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飞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我还留着一丝理智,拖了张毯子出来给他盖上,他皱了皱眉头,睡得不安稳。
他果然还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床必须是最软的,吃必须是最可口的,穿必须是最舒适的,勾搭的女孩……得了吧。
“韩飞。”我拍了拍他的脸,他没有多大的反应,我也喝得差不多了,下手就重了点,啪地一巴掌拍在他的脸上,五个鲜红的巴掌印让我清醒了几分,我愧疚,连忙用毯子给他的脸盖上,又觉着他那张如花似玉的小脸蛋还是会在这种二十度的天气里冻着,于是把他整个脑袋都给捂严实了。
我看着被我整得像停尸房里尸体的韩飞,满意地怪笑两声,跌跌撞撞地走进房间,拉开了壁柜,许卓君冲我笑得温和。他这样儒雅俊朗的一个男人,就连遗照,都这么好看。
我抱起他的骨灰盒,傻笑着回到客厅。
我听见自己沙涩的声音在房间里回荡,“看,这就是韩飞,我跟你说过的。”
“……”
“……哦抱歉,我今天喝得有点多,对,有点儿高兴了,前几天刚买的红酒不错,你要来一杯吗?”
“……”
“有时间,我们再回S大去打球……噢你想多了,我可还不会,我只是喜欢看……对,嘿嘿,我只是单纯的想看你的肌肉而已。”
“……”
“最近天气热起来了……你在球衣里面记得穿上一件短袖T恤……太热了?太热了也不行啊,我看到其她女孩子盯着你胳膊上的肌肉看会不高兴的……”
“……”
“啊?你说什么……没问题,你去吧,你去多久都没有问题……你再消失个两年我也不会生气……我一点儿都不生气……”
“……”
“……好啦,明天想吃什么,订外卖吧……”
“……”
没人回答我,我当他在听,自言自语宛如一个神经病。我心里知道的,这在医学上是因为压力太大,思想太压抑,应该用转移注意力的方法去解决,于是,我有很努力地在工作,我有很努力地去生活,只是这生活,需要用香烟,醇酒去麻痹。
人们喜欢把我现在的生活称之为堕落,如一个外表清甜的苹果,外表看上去再红润,奈何内里,早已腐烂得连蛆虫都不愿栖身。
我抱着许卓君的骨灰盒,坐在地毯上,背靠沙发,昏沉睡了过去。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进客厅时,我熟睡的位置刚好巧妙地避过了阳光。沙发上的韩飞醒了,歪躺在地毯上的我还没有醒。
他扒拉下自己脸上的毯子,我想他现在一定是满满的愤怒,脑袋混沌间还听到他小声嘀咕,“就这么敷衍少爷,你这女人怎么照顾的人。”
但他明显比我大度,不计较我昨晚那么糟蹋他的脸,他把我抱起来,朝房间走去。如果我现在眼皮能够睁开,一定会用眼神好生感激他一番——我以为他会直接揪着我一条腿把我拖进去。
身体挨着床,我舒服地翻了个身,打了个滚,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于是自然地,我并不知道韩飞已经注意到了我手里的骨灰盒,自然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更加不知道,他走到了我未关上的壁柜前,见到了许卓君。
戏剧地来说,那大概是他们俩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再次醒来后,韩飞已经不在了。
我看了眼日历,五月一日——劳动节,国家法定节日,我则需要在这全国都法定不上班的节日里背着包去上班,穿着白大褂,和平常没有两样地穿梭在一个个病房,一台台手术中。
文哥说,我可以真正开始动刀子了,这让我很高兴,但是内心也不免有些胆怯,毕竟一刀两命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混,具有一定的风险。所以,文哥叫我加倍努力,鼓励完之后他的下一句话永远都是,“下班后顺路接下小洁吧。”“……”
我看了眼满室的凌乱,认命地推门离去。
当文哥把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带到我面前的时候,我很不解,“文哥,这是?”
