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只需要跟韩飞的爸爸妈妈一起吃饭,倒也不怎么紧张,毕竟来他们家就跟回自己家似的,所以我是挽着韩妈妈的手一蹦一跳地走进屋的,我边走边说,“韩妈妈我今天要吃四碗饭——”声音雀跃,响彻了整个别墅。
话音刚落,满屋子的人都看向我,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是他们大韩家的七大姑八大姨……
我呆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这一屋子人,还想说的“啊不行我要吃五碗!”这句话死死地卡在喉咙里。
韩妈妈看着我直笑,她冲大家说,“我这大媳妇呀,没别的优点,就是吃了不长胖。”
韩飞走了进来,他就只听到了他妈妈那句话,他接过话头,“确实我也纳闷,我平时做饭给她吃比喂猪还累人。”
“……”我躲到韩飞身后,揪着他的衬衫,不敢靠近哈哈大笑的人。丢死人了要。
这下好了,大韩家这群七大姑八大姨都知道韩飞找了个比猪还会吃的女朋友。
吃饭的时候,来自四面八方全是打量的目光,我坐在韩飞身边,韩飞给我夹什么菜,我就吃什么菜。满满的都是尴尬,尴尬怎么办,也只能吃饭。韩飞见我这么能吃,夹菜夹得格外起劲。
一桌子的人都看着我,我脑子转不过来,以为他们打量的都是我的外貌,于是格外注意吃饭时候的举止。吃了四碗饭,端起第五碗饭的时候,才想起来——啊,原来他们是在看我吃饭呐,这个大媳妇果真这么能吃……
想到这一点,我吃得就比较矜持了,没有那么粗犷,在又吃了一碗饭喝了一碗汤之后,我拉了拉韩飞的衣摆,小声说,“我吃饱了,困了。”
韩飞看了看表,朝我翻着白眼,“才七点你就困了?猪都没你这么能睡。”
我微笑着看着他,猛掐他的腰,“今天没有睡午觉。”
“可你早上是十一点起床的。”
“……”我可怜巴巴地瞧着他。
“好了好了,我带你上去休息。”韩飞冲一桌子人打了招呼,带着我上了三楼。我轻车熟路地找到他房间,擦了擦脸,就扑到床上睡了过去。
韩飞轻轻给我带上了门,又下楼去了。他爸约着他饭后下象棋。
等到一屋子人都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韩妈妈喊醒我,叫我下去陪她聊天,韩飞和他爸爸在下棋,阿姨在打扫卫生,她一个人看电视无聊。
“你们当医生呐,就是太累了。”韩妈妈给我端来一盘水果沙拉,“你一直都爱吃沙拉的,韩妈妈特地给你拌的,看看好吃不。”
我吃了块苹果,眯着眼睛赞不绝口,“好吃,韩妈妈你做的东西都好吃。”我喂她吃了块芒果。
“哎哟我家小乔嘴就是这么甜。”韩妈妈看着我的表情慈祥,但是她的话题跨越度也难免太大了点,“乔啊,韩妈妈跟你讲,有了身孕一定要告诉我们,我和你妈妈两个人一天就可以搞定你们的婚礼!”
“……”这话听着有点耳熟,啊,我想起来了,就在韩飞赖在我那的头几天,我妈也说了这一模一样的话,感情她们俩一个多月前就互相联系好了。
“乔,我要吃水果!”韩飞的声音从楼上书房传来。
正好,我有了充足的借口离开而规避这个尴尬的问题,但韩妈妈贼精明,吩咐阿姨送水果过去,继续拉着我唠嗑。
“这个怀孕期间呐,得注意一下几个问题,得保持适量的运动,不要剧烈地运动……”她妈开始掰着指头细数,然后把她当年怀韩飞的时候的经验拿出来说一番,眼看着这个话题将要持续一整夜,实在忍不住打断了她的兴致,“那个……韩妈妈……我……我还没怀孕呢……”
“这不早晚的事儿吗,早点做准备还是好的,你韩妈妈我啊,可是做梦都想抱孙子的。”韩妈妈说着手就伸向我的小腹,她眼中隐隐射出的绿光把我吓得赶紧找借口离开,“我……我去看韩飞下棋……”我还不忘端上那盘沙拉。
“诶,那臭小子有什么好看的。乔啊,不聊怀孕咱们来聊聊生孩子的问题啊,诶,聊坐月子也可以的!”
我听到这话,上楼的时候差点一个趔趄摔成狗吃屎。
“哈哈。”韩飞见我进书房时候惊魂未定的表情,笑得格外开心,“我妈又拉着你聊她的宝贝孙子了?”
