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对我的婚事总是特别地来劲,三天两头地瞎牵线,她只比我大个十几岁,操的却是妈的心。
我妈最多就是跑跑婚介所,而她,穷尽了自己所有的人脉,给我找适龄男子……如果可以,她大概会将自己所有亲戚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过目一遍……只要是二十六岁以上,四十岁以下,薪水不错的单身男人,都会拉来给我增进增进感情。
我妈听说了,亲自提着大包小包地跑到文哥家里去感谢我师母,两人促膝长谈了老半天,像两个满头白发,成天除了八卦无事可干的老太太,从我的婚姻问题,谈到她们当年结婚时候的爱情故事,最后把观点达成一致,那就是要在我二十八岁之前把我嫁出去。
拖师母的福,我这些年见识到了种种奇葩的男人,有拉着你买保险的,有要帮你理财的,还有不问你薪水和家庭情况,专问你三围的。
就比如说上次那个烂钞票,他一见我,山下打量了一番,然后礼貌地朝我笑笑,“舒小姐在哪高就?年薪多少?升值空间有多大?”
我翻了个不动声色的白眼,翘着兰花指扮恶俗,“没有升值空间,就一妇产科小医生,还是打酱油的那种。”
他优雅地喝了一口咖啡,放下杯子,喊来服务员结账,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深究的话,也不显得奇怪,文哥,师母,都是许卓君的同学,好朋友,在许卓君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虽然年龄有点差距,但不影响友谊。
以前,许卓君就经常带我去他们家里吃饭,我一吃就停不下来,那时候才两岁的小洁坐在桌子对面使劲儿瞪着我,幽怨的小眼神像是在说我这么大的姑娘了还不害躁,竟然跟她抢食吃。
想必是许卓君走之前拜托过他们,帮着照顾点我。于是他们三天两头地喊我去吃饭,五岁的小洁依旧坐在我的对面,嘴里的饭菜嚼得飞快,她长大了,明事了,知道得赶紧吃,不然被我扫荡一光了就只能去舔盘子。
我知道的,他们为我好,知道我性子倔,那些事情发生得又是那么猝不及防,若是再不逼紧点,恐怕十年后我就是一个像缴费处李阿姨一样内分泌失调的单身大剩女。
我赶到咖啡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我已经迟到了二十分钟,又在外面站了十分钟才进去。这些都是我相亲的老把戏了,特别是对付那种把时间看得比命还重要的男人,会很自然地引起他们的反感,然后,相亲这事也能黄得自然。
靠窗的那个位置,坐着一个穿着西装的男人,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正不停地看表,手一下一下在桌面上敲着,明显的不耐烦。
我暗笑一声,走了过去,脸上堆满着歉意,“李先生,抱歉抱歉,因为事情发生紧急,所以才迟到了。”
“没关系。”他转眼换上了一张温和的脸,请我坐下。
他身上那股子IT味道,我在门外就已经被熏了十分钟,现在再近处打量这个程序天才,我发现,这个世界上但凡是上了点儿年纪的男人,都没个正常德行,我能遇见许卓君已经是踩了天大的****运,如果相亲的时候还能相隔正常的男人,那才叫有鬼。
“听说舒小姐是个医生?”
“恩,对,妇产科的。”
果不其然,他的表情开始微妙起来,乍一看还有点像是在便秘,本来就长得不太对称的脸看上去更加地骇人,按照韩飞的说法,长得比我还要丑的人,真应该抓起来,放到笼子里,送到动物园,和他们的同类——那些四肢发达的大猩猩关在一起。
“妇产科啊,妇产科啊。”他歪着脑袋琢磨了半天,最后突然指着我脚上的鞋子说,“去年的旧款吧。”
这牛头不对马嘴的前言后语差点让我端着杯子的手一抖,如果不是因为这些年大风大浪地经历多了,一杯子的咖啡早就朝着他的脑袋飞去了。
“……”我看了看自己的鞋子,“对呀,去年打折才买,穿着合脚,才没扔掉。”
“来相亲,不应该打扮得漂亮吗?怎么还穿着去年的旧款。”他小声嘀咕的声音还是被我听到了。我在心里感叹,又遇到了一个不正常的,本来以为学IT的会跟我讨论程序等枯燥,但还算听得过去的内容,没想到他三句话不离打扮。
我看着他那张雄性激素十足的脸,有种下一秒他会翘着兰花指戳我太阳穴骂我死丫头的错觉。
“你这衣服都旧了也不换件新的,今年夏季的新品来了不少,你也抽个空去步行街挑挑啊。”
“……”
“还有你这手表也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才戴的吧,多大的人了你都,以后拉你出去,人家以为我诱拐未成年。”
“……”拉……你妹。
“还有啊,你这眼影画得……怎么说呢,说你像鬼那是不尊重你,但是不说你,又不能这样放你出去吓人……人家还以为你刚从恐怖趴赶过来呢。”
“……”你他妈……
“下次啊,听我的,别把嘴唇涂这么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刚吸完血呢,咱们现在是和平社会,引起恐慌就不好了。”
“……”我*你……
我一直搅拌着手里头的咖啡,一颗颗地扔方糖,扔了大概有十几颗,默默地听着他把我批判得一无是处,心里在琢磨着等下回家是去文哥家蹭饭吃还是叫外卖,也可以泡方便面,只是家里好像没有干净的碗了……
我看着他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心中默默哀戚,没有谁愿意每天回家面对着这样一个长得不怎么样,薪水不怎么样,还成天冲着你的穿着打扮评头论足的家伙,这种感觉,和进了疯人院差不多。
他足足有十分钟时间让我插不进去一句话……
“你有完没完啊。”我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他,语气不佳,“你到底有没有诚意相亲啊,没诚意就不要在这里对我评头论足,你妈没有教你怎么尊重人吗。”
“诶你又是什么意思啊。”他不乐意了,“明明迟到的人是你,没诚意的人也是你,你还有理了是吧。”
“我怎么就没诚意了?我单位临时有事我走不开,耽误你十分钟怎么了?”
“时间就是金钱,时间就是生命,你可别小看这十分钟。”他急了,手指在自己手表上敲个不停,我看着他这幅气急败坏的样子,突然来了吵架的兴致。
“那你也没见得去死啊,我们医院一位产妇早产,”看我,谎话张口就来,“我难道叫她憋着等我相完亲再生啊,这对人家妇女小孩太残忍了吧。”
“……”他被我说的哑口无言。
“再说。”我幽幽地补上最后一击,“也没见得你多懂时尚,否则你就不会顶着你那个半秃的脑袋跟我说话了,傻子都知道去弄一顶看得过去的假发戴着,你这么懂时尚的一个人,不会不知道吧。”
“你……”他捂着自己的小心脏,眼看着就要被我吓死过去。
很好,黄得差不多了,我寻思着大概能说出那句总结陈词了——“我想我们不合适。”
一个大大咧咧的人影突然出现,潇洒地坐在我旁边,手大方地揽过我的肩头,指着李先生,吊儿郎当地问道,“那男人谁啊那是,诶你忘了自己已经结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