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宝珠惊愕中猛醒过来,收住脚步,芳春看着主子,不解何意,才想问,季宝珠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芳春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季宝珠脑筋急速转动,险些方才就走过去,她们在明,而对方在暗,自己不知那人是谁,但那人知道她,定然以为说的话,被她二人听了去。
这宫里的事不该知道的事知道多了,怕命就不长了。
但她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急于想知道背后之人是谁,是敌是友,做到心中有数,她想弄清楚宫中这背后的势力。
季宝珠灵光一闪,有了,突然转身,芳春也猜不透主子所想,静悄悄随着折回,季宝珠走了五六步,停住,转身,道:“太后歇晌,等会在来。”
脚下加重,来到敞窗前,却听屋子里已没有了动静,二人从窗子底下路过,季宝珠突然大声呕吐起来,这本来是假装,可这一干呕,却真的胃里不舒服起来。
‘哇哇’就是几大口污浊之物,喷涌而出,季宝珠蹲身地上,这时,窗子上一个人影,季宝珠抬头却是吴太后的亲信太监安槐探出半个身子,问芳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芳春忙着拍主子背部,边回头道:“季主子怀有身孕,害喜呕吐。”
那安槐平素是个有眼色的,忙就从门出去,季宝珠吐了几口,站起身,靠在窗边的墙上,假意站立不稳,伏在窗台上,似无意中抬起头,就看一背影闪进里间,但季宝珠看他后脖子上一块黑痣,认出是乾清宫太监,张德全的结拜兄弟,日间跟随萧昂出门的大太监方谦。
季宝珠只见过他二三次,却没听过他说话,也许是他有意避开季宝珠在场时,留露出声音。
这时,安槐跑出来,季宝珠已背靠在窗子边的墙上,娇喘嘘嘘,安槐殷勤地道:“奴才扶娘娘找个干净的静室歇息。”
季宝珠无精打采,有气无力摆摆手,虚弱地道:“没事,我去前殿略躺会,那里有经卷,安心。”
说吧,芳春就扶着她,步履蹒跚沿着廊庑朝前面去了,一会就没了影。
这里,安槐回到东侧殿,方谦从里间走了出来,担心地问:“才她看见我了吗?”
安槐摇摇头,道:“没有。”
方谦松口气道:“多亏我躲了,不然她如见了,定然起疑。”
安槐道:“总之,你多加小心,没大事不用找我。”
方谦点点头,从椅子上站起身,道:“我该回去了,迟了怕皇上唤我。”
安槐道:“这下晌没什么人,你就从偏门出去,我给你开角门。”
说着,摸了下腰间的那串钥匙,走在头里,出门,往左右望望,院子里静静的,无人,朝后示意,方谦轻手轻脚跟着出去。
安槐送走方谦,走到东偏殿,见到季宝珠吐在地上的浊物,捂着鼻子,去前面唤了两个粗使宫人,打扫收拾了,然后,朝寝宫正殿走去。
来到太后寝殿,太后这时已醒了,半倚在暖炕上,宫女垂着腿
问道:“才我听说季嫔来了。”
安槐躬身道:“季嫔才看太后歇觉,就回去了,走到院子里吐得厉害,那个叫芳春的宫女扶着回去了。”
季宝珠出了慈宁宫,只觉身子发硬,脊背生寒,手由于紧张攥得死死的。
芳春都感受到主子不同以往的紧张,芳春很少见主子这样,也不敢问,只默默地扶着主子往回走。
好在沿途没遇见什么人,季宝珠就从御花园角门出去,走僻静之处,转回熙和宫。
春儿正打院子里过,见主子回来,脸色不好,忙过来帮芳春扶着季宝珠,抱怨道:“主子这时候,不该出门。”
季宝珠也没说什么,就进去西暖阁,正好雨燕在收拾屋子,见主子进来,忙在炕上放了被褥,季宝珠上炕躺下,她需要静下心来,好好想想,对三人道:“我迷瞪一会,你们出去吧”,三人退下去,带上门。
季宝珠想着方才发生的事,这大出乎她意料,难道这事与太后扯上关系,方槐是太后跟前当红的人,这事难保太后不知道,难道是太后在萧昂身边安插了人,太后已贵为万人之上,这又是为何?