“这是小乔,你可以喊她乔姐。”文哥对那个小伙子介绍我,又冲我介绍那个小伙子,“这是小赵,今年新进来的实习生,在妇产科的几个月你带着他。”
然后文哥就像扔垃圾一样把小赵扔在这里了,平时走路慢吞吞的他,现在突然像兔子一样转瞬消失在办公室,那滑稽的背影让我看着忍不住朝他臭鸡蛋,准没好事。
“小赵是吧。”我眯着眼睛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对,我是赵辉煌,您可以叫我小赵。”他也友好地冲我笑笑,似乎是想奉承我,但是没有掌握到要领,“乔姐,你真漂亮,这个年纪还保养得这么好。穿衣服也挺有品味的,你这件大衣我妈也有一件一模一样的,不过你穿着比她好看多了。”
“OK。”我打断他,“虽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但是现在我还有事,你自个先在妇产科逛逛吧。”
“乔姐就是心地善良,初来乍到的也没有为难我。”看来他是真的不会说人话,“我还以为自己会遇上一个满脸横肉,内分泌失调的老巫婆呢。”说着,若有若无地瞟了几眼我隔壁办公桌的林姐,那是一个待人很好,温和可亲的老姐姐,虽然身上的肉多了点。
“你这小伙子怎么回事啊。”林姐不高兴了,站起来的时候凳子如释重负地吱呀一声,“会不会说话啊你。”
小赵这时候夹起尾巴装小白兔,一脸无辜的样子别提有多欠揍了,“我没有说您啊,我有说您吗?我只是在夸乔姐心地善良而已。”
我深呼吸一口气,朝林姐走了过去,抚了抚她的后背帮她顺顺气,“林姐,别跟他一般计较,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不会说话是正常的。”
林姐听罢,心里好受多了,正要坐下去的时候小赵又说话了,“我们乔姐就是不像某些人,心胸狭窄,一句话也要来计较。”
我看着小赵那张欠揍的脸,心里瞬间冒出了十八种整他的办法。我边帮林姐顺着气,边对他说,“小伙子,脑子挺灵光的啊,妇产科没有什么好逛的,干脆你帮我个忙吧。”
“行啊。”他爽快地回答。
我笑眯眯地朝他走过去,“去太平间,帮我取样东西。”
“……什么,什么东西。”他的舌头不自然地打结,毕竟太平间这种地方,位于阴暗潮湿的地下两层,诡异不说,单论那若有若无的阴风,冲你的脖子吹来,那酸爽……
“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你要是不愿意去——”我装作很为难的样子。
“没关系的乔姐。我去。”
“好啊,你去太平间找管理员,他会给你的。”我的笑容愈加和蔼可亲。
哪有什么东西要取,见他推门离开了,我马上给太平间的管理小哥——一个常年浸浴在恐怖小说和灵异电影中的小伙子,打了个电话知会一声,叫他把小赵往死里耍。
“那小赵什么来头,实习生早就招了还搞空降?”我在文哥面前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你躲他像躲鬼似的,什么人让你吓成这样?”
文哥叹了一口老气,“还不是院长那宝贝公子,倒也不是空降,他先去其他科室实习了,短短地几个月,所有科室都要求他滚蛋,但是又不好明着说,于是就踢来我们妇产科了,那些老头子,当我们科室好欺负呢。”
我的眼中不自觉地冒出几丝兴奋的光彩,再看向文哥的时候,他一副早就知道的表情。
“纵观咱们整个科室,也就你最不好欺负了,虽然你还不是主治医生,带这种小毛头还是绰绰有余的。”文哥脸上再次浮现出了那种表情,“虽然这件事太有挑战性,但你不就是喜欢有挑战性的事情吗,放心,带好他这几个月,你文哥我向你保证,最多一年,就把你带成主治医生。”
我鄙夷地嗤笑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如意算盘。带好了,功劳算你的,那什么主治医生,还是得我自己去考。没带好,这责任都是我的了,您老人家半点都连累不到。”
文哥的表情有点尴尬起来,“你瞧你,说话这么直。”
我眉毛一挑,“也行啊,我就帮你带带他吧,不过先说好,死了残了什么的你负责。”
“诶,别忘了今天下班后要去——”
“要去接小洁的嘛。”我接过他的话,摇头晃脑道,“反正像我这种下班了没有什么娱乐活动的人除了帮你带孩子也没有什么可干的事情了对不对。”
“今天小洁的奶奶来了,你不用去。我昨天没有跟你说吗?”他拍拍脑袋。“你师母帮你物色了一个高富帅,是她们公司主管的亲戚,做IT的,人都帮你约好了,就在人民广场那的一个咖啡厅。”
“你昨天可没有提前跟我说!”我被文哥这一整套完美的表演给吓着了,冷汗直冒,“你坑我。”
“嘿嘿,这怎么叫坑呢,”文哥朝我笑,给我倒了杯水,“这不是怕你拒绝得太快吗?这样多好,打得你措手不及,让你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他最近可能在看湖南经视频道的抗日战争片,里面一套套的作战方案,他学得很精。
“……可是我——”
“别什么可是了,放人家鸽子可不好。”
“不会又是上次那种烂钞票吧。”
“怎么可能,你还不相信你师母的眼光。”
我瘪瘪嘴,起身离开,小声嘀咕道,“我师母眼光好还会嫁给你。”
“诶,别忘了去啊!”文哥不放心地叮嘱道,我关上他办公室门的时候刚好听见他给他老婆打电话,说任务完成。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