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我看见一个父亲的朋友,要去打声招呼,你自己在这儿行吗?”周宁远脸上浮上笑容,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好。”丛莱点了点头。
周宁远离开后,丛莱百无聊赖,餐桌上确实摆放着一些冷餐,可是她没什么胃口,也怕弄脏昂贵难洗的丝绸衣服。红酒确实勾起了她一点儿兴趣,却又不敢多喝,害怕一会儿万一见到了周宁远的父母会失态。于是拿起一杯红酒,慢慢地一口口小酌。
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低沉男声,这声音和周宁远的几乎一模一样,让丛莱差一点误认为是周宁远。
“你喝的这一瓶产自巴塞罗那南部的桃乐丝酒庄,酒香里面有黑莓的香味儿。你觉得怎么样?”男人说道。
丛莱回头,见到一个长相和周宁远相似的男人。他比周宁远略高几公分,少了几分周宁远的优柔曲线和温文尔雅的气质。他的脸更方一些,面部线条更加有棱角,气质上看起来也比较硬朗。他的眼眸是深棕色的,眼神中有打量的意味。
“我其实不太懂。”丛莱笑着说道,内心思量这个人和周宁远是什么关系。
“你好。”男人伸出手,微笑说道,“你是丛莱?”
“你好。请问您是?”
“我叫周泊明,是宁远的哥哥。”男人自我介绍。
丛莱一听说是周宁远的哥哥,略微紧张了一下。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又不好沉默,只好礼貌地说道:“你们长得很像。”
“是吗?我弟弟应该更漂亮一些,女孩子都很喜欢他那样的。”周泊明倒是十分自然,语气中带有一丝轻佻,但不算招人反感。
丛莱有些紧张,周宁远不在身边让她感到孤立无援,她一边应付周泊明,一边在人群中寻找周宁远的身影。不一会儿,她看见周宁远就站在不远处,和另外一些人说话。她看过去的时候,周宁远也心有灵犀地回过头来,目光正好与她对上。周宁远冲着她眨了一下眼睛,这样的动作多少安抚了丛莱紧张的心情。
“看起来你们感情很好。”周泊明将两个人的小动作收入眼底,眼神中升起一种说不清楚的笑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丛莱,慢条斯理地说道。
“还好。”丛莱应付了一句。
“丛小姐不觉得这里很吵吗?我带你参观参观这座房子吧。你是第一次来吧?”周泊明说道。
丛莱犹豫了一下,男人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丛莱再一次看向周宁远的方向,男人正和其他人交谈,眼神没有再望过来,于是她只好提着裙摆随着周泊明上了楼梯。
对于现有家人,周宁远几乎是只字未提,如果今天没见,丛莱甚至不知道他有这么一个哥哥。还好周泊明虽然有些轻佻,但是到现在为止对于丛莱都是举止大方得体,说话也恰到好处,他陪她参观了别墅楼上的一些设施,卧房、健身娱乐室等。路过后院的玻璃花房的时候,丛莱驻足,里面郁郁葱葱有两层房屋那么高,玻璃上因为植被蒸发水汽而挂上一层薄雾,但是还是能看见里面种植了很多品种的鲜花,姹紫嫣红的很好看。
这让丛莱不禁向往自己也能拥有这样一个属于自己的花园。
“你喜欢?我们可以进去看看。这是我妈最爱的地方,里面的植物大都是她亲手养护的。”周泊明说。
丛莱点点头,在他的陪伴下走进那间花房。
“这个花房是我爸带人亲手建造的,包括这里面的平台和这个小水池,这里的控温系统很先进,一年四季都能看到鲜花。鲜花大都是我妈种的,现在她退休在家,也就这么点儿嗜好了。”周泊明带着她慢慢参观,给她讲解植物品种。
花房中间是一座很小的喷泉,中间一名少女半跪半坐,捧着一个花篮,花篮里盛开着一簇不起眼的野蔷薇,女子表情恬淡安静。四周都是各种名贵植物,唯有这最中间最显眼的地方,种植着一圈和喷泉少女手中一样的野蔷薇,乍一看上去,像是未经修剪的野花。丛莱走过去,看到那尊朴素的少女雕像,她垂着眼眸安静地半坐在喷泉中心,总觉得看起来十分眼熟,好像是在哪里见过。
“我父亲就喜欢这种不上档次的野花,我都说过好几次,让人把这堆不入流的东西铲了,老爷子说死不让。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喜欢。”周泊明见丛莱望着喷泉四周的野蔷薇深思,于是解释道。