太后虽不是皇上生母,可萧昂对她也算恭敬,何况她又无子,这结果不能算坏。
以萧昂的精明,没发现这暗中做的手脚,季宝珠又有点狐疑,既然方谦与张德全义结金兰,那这事会不会张德全也有份,刚朝这一想,又摇摇头,张德全跟随皇上多年,深得皇上宠信,怎会有二心,这对他又有何好处。
季宝珠转念,抛开这些不去想,方谦为何把自己引向御书房,让自己见了那残忍的一幕,由此认清了萧昂的真面目,这样做,又有何目的。
季宝珠缕着想下来,即能断定,以自己一个小小嫔妃,对他们不会有什么用处,唯一有用处怕不是自己是自己的父亲,季云海,季宝珠思路越来越清晰,拉拢季云海,不言自明,对付萧昂,可这之后,怎么善终,如何了局,这就费一番思量。
萧昂如今只有端贵妃之子大皇子贤,是他的骨血,太后是想废了萧昂而改立大皇子贤,似没这个可能,端贵妃这些年极少抛头露面,更不参与各种宫廷权利的争夺。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预立安王和永王。
季宝珠思路越来越明晰,这种推断十有八九可能。
初四,帝后恩典,允各宫妃归宁,季宝珠得了信,也忙收拾了,头晌就出宫回季家。
季宝珠车驾浩浩荡荡地赶奔季府,沿途御林军赶开围观百姓,街两旁都用布围了,季府位于京城东街,季宝珠车驾沿着宽大的官道来到季府门前。
季宝珠大哥季兆坤早已派出人等在通往皇宫的必经之路,一见远处浩荡车骑奔这厢来了,忙飞跑回去报信,待季宝珠车驾一到,季兆坤带领阖府人等,已跪在门前恭迎娘娘大驾。
季宝珠下了御撵,让人扶起季家大爷,道:“大哥,自家人不需多礼“。
季家大爷道:“虽兄妹也是君臣,礼不可费“硬是拜了几拜,方起身。
季宝珠道她大哥读书人,迂腐,也就受了他的礼。
而后在众人簇拥下走进季府大门,直接去内宅,见母亲季夫人。
才进内宅,就见季母在一群丫鬟仆妇搀扶下激动地迎了出来,老远唤着:“宝珠我儿……。”
季夫人要行君臣大礼,季宝珠疾走几步,上前搀住,亲切地唤了声:“母亲,儿回来了。”
季夫人把她搂在怀里,淌着眼泪道:“儿呀,可把你盼回来了。”
季宝珠泪光盈盈,柔声道:“母亲身子可好?”
季夫人板过她的脸,抚摸着道:“儿呀,你瘦了,怀有身孕,人都憔悴了,母亲做梦都想你回来,听得我儿有了身孕,娘高兴得几夜未合眼。”
说着,又抹泪。
季宝珠大嫂文氏在旁劝道:“母亲,妹子回来是高兴的事,妹子有身子站着恐累了,到屋子娘俩坐着说话。
季宝珠搀扶母亲来到花厅,让母亲上座,季宝珠大嫂文氏立在婆母身后。
季宝珠疑惑问:“儿怎么没见父亲?”
季母愁叹嗨了声,道:“你父亲想去迎你,可身子骨不听使唤,在后面倒着。”
季宝珠同母亲和大嫂聊了会家常,期间避免提起季家二爷,怕惹母亲伤心,丫鬟来回说;“老夫人,什么时辰摆饭。”
季母看看女儿似要听她的,季宝珠撒娇对母亲道:“儿现在不想闻饭菜味道,等下在摆“。
季母是女儿说什么没有不依从的,季宝珠心里有事,就提出去看父亲。
季母让她大哥领着前去。
边往后院走,季宝珠边问大哥道:“父亲怎么会病成这样?”
季家大爷道:“妹子不知,父亲派出几路人找二弟,几路人回来,都杳无音信,父亲一急之下,突然病发,躺倒了。”
季宝珠止不住担心,季云海是真病还是装的,想着加快了脚步。
来到内宅一个小偏院,这小院比较僻静,院中几竿修竹,闲适清幽,适合养身子。
季大爷先行几步上了台阶,打起帘子,季宝珠进到屋子里,看里间帘子撂着,季大爷道:“父亲在里面歇着,妹子进去吧。”
季宝珠撩起里间门帘子,就见她父亲季云海平躺在炕上,合着眼,季大爷轻声唤了句:“父亲,妹子回来了。”
季父睁开眼,看见女儿支撑着要起来,季宝珠忙过去按下父亲,道:“父亲歇着吧,女儿不放心来看看。”
季父坚持要起来,季家大爷只好扶着他坐起来,季宝珠忙在他背后放了个引枕,季父看了看她大哥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你妹妹说说话。”
季大爷把被往父亲身上拉了拉,才退出去。
季父看儿子出去,道:“儿你坐下。”
季宝珠在炕旁边一把椅子上坐下,向季父脸上看去,季父却有几分病容,但季宝珠却细心地发现他眼中一抹精光,这精光绝不是久病之人有的,季宝珠一下明白过来。
季父看了看女儿的脸,欣慰地道:“我儿有了身孕,宫中复杂,女儿一定小心
季宝珠也不拐弯抹角,道:“儿想知道先帝时,太子的事。”
季父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思索着道:“我儿怎么想起问这事?”
季宝珠如今也不想隐瞒,就把所有的事通通说了一遍,包括她御书房听到的,媚药的事和昨天慈宁宫经历。
季父听完,眯起眼,道;“我儿有所不知,先太子也就是当今的长兄,乃是当朝吴太后妹妹所生,生母早逝,被太后收养,立为太子,太子行事稳重,深得帝心,不知为何,却突然引兵造反,被先帝一怒之下,赐死。”
季父喘了口气,又接着道:“自古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二皇子立为太子,二皇子乃太后宫中一宫女所生,那宫女生子后,产后风,就去了,二皇子一直由吴太后抚养,不想二皇子立为太子不久,就屡犯圣意,后被先帝废为庶人,先帝仙逝不久,既自尽寻随先帝去了。”
这往后的事,为父就不用说了,当今圣上继位,但过几年之后,宫中隐隐传出,先帝曾口谕立太子的事,好像说不是当今圣上,当然,这只是谣传,圣上曾拿出先帝亲笔诏书,不知何人诋毁圣上,后来,因这一事,不少人受了牵连,亲王驸马中也有受株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