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期性教育对中国教育来说,一直是个盲区——中国少年儿童对性的了解,普遍如同乡下土狗对于南极大陆一样陌生。偶尔有善于思考的娃儿突然灵光乍现,向各人妈老汉探寻自己同时也是人类起源的问题,妈老汉一般都是在一阵尴尬的沉默后,给出的答案不是充电话费送的就是渣子堆里捡来的。搞得那些神童娃儿些一脸郁闷——在以后的日子,一看见渣子堆和话费充值店,就惆怅地想起自己不知所踪的亲生父母,心里一片凄凉。当然,也永远不要为中国的所有问题担心——事情一旦到了某种程度,就自然会有解决之道——自从日本爱情动作电影大量出现在大学生宿舍后,这一历史遗留问题又轻易而举得到了弥补——但后果也很严重——一旦有哪个中国艺人敢号称“德艺双馨”,在年轻一代的心中,就必须先过苍老师那一关。一声“平生不识武藤兰,阅尽***也枉然”,令多少想在艺术上出人头地的中国艺人感到星途暗淡。
关键是沈景冰读书时,一次都没看过***。于是这宝贵的再教育的机会就这样再次被错过了。
在人类起源这个问题上,沈景冰不幸属于弱智中的战斗机,连问都没问过。好不容易差点揭开这千古之谜,也因阴差阳错失之交臂。那还是上初三的时候,和一群高年级同学一起放学回家。路上不知为什么有人谈起了男女问题,话题的主要意思是:男女只有一起睡过瞌睡后才能生娃儿。沈景冰听了大吃一惊,犹豫了片刻,说不可能哦?我屋头喂的鸡母长到一定时候就会自动生蛋?这石破天惊的论调立刻招致同伙一阵无情的嘲笑。沈景冰突然很好奇,本想刨根问个底,无奈还是不好意思,想想就算了。一直到和陈卉散伙了,陈卉去了美国,沈景冰也有了第一次,才晓得小弟弟的功用是多么的舒经活血,多么的清热败火。
有天在汽修厂焊一根断了的汽车大梁,在汗流浃背火星乱飞中,沈景冰突然想起了和陈卉的过往,感觉一阵后悔。前不久已经有过一回体验的沈景冰突发奇想:如果当时找个机会把陈卉办了,会不会就不得散伙呢?
吃完中午饭闲着没球得事干,沈景冰带着这个让历史告诉未来的问题,请教了好朋友兼电焊组顶头上司刘三。经验丰富的刘三听了,停下手中打磨焊点的工作,斜视了沈景冰一眼,吐了口淡蓝色的烟圈,冷冷地回答:“牙刷”。
搞得沈景冰一脸懵逼。
插句题外话——在重庆话里,“牙刷”是个随时可以包含几十种应景情绪的词汇,尽管最早只是个刷牙工具的名字,内涵之丰富,和著名的“锤子”差不多,外地人很难理解。举个段子为例,说成都公交车被人放火烧了以后,一个外地记者采访一个幸存者:
“请问车子烧起来的时候,车上有锤子没有?”
“有个锤子”
“啊,有锤子啊?啷个不用来敲玻璃?”
成都人急了:
“有锤子个锤子”
“有两把锤子?”
成都人白了记者一眼,说:
“我还和你两个说个锤子”
然后转身走了。
这大约是一道四川话六级听力考题,如果你听懂了锤子”了,触类旁通就懂得了“牙刷”的深刻含义。风土人情就不介绍多了,回到正题上来。刘三看到沈景冰一脸真诚求教的样子,干脆把手中的四号砂纸扯起往地上一丢,拍了拍满是老茧的双手,严肃地对沈景冰说:
“放在过去也许是有可能的”
刘三举了个例子:
“牛郎不仅偷看七仙女洗澡,****的还把别个的裤儿藏了。搁现在七仙女只要拿出手机一报警,这个P哈子必须遭弄进派出所,至少拘留十五天,不仅要挨打不说,出来后在社会上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见沈景冰还是一脸懵逼的表情,刘三吐了口烟子接着说:
“但那时就是没得哪个愿意报警,只要你看了女人,她就是你的人,跑都跑不脱。于是牛郎这个P二流子不仅生米煮成了熟饭,还成了名人”
沈景冰从未听过如此富含历史、神话外加穿越的高论,惊得睁大了眼睛。刘三叹了口气,喝了口八二年的老沱茶,接着说:
“但现在不同了,不要说生米煮成熟饭,你特么的就是把女的弄成爆米花也不一定是你的。兄弟,你生不逢时啊”
刘三说完,有点幸灾乐祸似的笑起来。
这是前段时间的事了,那时刘三也刚遭婆娘甩了。所以一说到感情问题,就难免有点愤世嫉俗的样子。不过只要是正常男人,一般遇到这种事情也难免变得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在沈景冰的记忆中,认识刘三恁个久,感觉那是他说过的最有深度的话。不过,刘三“弄成爆米花也不一定是你的”这句话,多少让沈景冰感到一丝失落——让沈景冰原本想从理论上挽回点什么的愿望也落空了。所以沈景冰听完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去继续焊他的货车大梁去了。
刘三今年35岁了,不到一米七,刚好满足男人三级残废的国际标准。肥咚咚的身材,走起路来摇晃得很凶,看上去就像一段短树桩子要倒了一样。刘三是汽修厂焊工组的班长,沈景冰的顶头上司、焊工师傅兼精神导师。俩人除了平时个人关系不错外,沈景冰比较佩服刘三,觉得每到关键时刻,这个P哈尔见多识广,传说中的生活老司机。更不用说,沈景冰人生第一次体验就是刘三安排的。
