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氏又仔细跟杨骄打听了清河公主的性情,知道是个真柔顺的,反而叹道,“你六叔那个眼高手低的性子,太浮夸了,我现在只希望公主能拿住他了,”
“公主管不了,还有皇后跟我呢,公主可是再好也没有了,若是将来他们生气,娘娘那边不说,我也是要说话的,到时候祖母可不许怪我女生外向,”见郭氏也深知六叔的性子,杨骄也算是放心了,她还真怕祖母因为过于疼家六叔,处处维护他。
“你这孩子,真以为我老糊涂了?说句明白话,做驸马那叫尚主,我只当给皇家生了个女婿,可不会想着是自己娶了个媳妇,该守的规矩礼仪,我跟你大伯母清楚着呢,”
这盘账郭氏算得过来,老六尚主,长兴侯府六房以后的子嗣便有了保障,一家人守着规矩,自不会伤了和气,这日子只会越过越好。
送走郭氏没多久,永安宫就传了消息过来,清河公主对杨华耀,最起码模样上是满意了的,只是此后清河公主便再也不好意思往太孙宫里来了。
没过几天,杨骄便知道了太皇太后改变主意的原因。
“这宫里啊,论身份,论辈份,最低的就是你了,”郑太后看着过来给她请安的杨骄,轻敲长长的镶宝护甲,“哀家没想到,你人不大,心倒是不小,连哀家的事,你都操心上了,”
“臣妾不敢,但不知道皇祖母所为何事,”杨骄看了一眼郑太后身边的德阳长公主,希望能从她那里是到提示。
德阳长公主自然不会领会不到,悄悄用口型比了个“清河”,杨骄还没有想明白,就听郑太后又道,“你不用看你德阳皇姑,哀家是说清河的婚事!”
原来是这个,这个杨骄实在无话可辩,人是太皇太后忽然提的,她这边也是按老祖宗的暗示办事,总不能转头就跑到郑太后这里禀报一番。
只听头顶上郑太后又道,“哀家知道你也是好意,但你上头有皇后,有哀家,这些事是你一个晚辈能插手的?还敢安排他们在你太孙宫里先见面?杨氏,你根本不将哀家放在眼中啊!”
德阳长公主现在完全可以理解杨骄的心思,不过是想先叫清河看一眼,可以了,两宫才开口,如果清河那里就看不上,长辈们连心都不用再费了,省得将来两宫开了口,清河公主那个性子,只怕就是不满意,也断然不敢吭声。
可是这个时候,她若是张嘴替杨骄说话,只会引来郑太后更大的怒火,德阳长公主抿嘴一笑,
“骄娘,母后生气你可一点儿也不冤枉,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是没错,可婚姻之事,不论在皇家还是在民间,都是父母作主看着办的事,哪有你一个孙媳妇出来指手划脚的?还敢将人领到你太孙宫里去?”
“若不是母后及时拦了,”德阳长公主装不下去了,自己先笑出声来,“就算是他们遇着了,又能如何?”
“哎呀母后,您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清河堂堂公主,见个把外男算什么?这事儿是骄娘办,换作女儿我,我直接把京城里跟清河年龄相当的儿郎全都叫到我长公主府里去,叫清河一个个挑,她看上哪个是哪个,谁还敢说什么?”
德阳长公主抱着郑太后一阵儿撒娇。
“你这丫头!”没看见她正拿住杨骄的把柄训斥她的么?郑太后被德阳长公主突然而来的胡搅蛮缠气个够呛,“胡说什么呢?你们是公主!”
“对啊,我们是公主,我爹是皇上,我哥是皇上,将来我侄子还是皇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德阳长公主伸手帮郑太后顺气儿,“母后,大家都说您命好,其实吧,命最好的,是女儿我,您说是不是?我爹是皇帝,我娘是皇后,这一点儿,您就没得比!”
这下连准备缩头听郑太后教训的杨骄都被逗乐了。
“去去去,你今天来做什么?来闹哀家么?”好好的一场戏就叫自己闺女给搅黄了,郑太后没好气的瞪了杨骄一眼,“行了,你回去吧,就像德阳说的,咱们啊,都没有这些公主们命好,所以啊,越发得谨言慎行!”
等杨骄出去了,郑太后一巴掌打到德阳长公主胳膊上,“你做什么?特意餐来拆我的台?”
