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不说话,孙氏这个“正经”嫂子却不能不说话,可二房对丁湘云历来是惟命是从,巴结攀附的不遗余力,孙氏在丁湘云跟前是挺不起腰子端不出嫂子的架子来的,现在丁湘云发了怒,霍氏又不肯帮她,踌躇片刻自知躲不过,只得叫人将嚼舌的两个媳妇带了进来,左右内黄老家那些人,跟她的关系也不大,得罪了也就得罪了。
“你们也是的,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日子,不帮忙也就算了,还敢非议娘娘,等回去了,都给我去祠堂前跪着去!”其中一个媳妇吕氏的婆婆看到儿媳进来,抢上前训斥道。
吕氏跟周氏也没有想到说个闲话居然被正主给当场抓住了,吓得一进门就跪了,垂头听训不敢吱声。
丁湘云却不干了,冷冷的盯着堂下的两个女人,“回去再罚,嫂子说的倒是轻巧的很,不是我这个爱计较,这两个贱妇敢在莲华寺我父亲的冥寿大礼上诋毁他,只怕在内黄的时候,也不是什么贤德之人,这口舌可是犯了七出的,这样的媳妇,丁家还准备罚完留着?”
敢在这里说自己的闲话,还不知道这些人在内黄是怎么议论自己呢,这些年丁家靠着自己也没有少捞好处,居然还敢背后说她的坏话,丁湘云决定趁着这次机会给丁家上下一点儿颜色看看,顺便,也叫自己那个高贵的儿媳张影心知道知道厉害!她收拾得了丁家,也照样收拾得了她这个儿媳妇!
七出?这是要休妻?堂上陪坐的众人都吓了一跳,尤其是吕氏跟周氏的两个婆婆,“娘娘,她们是犯了大错,要是娘娘觉得回去罚她们不成,就现在罚吧,她们对老太爷跟娘娘敬,现在就叫您这两个侄儿媳妇往前头老太爷的牌位前头跪着去,以赎她们的罪愆。”
吕氏跟周氏嫁进丁家已经十几年了,都是膝下儿女成行的人了,叫她们在阖族的人面前罚跪,已经是极重的惩罚了,但是相比被休来说,伤的也只是一时的面子,因此二人纷纷向丁湘云叩头,希望她能对自己宽大处理。
跪一跪就想完事儿?那也太便宜她们了,丁湘云看着脚边这两个粗鄙的妇人,忍不住皱了皱眉,就这样的人,还敢在背后用那种轻蔑的口气议论自己的出身,可见这个丁家就没有真正瞧得起自己过,以前她是不计较,现在若再不立立威,就真的没有人将她这个王妃看在眼里了。
“知道求情,就是知道你们哪里做错了,可我若真就这么放过你们,没准儿你们还会以为我这个亲王妃心里有鬼呢,”丁湘云目光凛冽的向下首陪坐的女眷们望去,“其他人常年呆在乡下,不懂规矩也情有可原,大嫂,你也是书香人家出来的姑娘,如今贵为三品诰命,这藐视皇家的厉害自然是最知道的,你说说看,这两个贱妇要怎么处治?”
霍氏也是出身内黄,又是丁氏一族里身份最高的,丁湘云自然要先拿下她,别以为有个女儿要进宫,就可以将她这个亲王妃不放在眼里,“颖娘,你来说说看,这事儿我该怎么处置来好?”
丁颖年纪小,并不清楚丁湘云真实的身世来历,因此对丁家两个族亲公然质疑姑姑的出身,也很是气愤,她又是个板正不过的性子,“且不说两位嫂子对皇家不敬,就是对长辈也已经是大不孝了,”
虽然对这两位未曾谋面的嫂子有些不忍,可是丁颖却不认为丁湘云做错了,她看了一眼母亲霍氏,迟疑着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就因为私下议论了丁湘云几句,就要将进门十几年为丁家诞下子女的媳妇休回娘家?霍氏自己还有娘家侄女跟外甥女嫁到丁家呢,若是开了这么个头儿,以后谁还敢将女儿往丁家嫁啊?尤其是丁湘云本身出身有瑕,这也是上了点儿年纪的丁家人心里一清二楚的事,议论长辈是坏了规矩,可是混淆血脉就是对的?
