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第一次见到一凡的时候,他安静的躺在她身边,唇红齿白,俊美无俦,宛如月光流水一般宁静悠闲。
近在咫尺,温热的唇印上她的额头。
那一次心跳如雷鼓。
也许心动,从一开始就有了。
郝曼曼踮起脚尖,紧紧封住他冰冷的唇瓣,一只手死死揪住他的衣领。
他透过梦境看到自己,在她挨打时赶到校门口,是这个无情无爱的人守护她的伤口,他决定入学,带着怒意对她说:
“我天生比你们强百倍,去学校纯粹是因为你,到底是谁不识好人心?”
眼泪湿漉漉的滚落,他明明在关心,难道会是冷血的人吗。
不是的……他,不过是担心自己罢了。
她停在他的唇上,等待浑身被抽空被榨干,梧桐掉了叶,城上风很大,吹起她的长发,那风一停,树叶便定格在半空。
世界静止了,一凡垂下眼眸淡淡地望着她。
这个空心的人曾对她说,“我不想你受到一点威胁”。
“你活着,我活着,你离世,我会灰飞烟灭。”
“不管你因为什么,别再这样跟我说话。很不舒服,我们以后不要吵架。”
“带上你的十万个为什么,到我这儿来。”
这些,都不是在意她,只是关心他的宏图?
郝曼曼垂下头,离开他的冰凉,凄凄笑道:“你是舍不得自己死吧?”
“是啊。”他说。
那眼神依旧高雅,恍若山巅不可攀附的冰雪,脸上不见任何情绪波动,他微微低头,浅声道:“数不清的生灵,走在成神路途的不过一二,我岂能轻易选择灭亡。”
“好,请你快点完成愿望,离我越远越好,永不再见。”
“放心,只要你别出任何意外,殃及到我。”
这具美丽的皮囊内,到底有多空旷。
“把你的破法术解开,现在就滚。”
“你又想怎么样?”
“跟你没关系,我只是现在不想看见你,恶心!”
一凡再次皱起眉头,逼近一步说:“回去。”
“你管我回不回去?”
“耍脾气很长志气吗?”
她仰头一笑,全是苦楚,又克制不了愤怒,再看向他时,面容死寂。
“比不了你胸怀大志,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耍脾气又怎么了?你呢,留着冰冷的血,连脾气都没有!”
目光潺潺如清泉,没有刚才的怒火,他很镇定,轻启薄唇道:“脾气,谁都有。”
万物皆有灵性,就算一株不懂言语的花草,也感知的到阳光是温暖的,雨露是清润的,有生命,就有性格,安静的,或者吵闹的。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
“回去吧,忍耐完这段时间,我们就相安无事,你就再也不用面对我。”
他觉得自己在让步,眼前的女孩却面如死灰,仿佛她失落到绝境,一脸痛楚地望着他摇头。
“我真是蠢……”她说。
我真是蠢,怎么会爱上你。
燕初,那个相隔遥远时代的苦命女子,为所爱的人消香玉焚,那种爱而不得的落魄何尝又不是郝曼曼正在经历的。
面前白皙的脸庞倏然逼近,漆黑的瞳孔仿佛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困住她,熟悉的青草香丝丝萦绕着她的鼻息。
一凡轻笑,低沉的嗓音如同丝丝缕缕的气流若有若无,却听的很真切。
“生死你定,我又能如何,对吧?”
忽然一双冰冷修长的手掌环过她的腰身,一凡的身体紧紧贴了上去,感受到再次降临的双唇,体内一阵恶寒升腾,翻腾着海浪的腥味,晕眩,窒息,眼前只剩一千黑暗。
他索取着她的灵气,比任何一次都来的疯狂。
身体瘫软下来,绵绵地被他禁锢在胸膛,这是一次惩罚,或者根本就是取命。吸允,抽离,他觉得不够,微微使力咬上她的嘴唇。
最后郝曼曼在这场风暴里失去了直觉。
他面无表情的撑着她的身体,胸膛间确是一股气波涛暗涌,竭力后的双唇欲发显得殷红鬼魅,灵气暴涨,充斥着浑身血液。
可是他又那么难受,仿佛无数尖刀剜过身体。
郝曼曼脸色惨白,无力躺在他怀里,安静的闭着双眼。
这不像他,会做这么危险的事。吸取她身体的过半灵气,导致宿主晕厥,他也免不了牵连。
一凡打横腾空将她抱起,双眼冷漠地一步一步向前走去,所达之处如同冰封蔓延,僵硬的世界一举一动都传染式的被定格,世人皆成千姿百态的雕像,他穿过人群,风不起,只听阵阵脚步声,渐行渐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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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风铃声真美。”
路礼萱坐在藤椅上,抬头望着木架上的银质风铃,风吹过,就发出清脆的叮咛。
高胜男在一旁喝着果汁,惬意地眯起眼睛:“钢琴、大提琴、小号、尤克里里,那一样声音不好听,这算什么。”
路礼萱恍惚一笑:“风来演奏,如何比拟?”
“你老说这些,实在不懂你。活在当下,怎么说话还是夹着古味儿?”
“有些习惯太难改了。除了一叶花的日子,百无聊赖,一日如一年,十年且一瞬,我只记得生前在夏朝那段人生历程,可惜到现在找不到过去一点影子,太久远,我自身本是古人啊。”
透着阳光望那一串银铃,被风拨弄的开回相撞,转瞬停下,一动不动沉静在上空。
淡漠地收起表情,痴望着天空。
风也消了。
“胜男。”
路礼萱回身一看,高胜男保持着无可奈何的浅笑,像是被定身术锁住,保持着低头扶杯的动作,嘴里含着习惯,整个人静止在那里。
是他静止了时空。
路礼萱迅速起身跃上围墙,开回巡视,不见那人踪影,眼下的世界和画作大同小异,除了一凡,这人间还有谁能做到。
但他为什么又能做到,这里分明能感受到使用者强盛的灵气。
路礼萱不安的等待,时间不停再流逝,三分,四分,五分……她越来越按耐不住,五分钟过去,早就超出正常能力范围,他既然得到那么多灵气,又为何这番挥霍浪费?
十分……十一分……十二分分……
他究竟有多少,化身时间不如她长,郝曼曼怎么可能给到一凡这种程度?
恍然大悟——
一凡强行吸取郝曼曼的灵气。一定是这样,才会暴增到这番地步。
“疯了吧。”
路礼萱讥笑一声。
宿主这样劳神伤气,负施给精灵的伤害可不小,得不偿失。
而且他还这样蛮力用法。
“叮——”
风铃再次相撞,高胜男咽下吸管里涌出的一口酸甜,慢悠悠道:“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你又不是出土的老古董,还想什么夏朝。”
她不语,出神的望着天空。
三十分钟,他静止万物整整三十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