑嘻嘻地回答说,我总要找点话来说说噻。于是三个人又笑起来。
看着李琳老汉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完全没有那年见到陈卉老汉的那种奸诈,沈景冰心情稍微轻松下来。特别是听李琳老汉坦言他们也是农村的,心里竟然涌起一丝感激。心想,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会谈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咩?
门开了,老板端着一盘鱼放在桌子上,说了声啥子鱼,沈景冰没听清。看起来有点奇怪,六条二三两左右的小鱼,款式还不一样,看起来像鲫鱼、鲢鱼、黄辣丁什么的。李琳爸爸介绍说,这叫江杂鱼,就是河里面各种鱼烧在一起。看你运气,老板买到啥子你就吃啥子。价格都一样,运气不好可能是白鲢、草鱼,运气好的话有可能就是黄辣丁、船钉子。李琳用筷子挑了一下鱼,说这不是有两条黄辣丁咩?李琳老汉笑起来,说,说明我们今天运气好噻。说完连忙招呼大家吃吃吃。李琳用筷子夹起一条黄辣丁放在沈景冰面前的盘子里,喊沈景冰尝一哈。沈景冰挑了一点肉放进嘴里,尝了一下,心想,只能说真特么的鲜。李琳老汉问沈景冰味道如何?沈景冰说好香。然后沈景冰有点好奇,问李琳老汉,说我们这边烧鱼的话,要放好多麻辣才不会有腥味,啷个这个鱼恁个清淡,却一点腥味都没得呢?李琳爸爸说,江苏人的秘诀,我们学不会。李琳见沈景冰觉得好吃,心中一喜,又夹起一条样子怪怪的鱼放在沈景冰盘子里。沈景冰突然觉得心存感激。紧接着,胖老板端着一个大盘子走进来,上面放着三块很大的猪排,像是烤过的。老板问李琳爸爸,你们要喝点啥子?李琳爸爸看着沈景冰,问沈景冰喝不喝点酒?沈景冰摇了摇头,说,算了,喝点茶就是。老板点了点头,就出去了。李琳赶紧夹起一大块猪排放在沈景冰盘子里。沈景冰连忙说,我各人来。李琳说,反正一人一块,也没得多的。李琳老汉和沈景冰都笑起来。老板又走进来,端了一个鱼盘放在桌上,看起来是鲫鱼烧花生。不过是冷的,都冻了。李琳说,这是小鱼花生,说完拿勺子舀了一勺花生米连同汤冻,放在沈景冰盘子里。沈景冰真的有滴那不好意思了,说各人来各人来。李琳老汉看了一眼,本来想说啥子,笑了一哈,没做声。
每一样菜的味道都不晓得啷个说了,沈景冰觉得晚上吃的那碗面连同紧张一起消失了,肚子居然感觉饿了。如果在自己家里,沈景冰一定会大快朵颐,但迫于装逼的形势,只好一点一点的慢慢吃。李琳爸爸估计晚饭还没消化,所以几乎没动筷子,一门子心思都在打量眼前这个年轻人,找机会和沈景冰说话。李琳爸爸问了一些沈景冰以前读书、上班的情况,沈景冰一边擦嘴,一边老实作答。李琳爸爸眼睛盯着沈景冰说,年轻人倒是可以多尝试一些职业,但老是漂起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固定下来才行啊。沈景冰点了点头,说自己也是恁个想的。当李琳爸爸问起沈景冰将来有啥子打算时,沈景冰紧张起来。说各人目前没得工作,但已经做了快两年的电焊了,希望以后能够在这个行业里面做下去。李琳老汉说对电焊不懂,沈景冰就把在汽修厂和船厂做电焊的情况给李琳老汉说一哈。李琳老汉听了,说,感觉你勒个工作有点恼火哟?沈景冰听了,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了点头。但嘴上还是说,做久了,习惯了,还受得了。沈景冰还说,这个工作技术性还是很强,如果做好了的话,找工作没得问题,而且收入还是可以。李琳爸爸听了,点了点头,没做声。李琳在一旁一边吃东西,一边不时偷看老汉的表情,没感觉出老汉对沈景冰的态度,心里也有点七上八下的。
三个人一边吃一边闲聊,李琳两爷子聊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快十点半了,李琳爸爸说回去了,还要准备一哈,去盘溪拉货。于是三个人站起来,李琳出去把帐结了。车到工人村,沈景冰说自己打车回去,李琳坚持要送沈景冰。结果到了楼下李琳被沈景冰拖上楼,俩人又亲热了一回,李琳才开车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