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还在议论鱼家小少爷身世秘闻的余温中,定王楚元修突然迎娶满是非议的鱼家小姐的消息像是给这点余温又添了一剂猛药,让燕京再次沸腾起来。
赐婚的诏书是楚君瑞亲自下的,主婚人是华国公,连爵一手包办,婚事有些急,又在国丧期间,加之绾卿小姐和定王殿下又是低调的人,婚礼没有很热闹,饶是如此,处在话题漩涡中心的两个人突然的结合也很难不引起一阵轰动。
与燕京的一片欢腾不一样,此刻在九洲的南端,南疆的某个部落里的某个小镇上,两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挤在一条狭仄的小道上,这条小道两边倒是有被踩踏的痕迹,只是刚下过雨,有些泥泞,不如中间的石子路干净,但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谁也不打算从旁绕开。
“臭书生,你给我让开,再不让开我可就不客气了!”
说话的人是个穿着灰布麻衣的的老头,蓄着络腮胡子,一手还提着一把剑,样子倒没有多凶。
“我凭什么要让一介武夫?”
答话的老头穿一身白衣,一手斯文地抚着羊角胡子,看起来仙风道骨,瞪着眼睛,极不屑地扫了一眼对方,道:
“段青云,倒是你,让是不让?”
“哼,百无一用是书生,苏星河,我段某人从不同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动手,快让开!”
“你让开!”苏星河最听不得别人说这话,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
“你让开!”段青云也不示弱,做出绾袖子的架势。
……
二人僵持不下,蜿蜒的小道再一延伸,不远处有一间由茅草搭成的简易亭子,两个小童子满脸惆怅地坐在里面,时而不时朝这边看两眼。
“这二老到底是有多大仇怨?!偏这一路还总碰见,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其中一人埋怨道。
“可不是?这一折腾指不定要拖到何时才能回燕京。”另一人点点头,表示非常赞同。
这两人说着,困意渐来,都打起了盹,天色渐晚,小路上的两个人依旧怒目圆睁,红脸相向,你一句“段武夫”,我一句“臭书生”,你来我往,争论不休,好不热闹。
忽而空中飞来一只信鸽,扑腾几下,落在了亭子里,两个小童子被扑棱声吵醒,看了眼小道上的两个人,无奈地摇了摇头,一个童子从信鸽取下纸条,只一眼,他脸上的倦容便一扫而空,挥着信鸽兴奋地冲小道上的人叫喊,那信鸽吓得惊慌失措,挣扎地飞走了,小童子也不理,兀自喊叫道:
“师父!师父!定王爷要成亲了!”
小路中间的两人皆是一愣,双双看向亭子里的那个小童子,苏星河白了一眼段青云,嘶哑着嗓子道:
“你看,武夫教出来的徒儿就是这般慌慌张张,不知礼数!”
“你……”段青云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涨红着脸,大声冲亭子里的人骂道:
“嚷什么嚷!不就成个亲嘛!”
被骂的小童子兴致一下败了下去,呆呆地站在亭子里一脸的委屈,段青云就又急了,让你不过来你就真不过来,真是蠢,楚元修要成亲那可不是稀奇得千年难遇嘛!
他想越过苏星河问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偏偏苏星河寸步不让,而那小童子被骂之后,动也不动地站在亭子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居然还有傻姑娘要嫁给楚元修那小子,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走了这样的霉运!”苏星河继续冷嘲热讽,看了眼段青云,道:“原本也是个读圣贤书的好苗子,偏偏交友不慎,遇到个你这么个武夫!”
“臭书生,你说清楚,交友不慎说谁呢?!”
“说你怎么了?就说你!说得就是你!”
……
亭子里的两个小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黑线。
“这两位真是什么事都能吵起来啊,话说定王爷要跟谁成亲啊?”一人问。
“说是跟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另一人说。
“我看看,”那个小厮展开纸条,还未看完,身旁那个小书童又一脸惊慌地站起来,趔趄几步,朝小道上的人嚷道:
“先生先生!不得了,不得了啦!绾姐姐!是绾姐姐!定王爷要娶绾姐姐!”
小道上的两个人又停下来,看向这边,这回段青云扑哧一声笑出来,得意洋洋的样子。
“苏先生,苏老先生,”他再三强调,“这不懂礼数的又是谁的学生?”
苏星河心中是五内郁结,小丫头再不好,也是他苏星河的学生,可这丫头嫁给谁不好,为何偏偏嫁给楚元修那个臭小子?!他想退回亭子问个究竟,但一后退,就意味着要给眼前这个武夫让路,这样一想,他心里的一把火烧得旺起来,偏不让!
“竹灵,过来!谁让你跟武夫的徒儿待在一起了?不学好!跟定王府那个混小子一样!”他冲亭子里嚷道。
“臭书生,你什么意思?!跟着我徒儿就是不学好了,”段青云也不甘示弱地冲亭子里嚷起来:“子川,过来!谁让人你把信给不相干的人看了?看我不收拾你!”
两个人一前一后从亭子里钻出来,惴惴不安地朝小道上奔过去,道上的两个人铁青着脸,突然齐齐地说了句:
“哼!回燕京!”
然后两个人互相看看,又开始争了。
“我先说的,你学我做甚?!”
“分明是我先说的,你个厚颜无耻的小人!”
“你说谁是小人,谁是?!”
“此处还有旁人嘛,当然是你!”
……
“好了好了,二位都别吵了,”竹灵指了指泥泞小道中间穿插的一条隐晦的小路,急急制止道:“既然都要回燕京,回燕京又只有这一条路,不如同行吧?”
“谁要跟他一起走!”两人又是异口同声。
“再吵下去天都黑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我们还是先走吧。”子川又劝道。
“走就走!”
谁知刚迈出了一步,两人又找到了新的争论点。
“我先走!”
“我先!”
“凭什么你先?!”
“那凭什么你先?!”
……
南疆湿热,夜幕降临,于是耐不住争吵声的叨扰,草丛里不知名的虫子悉悉索索的搅出一阵声响,表达自己小小的不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