“不错,挺好看的。虽然和名贵的兰花无法比较身价,但是他们也郁郁葱葱地生长,有自己的存在方式,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丛莱若有所思地说着。
“那你属于什么呢?是名贵兰花还是无名蔷薇?我弟弟究竟看上你哪里了?”男人靠近一步,伸出手,轻轻拨了拨丛莱的头发。
气氛瞬间暧昧了起来,丛莱身体猛地一僵,不知道自己应该作何反应。男人的眼神也变得火热起来,相比较周宁远黑得不见底的双眸,面前这个男人眼睛的颜色更淡,是幽暗的棕色。他能感受到丛莱的僵硬和尴尬,于是他笑笑,更近了一步,伸手轻轻划过她的手臂。
“丛小姐,你很漂亮。我弟弟从哪儿找到你这么个宝贝的?”周泊明的语言和声调更加露骨。
丛莱急忙后退一步,磕磕巴巴地说道:“我该回去了。”
周泊明却一把抓住她的手臂,说道:“我对我弟弟喜欢的女人都很感兴趣。丛小姐,我比我弟弟更有钱,不如你考虑考虑我?”
丛莱皱了皱眉头,也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是惊恐还是惊诧,反正只感觉大脑“嗡”的一声,内心中的第一想法就是想要逃走,可是还没等迈开脚步已经被周泊明抓住。男人扯着她手臂的力道却很大,将她拉回他的怀中,顺势将她的胳膊拧到背后,搂住她的腰身。
“别走啊,我们也秘密地在一起,你觉得怎么样?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买给你。”男人笑着说道。
丛莱无语,挣扎又挣扎不开,憋得脸色通红,终于憋出一句:“变态。”
“变态?”周泊明笑意不减,他摇摇头继续说道,“我不是变态,我只是喜欢夺走周宁远的东西而已。我们从小就这样玩,我相信宁远他也不会介意的。”他想了想,又说道,“为什么之前我不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个美人呢?”
“请你放开我!”丛莱不想再跟他继续纠缠下去,厉声说道。
“别怕,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只不过是想让你知道,和我在一起,你有更多好处。他只是一个不知道我爸和外面哪个贱人生的野种,他怎么和我比?”男人狂傲地说道,眼中流露出恶毒的神色,上下打量着丛莱的脸。
“原来你们在这里,让我好找。”花丛后面的门口突然传来周宁远的声音,他的声音不急不躁,像是根本就没有看见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声音让丛莱焦躁恐惧的心情安稳了一些,她用力甩开男人的钳制,周泊明见到周宁远的到来也终于放开了手,丛莱揉揉自己发痛的手臂,快步走到周宁远的身边。周宁远低头看了一下她发红的手臂,不禁皱了皱眉头,目光也颓然冷了几分,但是他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减,不动声色地将她带到自己身后。
“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走了,哥哥。”周宁远点了点头,一字一句地说道。
“宁远,上次你要是用她来勾引我,没准我就上当了!”他说完,大笑起来。
周宁远抿了抿薄唇,双颊肌肉紧紧地绷起,双手握成拳头。他极力压抑着怒气,对周泊明说道:“别碰她,什么我都可以让给你,唯独她不行。你听到没有?”
周泊明敛起狂傲的笑声,再次认真地上下打量周宁远身后的丛莱,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咂咂嘴,说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你这么在乎一个人,这小妞究竟什么来头?”
周宁远像是忍不住自己的怒气,他上前一步,狠狠地提起周泊明的衣领,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警告你,别碰她!”