“今天是给二叔办冥寿,说起来也是喜日子,今儿她们也吃了教训了,以妾身看,不如叫她们跪了,之后有两位弟妹将人领回,送到庄子上静静心,”送到庄子上,听着也只比休回娘家强一些,丁湘云今天也不过是为了扬威,这样的惩处想来也能叫她满意了,难道还真的将嫁到丁家十几年的媳妇给打发回去?
这分明是在糊弄自己呢,丁湘云冷笑一声,斜睨着坐在下首的霍氏,踩着自己做人情,好事儿全叫她占了去了,“我看大嫂侍郎夫人当的是越来越糊涂了,这两个贱妇只是诋毁我这个亲王妃么?在她们眼里,娶我进门的王爷,册封我为亲王妃的皇家,都是糊涂任由旁人欺哄的,”
说到这儿她长叹一声,“按你们说的,两宫太后就不必这么精心的为太孙选妃了,随便挑个人不就行了?何必还要遍访京城,必要为太孙殿下挑出出身高闳。祥钟戚里的好女子?”
合着你也算得上是系出门阀,祥钟戚里的好女子了?霍氏一口茶差点儿没喷出来,心里不由替自己早去的小姑悲哀,就这么个厚颜无耻的主儿,居然享了王府二十年的荣华,而且丁湘云搬出太孙妃,也是在敲打自家了,毕竟她的女儿可是太孙妃的备选,“娘娘扯的太远些了吧?不过是两个无知妇人的闲言,跟两宫和太孙妃有什么关系?再说了,丁家虽然以前一直在内黄,但好歹也有些清名,不然的话,康王爷也不会在妹妹没了之后,又特意从二房选了娘娘。”
特意从二房选了自己,是冲着丁家的清名?丁湘云都要仰天大笑了,这霍氏也太会往姓丁的脸上贴金了。原来嫌自己来路不正,摆出一副周克宽对不起她们丁家的作派,清高的端着架子不肯跟自己这个小姑来往,现在呢,为了送女儿进宫,还不是三天两头的往王府里跑?
“送到庄子里有什么用?内黄芝麻大的地方,老宅离庄子怕也没有几里路,这两个贱妇诬蔑尊长,藐视天家威严,若是轻饶了她们,传出去外头人还以为咱们丁家没有将朝廷礼法放在眼里呢,”丁湘云是铁了心要跟丁家上下别一别苗头了,“依我看啊,这样的媳妇留着也只会是教坏子孙,倒不如送回她们娘家的干净!至于两个侄子么,再挑贤妇便是了。”
“娘娘,这可万万使不得啊,妾身儿媳不晓事冒犯了娘娘,妾身将她带回去之后一定严加管教,就在庄子上给她修座庵堂,以后不许她们出门儿了,”吕氏的婆婆急了,先不说吕氏平时对她这个婆婆很是孝顺,就看着家里的孙子孙女,若是生母被休,这孙子的前程,孙女的亲事,都要毁了,说着她走到吕氏身边,同儿媳跪在一起,“还请娘娘看在一家子骨肉的份儿上,大人大量,饶过这不成器的小辈一次!”
见吕氏的婆婆跟丁湘云跪了,周氏的婆婆也连忙过来,一同跪下为儿媳求情,堂下一同来的丁氏族人,见状也都纷纷开言,希望丁湘云能网开一面,饶过这两个晚辈,毕竟丁家在内黄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乍然出妇,而且还是两个,必然轰动乡里,成为一方新闻。
丁湘云才不管这些呢,丁家好坏与她何干?这些年她也没有从丁家得到过什么好处,反而这些丁家人,依仗着家里出了个康王妃,男丁的官位,女子的婚事,都上了不止一层楼,现在不但不知感恩,反而还在背后作践自己,“你们都住口吧,怎么,这么齐刷刷的帮着两个贱妇求情,是觉得她们做的对,我这个康王妃罚她们不得?”
