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一轮攻势很快就上来了,大家强打起最后的精神,提着刀剑冲出山寨门。左云裳捡起死去的弟兄留下的大刀,忿恨地跟了上去。
这一次,坐着浮桥上来的人仍旧有数百上千人,浮桥还未靠上悬崖边,陆长风便命人将前几日射上来的那些箭全部又射回去。站满了官兵的浮桥上一片混乱,不断地有人被挤下浮桥,摔下万丈深渊。
剩下的士兵躲在死去的战友身后,渐渐向崖岸靠近。
“砰”沉闷的声音是浮桥撞上崖壁的声音,无数的官兵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
“杀!杀他个够娘养的!”大当家的已经杀红了眼,强壮无比的臂膀一挥,两颗人头便被他砍落在地。血水溅了他一脸,他连擦都没来得及擦一下,就砍向了下一个敌人。
西峡寨外,杀声震天,炽热的鲜血和尸骨到处都是,所有人犹如猛兽一般,互相杀戮,眼前的场面像极了人间地狱。
“保护皇上!”岸南时刻守卫在陆长风的周围,阻挡任何想偷袭他的敌人。
“去!保护云裳!”陆长风在厮杀中突然看到了左云裳的身影,连忙吩咐岸南过去保护她。
一根长矛刺向左云羲胸口,他迅速低下身体,躲过这致命的一击,可是身后那名官兵,乘机将大刀砍向他的头颅,好在十六此时就在他身边不远处,手中的长剑用力一掷,便插入了那名企图偷袭左云羲的官兵的喉咙里。
两人很有默契地背靠着背,阻挡着下一波的袭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人太多了,崖岸快守不住了!”左云羲对身后的十六说道。
他虽年幼,但是从小便跟着左承郁征战四方,战场上的形势他看得懂。
“那怎么办?”十六喘着粗气。
“走,我们到崖边上去。”左云羲用手肘撞了撞十六,两人边杀边移动,一会儿便到了悬崖边上。
在浮桥上,还有无数的官兵正在陆续冲上崖岸,而浮桥的两个支撑,这是来自于峭壁之上的两块突出的石头作为支点。
左云羲和十六默契地看了一眼,分别向悬崖壁上的两个支点跳了过去。
“云羲!十六!”远处,看着他们两人突然往悬崖下跳的左云裳一脸惊恐。
他们….他们就这么跳下去了?左云裳腿上发软,差点站不住了,可是来自敌军的威胁就在身边,她努力平复着痛苦汹涌而来的心情,抡起大刀,将面前的一名敌军砍死。
“啊啊啊….”悬崖边,传来绝望的呼喊声,伴随着不久之后,一阵沉闷的、重物坠落的声音,悬崖上突然渐渐平静下来。
还没有来得及登上崖岸的敌军,跟着那座被砍断支点的浮桥,一起坠落了下去。
左云裳将身边最后一个敌人杀死,不顾一切地冲到悬崖边上,往那万丈深渊下看去。
“姐,快想办法拉我上去!”
左云羲从那突出的石块上仰起脑袋,嘴角还带着几分得意。
崖岸离那石块有三四丈远,也不知道这小子胆子怎么这么大,生生地就跳下去了,还砍断了浮桥固定的铁链。
“先生,还有我!”十六也兴奋地冲着左云裳挥了挥手。
这一次,他们也算是立功了。
从山寨里找来绳索,将两个小功臣拉了上来,左云裳连忙上去,“以后不要干这么冲动危险的事了,你们跳下去的那一刻,我都要吓死了!万一有什么闪失…”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西峡寨的汉子,不愧是圣辰国大将军的后人!”大当家的却不像左云裳那样想,他拍了拍十六和左云羲的肩膀,以示表扬。
这一次过后,山下又沉寂了一段时间,山寨里的弟兄找到死去的战友们的尸体,掩埋在山寨后头的土坡上,一排十个坟头迎风而立,像极了端坐着的十个英勇的武士。
大当家的久久伫立在坟前没有说话,很长一段时间以后,他从坛子里倒出了一碗碗的酒,浇在了每个坟头的前面。
陆长风怀抱着左云裳,一刻也不肯跟她分开,“云裳,我一定要让你活下去。”
左云裳似乎从这一句话里听出了什么,紧张地看着他,“你也是,长风,你也一定要活下去,明白吗?”
