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华的伤渐渐痊愈,凌之也不用天天去医院了,可拆开绷带的那天,凌之还是觉得触目惊心。
美华的手臂、脖子和胸口,都是粉红的瘢痕状新肉,额头上有一处地方连头发都烧光了,有些地方皮肤还有粘连。
凌之看着这一切,说不出话来,一个女人该有多绝望,才会对自己下这种狠手啊?倒是美华,自始至终都很平静,用面无表情来形容可能更准确一点。
这种伤还得慢慢恢复,医生说了,要特别注意病人的情绪。
凌之回家以后还在发愣,她在想美华接下来该怎么生活,她既然可以豁出命去要离婚,现在怎么面对老胡?
凌丰最近忙着打蓝盾杯,凌之看见他的时间反而多了,据他讲,他找几个哥们儿借了一些钱,但是距离肖灿提出的金额还差得远,父母那里,凌丰早就断了念想,实在不行,就只能卖房子。
凌之劝他三思,没了房子他住哪儿?还要不要再结婚了?凌丰一副死不着急的样子。
眼看着就要开学了,小米的托福依然在念,不过,对于新的学期,小米不再想去,凌之也知道,如果选择了留学这条路,再去经历高二高三的折磨,完全没有必要。所以,她也在考虑这件事,如果小米不去上学,势必就会让范继红知道这件事,那她就得负责解释所有的疑问,再面对范继红的冷嘲热讽和一万点伤害,可现在很多问题还没有解决,凌之实在不想让他们知道。
“亲爱的,你乖啦,再去半学期,给我点时间,好吗?”
小米虽然万分不情愿,但还是同意了,好在她那个班主任已经对她完全丧失了兴趣。
凌之第二天上班一进公司,就看见杜鹃在业务部开会,杜鹃远远给她挥了挥手。
前一阵杜鹃出院的时候,她们俩通了一个电话,杜鹃在医院里的时候,坚决不让凌之去看她,所以她现在具体什么情况,凌之完全不知道,想问,又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耽误了,再说,电话里好像也不好说这种事。
杜鹃开完会,给凌之打了个电话,约好晚上一起吃饭,特别叮嘱,就她们两个人。
凌之安排好了小米,又给李亨发了条短信。他这几天好像有事忙得很,电话短信这些,变得少了,好几次,都是晚上很晚了,才来个电话,有两次,居然是在饭局中途赶过来,只为了见凌之一面,来了也是匆匆忙忙,说不了几句话就要走。凌之问他是不是有事,他也模棱两可,也许真是有什么要紧事吧。
下班以后,杜鹃和凌之开车出了城,来到一个近郊农家院,这里有个巨大的荷花池,荷花已经开过了,只有碧绿的田田的莲叶,一望无际的弥散到远方。
两人挑了个靠近池塘的凉棚坐下,这里人少些,说话方便。
凌之上上下下打量了杜鹃一遍,好像瘦了些。
杜鹃伸了个懒腰:“累死了,真想再休息一阵。”
“大姐,想歇就再歇一阵呗,那么急着跑来干嘛?不放心我啊?”凌之摘下墨镜。
杜鹃大呼冤枉:“哪有!杜雨都跟我说了,凌之,你简直帮了大忙,我谢谢你还来不及呢。”
凌之满足的笑:“那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你?”
杜鹃轻轻的呼出一口气,轻到她以为凌之发现不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都没有告诉其他人,兴师动众的不太好。”
“什么叫兴师动众?我们是不是朋友啊?”
“当然是,而且是不可多得的,所以我才一上班就约你啊。”
“这还差不多。快给我说说,结果怎么样?”凌之拍拍杜鹃的手,很关切的问。
杜鹃顿了一下,摇摇头:“没用。”
哦,上帝!凌之心里很不是滋味,这叫什么?
“杜雨怎么说?”
“还不是那几句话,他可能都习惯了吧。我就是个没用的女人。”
“别这么说自己,”凌之劝道:“女人又不是专用生育机器。”
杜鹃的神情有点恍惚:“凌之,你不懂,对我而言,能不能生孩子区别太大了。”
“怎么讲?”
杜鹃幽幽的开了口:“你觉得我和杜雨之间的感情真的是牢不可破吗?他一个年轻的帅哥,能力也不差,为什么选择了我?无非是因为我能给他想要的一切,当然,他对我也有真情,但是这种真情是有条件有期限的,如果在家庭方面,我无法让他满足,让他心存遗憾,那么,他一旦找到能够满足他的人,我们的关系也就到头了。”
“他是怕离开你什么都失去吧?”
“这句话你还真说对了,”杜鹃苦笑:“他是从小地方来的,没有背景,没有关系,所有的人脉都是我的,他要是走出这个公司,没谁会买他的帐,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所以,他对我,更多的是感激,而不是爱情。可是,我爱他,真的非常爱,这么多年,我也习惯了他在身边,我希望他快乐,不愿意看到他难过,只要有办法让他开心,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杜鹃,你做的够多了,没必要委屈自己。”凌之不知道该怎么劝她。
“为了留住他,我不在乎委不委屈,那么难喝的药,我一喝就是六年,别人推荐的秘方偏方,我都去找来试,哪怕有一点点可能,再难受的方法我也愿意去做,我知道,这些其实都没用,我只是------只是希望,他能看在我那么辛苦的份上,留在我身边。”杜鹃的眼泪滴下来。
凌之抓住杜鹃的手,黯然神伤。
女人面对爱情,总是感性的,总是一厢情愿的以为,付出就会有回报,有时候,甚至把这种付出,上升到牺牲的层面,关于这一点,凌之实在无法认同,爱情应该是相互的,应该是势均力敌难分高下,唯有掌握好这个平衡点,关系才能维持下去,任何一方的牺牲,最后都会变成不情不愿,只会让爱情死得难看。
杜鹃很快恢复了常态:“不说这些了,我们难得一起,今天需要吃点好的。服务员,菜单!”
这儿的野生鳝鱼非常有名,还有小龙虾,荷叶粥。一旦吃到好吃的东西,人的心情就会变好,杜鹃脸上渐渐有了笑容。
“你表姐怎么样了?”杜鹃手里举着只小龙虾,突然想起这事。
凌之叹口气:“刚刚出院,还在调养,要恢复原状肯定是不可能了,慢慢来呗。”
杜鹃也叹气:“唉,为什么要走绝路呢?”
“小米曾经说,她现在最难的是面对自己,可我发现,她好像不是这样,一副爱谁谁的样子,有点不管不顾的意思。”
“一般从死亡关口回来的人,很容易大彻大悟,她是不是想通了?”
凌之想起美华脸上的表情:“也不像,猜不透,但愿她是想通了吧。”
杜鹃端起茶杯:“凌之,我觉得人活着真是很艰难,能够遇到知己更难,还好,让我遇到你,敬你一个。”
凌之举起自己的杯子:“一般情况下,老板和员工是成不了朋友的,我很荣幸。”
夕阳将她们的影子拉得好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