他说完,猛地推开周泊明,紧紧地抓住丛莱的手,挡在她的身前。周泊明冷笑了两下,抚平自己的衣领,走过来打量了两下余惊未退的丛莱,然后快步从两个人身边掠过。丛莱见他走出很远,直到消失在拐角处才对周宁远说道:“他怎么回事?”
周宁远看了看幽暗的走廊拐角,唇角的笑容慢慢褪去。他就这样沉思了一会儿,像是没有听见丛莱的话,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轻轻握了握丛莱的手,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对不起,害怕了吧?”
“还好,我们走吧,我不想留在这里了。”丛莱深深地呼了一口气。
“反正也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周宁远点点头。
那天晚上回到家,两人同床,周宁远欲望勃发,索要得极其强烈。他紧紧地箍住丛莱的身体,将她压在自己身下剧烈索取。丛莱身体疼痛可是却无法摆脱他的钳制,痛感和快感相伴袭来,像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止的酷刑。在这样纠缠当中她能感受到他隐藏很深的无处发泄的怒气,悉数播撒在她的肉体之上。黑暗中,他双眉紧皱,表情纠结而痛苦。丛莱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有如此神情,联想到之前面对周泊明时,他隐忍的握紧拳头和紧绷的下颌。她大概能理解他的痛苦,却体会不到一个豪门之中曾经被父亲遗弃的私生子的周宁远的心情。于是,她能做的,就是默默忍受他温存中略带粗暴的纠缠,期许这样能分担一点他身体和灵魂上的痛苦。如此,她只能将他抱得更紧,倾尽全力与他纠缠,感受他给予的疼痛,抱着他一起坠入黑暗。只有这样,她才觉得自己和他的灵魂如此之近。
激情过去,丛莱很快便进入梦境。
梦境里一片黑暗,但是她能感觉到周宁远就站在她身边,他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压抑而痛苦。
他对她说:“对不起,丛莱。”
014.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宁远已经不在。自己身边空空荡荡,体温已经不在,伸手抚上带着皱褶的丝质被单,感受着男人遗留的气息。她翻了一个身,慵懒地趴在床上,将脸颊贴在他曾经躺着的枕头上,嗅了嗅残留在上面他的味道。他身体上有独特气味,就像是每个人的荷尔蒙和信息素都不同,所以气味也不同。两个肉体如此接近的人,灵魂也不断渴求结合。丛莱以前总是想要把肉体和灵魂思想分清楚,可那不过都是自欺欺人的把戏而已,当她对着镜子看着自己脖颈上一触明显的吻痕,突然意识到自己原来就在那么不经意间,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某一刻,情感先于理智,爱上了这个男人。如今她面对自己,不得不承认自己已无法逃避。
这样的认知突然让她局促不安又激动不已。
上课、工作,闲暇时读书看电影,尽量享受独自一人的时间。周宁远一消失又是一个多星期,之间两人通过一次电话,得知他在美国出差,据说是在谈集团上市的事宜,可能要到年底才能回国。他对丛莱道歉说走得突然,没有来得及和她当面说起。因为丛莱不懂金融方面的知识也对周宁远的发展不太关心,于是也就没再问起。倒是周宁远的小姨迟琼华偶尔约她吃饭逛街,两个人逐渐走得很近。
圣诞节公司组织聚会,吃了饭之后一行人又拖着丛莱去酒吧。丛莱不太喜欢嘈杂环境,但是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不合群,于是就跟着去了。结果如此巧合,让她再一次碰见周泊明。遇见他时,他正和一个艳丽女子向门外走,那一瞬间丛莱想躲,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两个人正好打了个照面。
男人露出笑容,对她说:“这不是丛莱吗?”