陆长风嘴角微微翘起,温柔地看着她,没有回答。这一次,也许真的就要结束在这里了吧。
大风吹起了他的鬓发,墨色的长发在狂风中肆意飞扬,两道浓眉下的双目中,泛着汹涌而来的坚毅。
“砰”一颗炮弹在山寨门前炸开,发出了震撼刺耳的声音。不一会儿就有守在外头的弟兄进来报告,“大当家的,对面山头好像搬上去了几门大炮,正往这边轰过来呢。不过那炮威力不怎么样,只够打到山寨外那块空地上,打不进山寨里。”
虽然是这样,那炮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直在门口乱轰,搞的大当家的只得山寨外望风的弟兄全部退回来,让对面折腾他们的不去理会。
陆长风眉头轻蹙,事出反常必有妖孽,这一次并不会那么简单就过去了。
果然,傍晚时那些大炮突然停了下来,守在寨门口的弟兄惊慌失措地跑了过来,“大当家的不好了!很多官兵涌上来了,已经占住了寨门外,马上就要攻进来了!”
所有人都不顾一切地冲向山寨门,因为这是他们最后的一道屏障,若是让官兵攻打进来,他们就无处可守。
西峡寨的大门高三丈,两边是万丈悬崖,山下的官兵不停地蔓延上来,占据了寨门外所有的空间,死亡的气息在山寨里弥漫,这一刻,纵使是神仙恐怕都难逃一死了。
“云裳,你怕死吗?”
陆长风突然问道,如沉静湖面一般深邃的双眼在最后一刻仍旧带着无尽的温柔。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长风,我不怕。”
左云裳握紧了手上的长剑。
“好,若有来生,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一生一世不分离。”
陆长风揽过左云裳,炽热地吻上了她的双唇。
“只可惜,没能取了上官泽父子的狗命,却要委屈你同我一起赴死。”陆长风依依不舍地凝视着眼前心爱的女人。
“杀!”山寨外的官兵,发出了进攻的命令。
“弟兄们,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大当家的首当其冲,抡起大刀直冲向前,山寨外顿时一片血肉横飞,腥气扑鼻。
轰隆隆地一声炸雷响彻了整个山顶,倾盆大雨瞬间灌了下来,冲刷着被血水打湿了无数遍的山顶大地。西峡寨的四十多名汉子,如同地狱里冲出来的四十多个死神,让所有人为之而胆怯。
人群中的左云裳被陆长风护在身后,雨水模糊了她的视线,一个又一个战友在厮杀中倒了下去,一切残酷得让人绝望。
陆长风的手臂和肩头已经挨了两刀,鲜血染红了他月白色的袍子,像极了两朵盛开的花。他紧咬住牙,任由血水蔓延。
突然,从悬崖下面又冒出一大股兵力,他们穿着银白色的铠甲,同甘坪城的官兵厮杀起来,伴着轰隆隆的雷声,犹如天兵下凡。
“什么情况?”大当家的看到眼前的战况,杀到陆长风身边,疑惑地问道。
陆长风嘴角努力扯出一抹笑容,“救兵到了。”
很快,山顶的甘坪城官兵被悉数歼灭,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容地走到陆长风面前,他一身银白色的铠甲,高昂着头颅,俊美的脸庞上带着爽朗的笑容,“云裳,我就说你怎么会看上这个没用家伙的?你看,要不是我及时赶过来,你们俩就只能下辈子相见了。反正现在你们还没成亲,如果来得及的话,要不你再考虑考虑我沈洛如何?”
“你怎么会来?”虽然身负重伤,陆长风却仍然站直了他挺拔的身躯。
沈洛没有立即答话,看了一眼对方身上的伤势,向身后挥了挥手,立即就有大夫上前查看陆长风身上的伤情。
“你安排的人送信到西蒙,老子怕你人不够,带了二十万人过来,美罗都城那边连仗都不敢打,立即开门投降了。”
原来李姐儿送信到都城后,商队头领老陈知道事情重大,便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西蒙,将陆长风的亲笔信给了驻扎在西蒙的祈黑国军队,沈洛恰好也在,便带着他的军队也过来了。
如今二十万人已经把整个甘坪城围个水泄不通,怕是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了。
“上官泽父子呢?可有在山下看到?”陆长风追问道。
“上官泽被围后拒不投降,被我的先锋军砍杀了,上官如松跑得快,让他给逃进甘坪城内了,你放心,我的人已经把甘坪城围住了,他这次跑不了了。”
陆长风环视了一圈周围,原本留下的四十多名弟兄,此时只剩下二十多个人了,此时大多身负重伤,有的甚至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沈洛,你带云裳和云羲他们回去。我要亲自捉拿上官如松!”陆长风咬牙切齿地说道,双眸中闪烁着骇人的杀气。
“不,长风,我一点事都没有,我要和你在一起。”左云裳拉住他的衣袖坚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