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三十,后宫依惯例摆宴。
季宝珠如今这身子什么也吃不下,甚至闻饭菜香都会呕吐,自然是不能去。
乾清宫一个太监过来传萧昂的话:“皇上说了,季嫔娘娘不能去,就在宫里好好呆着吧,有好吃的送来就是”
季宝珠乐得不去,她只留下芳春在身旁,其他人节下准假各自找老乡,想厚的聚去了。
整个熙和宫一下子肃静下来,偏殿的罗御女当然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早早打扮了,碍于情面,过来招呼季宝珠一声,听季宝珠说不去,就自己去了。
芳春把殿门关上,对季宝珠道:“主子,这会子肃静了。”
外面冷,季宝珠也不能出去,在屋子里百无聊赖,和芳春下了盘棋,就站起来,在寝殿上来回溜达,总是躺着对胎儿不好,具许太医讲,不好生产,无事她就勤走动。
这时,门外传来水桃声儿:“主子,奴婢陪您来了。”
说着,推开殿门,水桃带着一股子冷气进来,今儿她穿得喜气,杏红宫缎袄,玫瑰石榴裙,腮边有几分颜色,不似前一阵子苍白。
一点不意外的是荣宽跟在身后进来,荣宽也一脸喜庆,他的喜大概是见了水桃才有的。
其实太监只是根净了,但心没静。
季宝珠让芳春拿出瓜子,榛子、核桃,等干果,又取来奶酥,糖糕等点心,四人围坐炕桌上,闲聊。
正说的热闹,这时,殿外面太监尖细声高喊:“季嫔娘娘接赏。”
季宝珠忙带着三人来到大殿上。
在打头的大太监带领下,几个宫女太监鱼贯入内,人人手里,提的,捧的,都没空着,打头太监躬身道:“这是皇上赏季嫔娘娘的”,说着,一摆手,宫女太监把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上。
季宝珠谢了恩。
季宝珠命芳春取出银两分赏众人,那大太监略做推辞就收了,这节下来人都要赏的。
一干人走后。
季宝珠和芳春等一一打开,都是些吃食,做得精致,让人看了,就勾起食欲。
意外的是有一大碗猪蹄子,季宝珠忍不住先笑了,那年才出得冷宫,看这东西,忍不住流口水。
如今看着稀松平常,心道:难得萧昂还能记得这些许小事,也许正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易打动女人那颗柔软的心,是以后宫嫔妃对他心怀痴念。
季宝珠心境远非从前,逝者如斯夫,人生没有回头路,她手不自觉轻放在腹部。
水桃看着季宝珠,没心眼地道:“主子看着吃食,不吐了。”
不知是她说的还是刚好季宝珠有感觉,胃里翻滚。
忙快步进去里间,坐在炕上,抚着胸口,心里好受点,不闻这菜味好多了。
芳春等忙跟着进来,紧张地道:“没事吧,主子。”
季宝珠笑笑,怕大过年的扫了大家的兴,道:“我有点累了,略躺躺,皇上赏的就赏了你们几个吧。”
这三人高兴地拜下去,道:“谢主子赏。”
服侍季宝珠躺下,就去外间殿上,一顿大吃大嚼。
初一,祭祀祖宗,萧昂下旨,季宝珠不用随行,晚宴,季宝珠照例不用参加,筵席上,萧昂特意着太监捡了几样她爱吃的送来。
这叫晚宴上的嫔妃们羡慕嫉妒。
陈皇后坐在萧昂身旁,虽维持端庄得体的笑容,可心里大不舒服。
端起青白玉荷叶边小碗,喝了口里面盛的柠檬蜂蜜水,一股苦涩味道,连嘴里都是苦的。
心里盘算趁季宝珠有身孕赶紧让妹子找机会侍寝。
初二,帝后封赏嫔妃以及宫中人等。
季宝珠道没自己什么事,依旧呆在宫里没动弹。
可皇帝的亲信太监张德全却把封赏送上门来,季宝珠跪听张德全宣旨:“……充容季氏晋位为修容。”
虽位分还是嫔,却在九嫔中靠前了。而且赏赐颇丰,比照去年稀薄的赏赐,不可同日而语。
季宝珠也没有特别的高兴,金银珠玉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她想要的远不是这些,许她的口张得太大了,但容许她想,成不成,那得靠老天。
初三,一大早,芳春来到床前,托着茜素红洒金花对襟宫装,季宝珠只着亵衣拥着衾囊坐着,芳春把鲛绡宝罗帐用银钩挂起,道:“今儿外戚进宫,娘娘穿得鲜亮点,遮掩下这些日子害喜娘娘脸色的憔悴。”
季宝珠道:“你这丫头想得周全,就换上这身鲜艳的。”
早早收拾了,就等季府来人。当门外春财报进来道:“季府少夫人到。”