眼看局面僵持不下,孙氏只得向张影心求助,这才发现张影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不在了,她只得又看向周蓓儿,却听周蓓儿苦笑道,“其实母妃说的也没错,这样的诋毁我们王府怎么能忍?”
说的没错,自己代表的可是康王府,如果今天就这么轻轻放过了,只怕老王妃知道了也会嫌弃自己心虚胆小丢了王府的脸面,丁湘云挺了挺腰身,脸色更沉了,“够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们这么闹哄哄的,分明是连先父都没有放在眼里!”
女眷们的院子闹了这会子儿了,外头招呼着做道场的男人们也听到了消息,纷纷放下手边的事往这边禅院里赶。
见族里的人都来了,帮着求情的族眷们都有了底气,有眼色快的已经悄悄凑到丁云鹏跟前将事情的经过跟他们兄弟说了,只求这个正经兄长能劝住丁湘云,这真的将媳妇休了,那丁家跟吕周两家可就结了仇了。
“咳,大哥,您看这,唉,大嫂不是在怎么,怎么不劝劝娘娘呢,”丁云鹏一阵儿头疼,今天还来了外客呢,传出去自己还如何在京城行走?
丁观鹏已经气的胡子直翘了,“你怎么知道你大嫂没劝?娘娘可是你们二房的女儿,孙氏呢?做什么去了?”当初他就不同意弄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进丁家,现在好了,是非可不是来了么?
两人还在争执,那边周昧兄弟也赶到了,周昧说不生气是假的,质疑丁湘云,其实也是在质疑他的来历,可这个时候,他却不想出头,一是毕竟心虚,害怕人们将注意力转到他的身上来,二是不还有周徇嘛,这个时候,世子不出来说说话?
“二位舅舅且莫心急,母妃最是通情达理,现在罚两位堂嫂,想来也是气得狠了,不如叫二弟过去劝劝,气消了也就好了,”周昧笑容温和,替周徇打了保票。
周徇心里实在是觉得丁湘云有些小题大做了,而且出嫁多年的姑娘插手娘家的事也就罢了,现在群情滔滔,没有一个人站在她这边,若是强行这么做了,岂不是将娘家人也得罪了?因此周昧的提议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向丁观鹏道,“我去劝劝母妃。”
丁湘云哪里是周徇劝得住的?甚至周徇帮着丁家人说话在她眼里简直就是吃里爬外无视她这个母妃的表现,“你这个不孝子,居然帮着欺辱自己母亲的人求情!”
公然被母亲斥责不孝,这个罪名周徇也是担不起的,他急忙在丁湘云面前跪了,“母妃,儿子并没有这个意思,而是想着丁家毕竟是儿子的外家,大家血脉相连,母妃好歹也给两位舅舅留一些面子,还有,今天外头也来了许多客人,这口口相传,以后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你这是在威胁我?”丁湘云都要被这个不贴心的儿子给气疯了,“你还担心被人传出不好的流言来?若真是担心,就不应该阻止我严惩那两个贱妇,只有叫她们晓得厉害,才能闭上嘴!”
“母妃并没有任何错处,何来叫人闭嘴之说?”周徇就想不明白了,两位堂嫂确实是有错,搬弄是非,妄议尊长,是大错,可是丁家给出的惩治也算是很严厉了,不将二人休出,为的也是她们的儿女跟几家姻亲的脸面,大家都是一脉相连的亲人,难道丁家失了脸面,于康王府有什么好处?
丁湘云却不想再听周徇聒噪,不等周徇再劝,直接往门外一指大声道,“你下去,去外头给我跪着!”
见周徇不敢再能自己抗辩,乖乖的出门儿跪着了,丁湘云心里舒服了些,她站起身来看着跪在她面前的几个妇人,冷声道,“休了这两人已经是本王妃宽仁了,就算是将人拖出去打上几十板子,以惩她们不敬之罪,谁又能说本王妃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