刘三几年前在广东打工,认识了老婆陈晓梅,结婚一年没得娃儿。然后春节刘三说想回重庆,陈晓梅说:好啊,你先回去,我明年春节回来。还说让刘三回家后多煎点油海椒,等她回来吃小面。结果第二年春节都过了两个月,刘三的油海椒倒是煎好了几十回,差不多直到今年三月份,不仅说要吃面的人一直没回来,倒是来了一纸离婚协议书。刘三当时简直遭气疯球了,看了几眼,颤抖着手把离婚协议撕成渣渣,从汽修厂围墙上一把飘洒出去。但烦恼并没随纸渣渣飘走,而是在心中愈积愈多——下班后刘三恶狠狠地走到徒弟沈景冰面前,拿出一叠印着粉红色主席脑壳的纸制品在空中一挥,毛焦火辣地对沈景冰说:
“兄弟,走,今天晚上陪老子出去喝酒。”
俗话说:蔫人出豹子——一向节俭的刘三真的在张二狗的馆子请沈景冰吃饭,点了好几个荤菜外加两瓶江津老白干。馆子老板张二狗原来也在汽修厂上过班,当了两年的电工,和刘三、沈景冰同过事,偶尔也会点电焊粗活。后来找了婆娘狗嫂,和刘三合伙做了半年生意,没找到钱。刘三又跑回来上班,张二狗没回来得成,最后两口子决定开个馆子。张二狗上班时和汽修厂的弟兄们关系不错,平时汽修厂的人要在外面搞非正式的请客吃饭,基本都在张二狗的馆子。当天晚上,刘三凭借正宗的江津血统和白酒产地娘胎自带酒量的威力,几火歇就把沈景冰喝麻了,顺带把偶尔过来陪酒的张二狗也搞麻了。到了晚上九点多钟,刘三凑在张二狗耳朵边边区区孔孔了一阵悄悄话,然后站起来,扶着沈景冰摇摇晃晃往外走。刚出门没一会,张二狗也摇摇晃晃站起来跟着往外走。正在厨房剥蒜的狗嫂看见了,喊了一声:
“二狗,来客人了,你要到哪去?”
平时一向是葩耳朵的张二狗喝都喝麻球了,回头傲然回答:
“他们来了关我锤子事”
狗嫂急忙从厨房追出来,手里还拿抓着一把油腻腻的锅铲,气急败坏地追问张二狗要到哪去?张二狗转身吼了一声:
“三溪口,吃鱼”
说完就往门口冲去。
“吃你妈卖B,有本事就死在外头不要回来”
背后狗嫂一声断喝,手里那把还沾着郫县豆瓣海椒皮皮的锅铲,“呜”的一声从后面飞过来,从张二狗头顶飞过,“当”的一声砸在刚换的便宜货铝合金门上,把门框砍出一条口口。
三溪口,北碚和沙坪坝交界的边角料地带,除了公路边几个房子外啥子都没得。但如同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用斗量,这块如同阿拉伯半岛中的加沙地带一样的飞地,前几年在重庆吃鱼和色情业的历史中占有一席之地。即便将来随着时光流逝,未来的一切面目全非,史家重新撰写重庆历史,涉及到吃鱼和小姐这两大板块时,三溪口随时可以站出来,大声引用俄国革命家布哈林的话为自己正名:同志们,在你们高举红旗奔向共产主义时,不要忘了,红旗上的这两块上有我的一滴血——白天那些房子是路边食店,晚上灯光换成一水的粉红色,以服务周到闻名小姐一堆一堆的,号称“红嘴鲤鱼”。且价格极其便宜——这是刘三跑这么远的原因。
沈景冰昏头昏脑地随着两位导师打了个车,直奔三溪口。一路上黑咕隆咚的,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后,在一处小店前下了车。粉红色的灯光从屋子里射出来,在公路上留下一片昏黄。一个老太婆迎了出来,招呼三人进去,问二狗:
“帅哥,有熟人没得?”
“睡一哈就熟了”,张二狗笑嘻嘻地回答道,眼睛到处乱瞟。
小姐们嘻嘻哈哈一拥而上,将三人团团围住。说些啥子,沈景冰记不住了,后来在电视上看见台湾那个唱歌的动不动就喊“选我,选我”,就想起那晚。
“给,给我兄弟选一个服务最好的”
张二狗一脸被白酒涨得通红,大着舌头麻麻扎扎地对老太婆说。
一个大约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被推过来,顺势倒在沈景冰怀里。张二狗把女人拉过来看了一眼,打了个酒饱嗝,一脸的满意,结结巴巴地对沈景冰说:
“嗯,兄,兄弟,这个可以哟”
“嗯,讨厌”
女人抓住张二狗的手,使劲扯了几下才从衣服里拉出来,一把张二狗推到一边,又倒在沈景冰身上:
“帅哥,我们到楼上去洗个澡嘛”
小姐扶着沈景冰上楼,进了一间黑咕隆咚的房间。打开灯,屁股那么大一间屋,大约五平米,贴着墙是一张单人床,铺着看上去很旧的布毯子。一个看上去有点发黄的小枕头,和一床薄铺盖。地上铺着瓷砖,七拱八翘的,有的还有缺缺。小姐推开墙上的一扇小门,沈景冰把头伸进去一看,咦,卧槽,竟然是个厕所兼浴室。
“把衣服脱了,洗个澡嘛”
沈景冰一回头,小姐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背后,沈景冰看了一眼,禁不住心头一阵燥热。好在喝了酒本来就脸红阵仗的,不然小姐会看出沈景冰脸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