没出季宝珠意料,父母亲因为二哥的事,染病在床,季家也就只有她大嫂进宫才妥当,她大哥是个闷嘴的葫芦,心里有也倒不出来。
春财把文氏带到东侧殿,关起门来,文氏欲行君臣大礼,季宝珠拦住,携了文氏的手一同坐于榻上。
文氏侧头端详着小姑,朝她腹部看看,道:“妹子,听说你有了身孕,娘亲的病好了大半,饭量也长了,不在恹恹的吃不下东西,公爹也能看出来高兴了,你大哥也乐得合不拢嘴,我临来时,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我告诉你保重身子。”
季宝珠听她真诚的关心,心一暖,在这世上,她们是真正关心自己的亲人。
季宝珠握住文氏的手道:“回去给爹娘说,我很好,如今也不大吐了,能吃能睡。”
文氏看她厚厚脂粉掩盖下的倦容,知道她是宽慰二老。
文氏朝四周看看,这屋里就姑嫂二人,才放心地小声道;“许御医进宫后,府里知道些妹妹的消息,爹娘才略放心。”
季宝珠抬头看看窗外,悄声道:“爹找的人很好,很尽心,难得爹想得周到,只是……。”
季宝珠觉得窗下有人影过去,就住了口,过会,看没什么人,伏在她耳边小声低语道:“只是,下不为例。”
文氏点点头,答道:“妹妹说的是,公爹是明白人,心里有数,爹娘实在是惦记妹妹,公爹才作此安排。
季宝珠又道:“我二哥有没有消息?。”
文氏叹口气,情绪有点低落,道:“爹派出不少人去找,甚至……”,又瞅瞅四周,压低声儿道:“爹还请道上的朋友帮忙,雇佣武林高手,都没有消息,石沉大海,绕无音讯。”
季宝珠宽慰她道:“没消息就是好消息,别着急,总能找到。”
文氏道:“我也这么劝慰爹娘的。”
又聊些家常,时辰到了,文氏就辞别她回去了。
文氏刚走,春财去慈宁宫看一个老乡回来说太后病了。
季宝珠头些日子看太后精神头不济,猜想那不舒服,这果然病了。
关切地问:“什么病,御医看了吗?”
春财道:“好像是三十那天受了风寒,年纪大的人不禁折腾,听说太后节下高兴,又喝了点酒,回寝宫就觉得身子发软,浑身无力,皇上即刻宣了太医,说无甚大碍,需将养些时日。”
季宝珠不禁有点担心,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吴太后对她爱护有加,她想不明白因由,若说投了太后缘法,似很牵强,其它季宝珠也想不出什么能入太后的眼。
一想太后对自己诸多关照,就坐不住,唤芳春更衣,带着春财和芳春去慈宁宫。
季宝珠到慈宁宫熟门熟路的,门外太监也不拦着,以为季宝珠又是抄写经卷之事。
春财留在偏殿候主子。
季宝珠扶着芳春进去,进到正殿时,看门口立着两个宫女,芳春问二人道:“两位姑姑可知太后歇在何处?。”
二人抢着道:“在后面寝殿歇息,奴婢带路领娘娘去吧。”
季宝珠客气道:“多谢姑姑好意,我自己去就行。”
过了穿堂,绕过两座殿宇,来到紧后面院落,这是吴太后寝殿所在。
此时,天过了正午,院子里静悄悄的,无人,季宝珠搭着芳春的手迈步上了台阶,芳春留在门口,季宝珠素手撩起猩红毡帘子,扑面一股暖气夹杂着一股草药味,西暖阁门口站着个宫女,大概由于热的缘故,有点昏昏欲睡。
季宝珠放轻脚步,来到跟前,那宫女想是站着打盹,也没睡实,发现眼前站着一人,吓得一激灵,揉揉眼,看是季嫔,松口气,蹲身低声请安,道:“娘娘是来看太后吧,太后刚睡着,娘娘过一会在来吧。”
季宝珠点点头,就从里面出来。
院子里青石板路上的残雪有的地太阳一照,溶化了,季宝珠怕地上水打湿绣鞋,就同芳春沿着东侧回廊走。
走到东偏殿中间有个房间,听里面传来说话声,像是两个男子在说事,原来太后这慈宁宫寝殿都接有地龙,冬天整个宫里暖暖和和的,节下这几天,太监又很烧,是以屋子里热得窗子支起来。
季宝珠和芳春快走到那敞开的窗子前,听里面二人说话声音很轻,外面就听见嗡嗡声,季宝珠也没听清说什么。
季宝珠才要出点声,提醒屋里人,有人经过,却在此时,屋子里其中一人说了两句,声儿稍高,季宝珠虽没听清说什么,然那人声音,她却吓了一跳,这声音好耳熟,季宝珠停住脚,寻思这声音在那里听过,突然灵光一闪,自己惊呆了,这声音是那日在皇帝的乾清宫睡梦中唤醒她,引她去御书房那人的声音,对,没错,就是这种嗓音,虽那声音经过伪装,但她还是能分辨出那人有点独特的音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