韩飞他爸看着我爽朗地大笑,“别理她,她就是想抱孙子想疯了。”
我嘿嘿地干笑两声,坐到他们棋盘中间,端着沙拉吃得不亦乐乎。虽然对象棋还是不懂,但看棋看得还像那么一回事。
韩飞见我时不时皱眉,时不时点头的做作模样,戳了戳我太阳穴,“你就装,点什么头啊,少爷我都要输了。”
我哼哼两声,小声嘀咕道,“一开始就觉着你下不过韩爸爸。”
韩飞他爸听了这话很是受用,不过三步,一声清脆的声音,韩飞光荣地被将军了。
“乌鸦嘴。”他瞪我。
我冲他扮鬼脸,“是你技不如人。”
他不服,摆弄着棋子,“来,爸,再来一局。”
“这么晚了都。”我看了看表,已经九点半了,“明天一早我还要上班呢。”
“今晚就睡我家了,明天你九点上班,我四十分钟就能把你送到医院,你可以睡到八点钟。”他边摆着棋子边安排道。
我挑挑眉,“这样也行,反正你们家这么多客房。”
韩飞抬头坏笑着看着我,也不顾他爸在,“今晚睡我房间。”
“……滚。”我气急败坏地冲他吼,顶着一对红得滴血的耳朵出了书房。
最后在整个别墅转悠了一圈,还是回到了韩飞的房间,不为什么,客房的床没有他房间的床睡着那么舒服。
我在他的衣柜找了件小点的T恤,又找了条休闲裤,洗完澡,倒在床上迷迷糊糊,当我再一次意识到了自己最近实在是睡得有点多的时候,手机响了,一个陌生的号码,未知归属地。
我疑惑地按下了接听键,那端却没人说话,我喂了三声之后,那端有个沙哑的声音说话了,她说,“我是韩火火。”
“……”我的手机啪地掉在了床上,我连忙捡起来手机,声音颤抖得不能自已,这个在我生命里短暂出现,却又消失了七年,让我几乎要忘却的人,“怎么回事啊你,这么多年,没有一点消息,我还以为你死了呢……喂……喂你说话啊,你现在在哪儿呀,你过得还好吗,喂……”
韩火火半响没有说话,就在我以为她挂断了电话时,她说,“……挺好的……我挺好的……你……你还好吗?”
“我也挺好的。”我说。
“我只是……我想我欠你一句对不起……”她的声音突然染上了哭腔,我不知所措,“你怎么了你,发生什么事了吗,喂,你到底怎么了?”
“……没怎么,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她挂断了电话。
很久很久之后,我才知道,这通短暂而怪异的电话,是韩火火生命最后的电话,她选择了从一座繁华城市的某一栋建筑楼楼顶一跃而下,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她那年,跟我一般大,二十七岁。
她在那件事后被卖到了山村,好不容易跑出来后,却发现自己染上了艾滋……她生命的尽头,想到了我,一个与她相处不长把她当朋友的女孩,她听说我过得很好,于是放心了,于是她走了。
……
“跟谁讲电话呢。”韩飞走了进来,他关上门,顺手落上锁。
“没谁,一个老朋友。”我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上,继续吹头发。韩飞走了过来,自然地接过吹风机,给我吹头发,“今晚你真敢跟我睡呀你。”他指着自己房间。
“做什么梦呢你。”我拨拉了两下头发,“我睡你房间,你自己出去找客房睡。”
“夫妻分房睡像什么话。”他冲我坏笑,“别装了你,你也挺喜欢跟我睡的,不记得哪天你讲梦话的时候,说本少爷的肌肉让你有安全感——”
“我从来都不讲梦话!”我心虚,声音也跟着虚。
“你不承认我理解,不好意思嘛,这没问题,我刚好那天闲得无聊,录了个音。”他说着就要拿出手机。
“好好好,我承认,行了吧。”我冲他翻了个白眼。
“放心,本少爷跟你睡,什么都不干。”他睁着眼睛说着瞎话,“对一个搓衣板都能来反应那才叫神了。”
“男人最不可信的就是这句话。”我瘪瘪嘴,“我可是有全套防狼装备的,你可别乱来。”
“我懂你,女人都是口是心非。”韩飞暧昧地看了我一眼,放下吹风机,拿着睡衣进到浴室冲澡去了。
……最后我还是把他赶了出去。
有些事情,似是而非,我是一个医生,虽然迟钝,但基本的常识还是知道的。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我顺手在药房买了一盒验孕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