丛莱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虽然这个男人一直表现得很无理,但是怎么说也是周宁远的家人。丛莱顾及周宁远的面子,也不好转身就走,只得很不自然地说了一句:“周先生,你好。”
“怎么?我弟弟跑美国办事去了,把你给冷落了?”周泊明笑着说,身上已散发出淡淡酒气。
“我那边还有朋友,就不打扰了。”丛莱急着找借口离开,不想和他过多纠缠。
“别急着走啊,丛小姐。”周泊明拦住她的去路。
丛莱以为他又会动手动脚,惊得向后退了一步。还好男人并没有伸手去骚扰她,他只是笑得更加开心,说道:“对不起,那天我多喝了两杯,有点儿失态,希望你不要介意。”
见他道歉得还算礼貌,而丛莱又想赶紧脱身,于是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紧张心情说:“没关系。”
“为表歉意,我请你喝一杯,当作赔罪。”
“不用,我真的有朋友。”丛莱急切推托,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你朋友的酒都算在我的账上。”周泊明说着,不等她拒绝,径直向吧台走去,“我有些关于周宁远的事情要和你说呢。”
丛莱心里十分郁闷,又没办法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他翻脸。她不动声色地与他拉开距离。周泊明看出她刻意的疏远,笑得更加开心,他向酒保要了两杯酒,然后对丛莱说:“你知道宁远为什么要去美国吗?”
“工作。”丛莱有些不耐烦地说。
“说得对,是工作,可是又不单纯的是工作。”周泊明笑意更深,打量着丛莱,说道,“应该说是‘流放’更加准确。”
丛莱皱眉,看着男人不说话,暗地里思考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这么说吧,他最近的做法让公司股东不是很满意。当然,大部分股东都是听我父亲的意思。换言之,也就是他让我父亲不太满意。”
“您究竟想说什么,何不直说?”丛莱还是听不懂他说话的意思,不想再和他周旋。他只知道周宁远在周家的企业里举步维艰,这些年来他一直很努力地工作,可是具体是什么情况她几乎从不过问,周宁远也很少向她讲起。
周泊明得意扬扬地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你知道周宁远并不是我们家……”
丛莱听到这里终于不耐烦地站起来,打断周泊明的话,“对不起,我不关心你们的家事,我喜欢的只是周宁远这个人而已,其他的我都不想知道,请你以后都不要纠缠我了好吗?”
她说完,转身要走。这时候,男人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你可以救他!”
丛莱定住脚步。
周泊明走过来,暧昧地俯身在她耳边低声说:“我才是周家正儿八经的儿子,嫡子!周家以后的东西都是我的。”他说着,伸手抚上丛莱的脖颈,轻轻摩挲。
男人手掌的温度一碰上丛莱的皮肤,就让她一阵轻微战栗。她想要躲开,男人却突然狠狠地掐住她的肩膀,迫使她无法动弹。他靠近她的耳边,恶毒的声音传进丛莱的耳朵:“周宁远被我父亲派到美国去,说好听点是处理公事,说白了就是把中国这边的权力都给他卸了,你明白不明白?他很快就会一无所有。你不是爱他吗?只要你愿意跟我,我可以考虑在我父亲面前为他说几句好话,给他留口饭吃,不至于让你以后跟他出去要饭。”
丛莱感觉一团怒气堵在自己的喉咙口,发泄不出来。她忍着肩膀的疼痛,回过头看向周泊明,“你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为什么选择我?”
周泊明听到她的话,哈哈大笑起来,他松了手,手掌从她的肩膀向下摸去,顺着她的后背抚上她的腰,“你确实不算出色,可是我就喜欢看着他的东西被我抢走,我就是喜欢看他那一张总是装模作样的笑脸崩溃的样子,这算不算是一个理由?”
丛莱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周泊明,摇摇头,“我以为只有像周宁远那样不幸福的孩子长大之后才会性格扭曲,没想到你们有钱人都是变态。”
周泊明大笑出声,松开钳制丛莱的手,在她耳边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么想也可以。周宁远那么虚伪的人,每天都戴着彬彬有礼的绅士面具生活。这样的人,撕去他的伪装,逼他露出原本的恶毒冷漠,不是很有意思吗?”
丛莱没再说话,沉吟了一下,就转身离开酒吧,快步逃离这个喧嚣阴暗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