“我哪儿知道你今天要教训骄娘啊,不过是赶巧儿了,”刚好叫她卖个人情给杨骄,“母后,就这么点儿事儿,你把骄娘叫过来训斥?骄娘敢在太孙宫叫他们见面,皇祖母肯定是知道的,”杨骄那人,怎么可能做这种授人以柄的事。
“哀家当然知道你皇祖母知道,原本清河的婚事,哀家也懒得操心,哀家不能忍的,是杨骄不将哀家放在眼里,”自己的亲孙媳妇,却成天跑到永安宫去,这一点,是郑太后最不能接受的。
自己这个母后,真是越老越糊涂了,当年若不是有皇祖母在,周璨这个太子位只怕早就不保了,还哪里会有她今天稳坐慈宁宫享受无上的荣宠,可偏就有人喜欢过河拆桥,跟自己的婆婆杠上了。
“母后您这是何必呢?难道您真的看上梁氏生的那个了?”德阳长公主将一盘紫灵灵的葡萄送到郑太后面前,温声道,“若不是这样,那您就真的不能跟皇嫂跟骄娘生分了,”
“辉哥儿是我一手带大的,这世上还有人比我更疼他?我是,”郑太后实在没办法说出自己从来没有真的喜欢过梅氏跟杨骄,“你看看现在这宫里,你皇兄就不说了,身边好歹有梁氏薛氏还有栾氏,可是辉哥儿呢?这个杨骄,太独了,不容人!”
早知道她是这么个小心眼儿的东西,自己当初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定她为太孙妃!
原来是为这个,德阳长公主想起来郑太后从郑家选的那两个丫头,心里撇嘴,这都嫁出去几十年了,还这么忘不了娘家呢,“母后,您可不能在这个时候给辉哥添乱,父皇皇陵上的土还没干呢!”
“您是要往御史手里送把柄?还是没看出来皇兄心里的打算?辉哥儿可是说了,自幼长在父皇膝下,又是嫡长孙,他是要为父皇守足一年孝的,我听说,如今太孙宫里,连一点儿荤腥都不叫见,”德阳长公主生怕郑太后头脑一热,弄两个女孩子给周承辉送过去,正色道。
郑太后今天找事儿拿捏杨骄,确实是打了压着她给周承辉选人的主意,现在被女儿这么一说,直接扣上了要坑自己亲孙子的帽子,这她哪里会认,“你混说什么呢?这些哀家能不懂?我不过是怕杨氏一家独大惯了,日后辉哥儿的日子不好过,”
德阳长公主可不吃郑太后这套,“母后何时见过日子不好过的皇帝?还是母后认为,身后正宫娘娘不该一家独大?我可再跟您说一遍,您可不要被梁氏那贱人几句甜言蜜语一哄,就忘了魏国公府跟我们长公主府,早就在辉哥儿这条船上了!”
郑太后一个深宫女人拎不清,魏国公跟她可都看得清楚着呢,大家认的是周承辉,不是什么灵佑帝!
“娘娘,您,”青杏见杨骄从慈宁宫回来,便一直没有笑脸,有些担忧,“太后娘娘,”
“皇祖母怎么了?我听说今天德阳皇姑进宫了,还以为你会在皇祖母那里多留一会儿呢,”周承辉听说杨骄回来了,从书房过来找她,正听到青杏的话。
他细觑了一眼杨骄的神气,挥手叫殿里的人都退下,“怎么了?可是皇祖母给你气受了?”
“说什么呢?皇祖母怎么会给我气受?何况长公主还在呢,”杨骄微微一笑,迅速调整好情绪,“我是一路回来有些累了,没缓过劲儿呢,你怎么不在书房了?几位先生都走了?”
留在宫里最不便的就是外臣的出入,如今又不比先皇在时,有意培养周承辉的理政能力,甚至为了周承辉与人议事方便,直接给太孙宫另开了一道门,现在好了,周承辉无名无份,这宫里又到处都是别有用心的眼睛,周承辉见个人都不方便。
“嗯,今天高先生过来了一趟,我们说了会儿话,”周承辉招手叫官保儿进来,“这是高家姑娘托先生捎给你的,”
“是琪姐,”听说高琪有东西捎给她,杨骄也十分高兴,自她嫁给了周承辉,与人通信都不得自由,“她做了条裙子给我,说是外头的新样式,”
杨骄抖开包袱,里面是一条马面裙,“过几天凉了,我正可以穿,”
“瞧这可怜样儿,嫁给我,少了你衣裳穿了?”周承辉佯作生气,横眉道。
“是啊,少了,少了这许多时新款式,”杨骄知道他是装假,索性将裙子在自己身上比了比,挑衅。
宫中与外头不同,穿衣打扮都有规制,尤其是杨骄这样的孙媳妇,一切都要照着端庄稳重来,至于是不是最新的样子,完全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你且忍忍,将来定有一天,我叫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这天下所有的新样子都得是你先穿了,”周承辉哪里会不知道杨骄这些日子的委屈,就像今天,明明是在慈宁宫受了气,却还要在自己面前装作无事的模样。
“好,我等着那一天,到那个时候,我就将全京城的绣娘们都叫到宫里来,只给我一个人做新衣裙穿,”杨骄点点头,“到那个时候,要是御史弹劾我是个妖后,你可得给我撑腰!”
“哈哈,爱卿放心,到那个时候,我就做个昏君,跟妖后正好是一对儿,”周承辉在杨骄颊边亲了一口,轻声道,“有你这样的妖后,是帝王的福气!”
待以夜里,周承辉已经知道了慈宁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再回到寝宫的时候,杨骄已经睡下了,周承辉看着杨骄恬净的睡颜,他跟皇帝斗法,却叫妻子受了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