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来，为了广告上量的问题，李华志心里焦急得很。
总体而言，开过几次经验分享会和业绩表彰会之后，以前懒懒散散的老业务员已经动起来了，新业务员也有了很大起色，整个团队出现了一番新气象，比以前的凝聚力也强了，广告量慢慢地上来了。但他仔细算了算，照这样的业务量下去，如果不出奇招的话，要完成报社领导下达的一个亿的任务，确实还有些困难。除非移动、联通、电信和房地产这些行业的广告有大的突破，否则光靠现有的广告客户，很难突破一个亿。
在这个报社，除了李德海副总还比较理解、关心他之外，其他老总和部门领导都认为他这个广告中心主任是个大肥差，认为他不但收入比其他部门领导高，而且还整天在外面应酬吃喝，大鱼大肉吃着、好酒好茶喝着，过的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他这个位置的滋味怎么样，只有他自己心里最清楚。其实，他不仅工作最辛苦，压力也最大，简直就是坐在火山口上。在市场经济的今天，经营媒体、办报纸，特别是《海天都市报》这种都市类报纸，报社的所有人都要靠广告中心吃饭，广告收入好，员工的工资、奖金就多，广告差，收入就低。他这个广告中心主任，等于就是掌管了整个报社员工的生存吃喝，实在不好当啊！
每次开会的时候，几个老总都要问到广告的事情，问得他耳朵都长茧了。听他们那个口气，傻子都能听得出来他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好像今年完不成任务就真的要换人似的。心想换就换吧，反正他也累了，换了倒让他得到解脱。
好在李德海每次都为他说好话，说广告经营是讲究很多综合因素的，《海天都市报》广告一直不如《海天早报》的原因有很多，李华志已经很努力了，等等。要不是还有人理解他的苦衷，他巴不得现在就马上下课。
为了缓解压力，最近他去张凤清那里的次数明显比以前多了，除了做爱，他还想找个人倾诉一下心中的苦闷。因为张凤清愿意充当忠实的听众，每次和她说，不管听不听得懂，她都认真地听着，不断地点头，还一脸崇拜地看着他，时不时还安慰几句、赞赏几句。要是家里的那位，早就不耐烦了，搞不好还说他是祥林嫂。比如每次跟老婆打电话，她的第一句话永远都是“干吗？”；张凤清却是“李大哥，有什么事吗？”听着心里就舒畅。
不说别的，情人和老婆的区别就在这里。老婆，你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情人，你为她每做一件事，她都会记得，还喜欢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你。老婆，更多的时候都是河东狮吼；情人，更多的时候都是情意绵绵，娇嗔撩人。
到现在他才知道，其实男人在外面养情人、包二奶，也不完全是为了性、为了征服女人，还想找个倾诉的对象，找个崇拜自己的粉丝。而这个倾诉对象和崇拜自己的粉丝，自己家里的老婆整天为柴米油盐酱醋茶所拖累，是不适合的，也是没有耐心的。比如他这个广告中心主任，在老婆眼里一文不值，在张凤清眼里却是个了不起的大人物，多次问他“你手下管着多少人啊？”、“像你这种报社主任是个多大的官呀？”话语中无不充满着崇拜，好像他是个省委书记一样，男人的虚荣心极大程度地得到了满足。
最近这一段时间来，只要一想到广告上量的问题，李华志就会想到肖潇。毫不夸张地说，肖潇这个销售女神不但成为了整个广告中心的榜样，还成为了他的精神支柱。心想要是每个业务员都像肖潇这么努力和有策略的话，别说完成一个亿，就是两个亿他都有信心。
李华志把肖潇叫到办公室，急切地问道：“移动、联通、电信有无新进展？”
肖潇不慌不忙地汇报说：“正在紧密地跟进当中，跟他们几家的老总都有更深一步的接触，他们觉得我们的报纸不错，对我本人也比较认可。但只要谈到合作的实际问题，他们的态度还是不明朗，始终不置可否。我估计还是白韵蓉的关系太硬的缘故，他们不敢轻易和我们合作。因此目前还不会有太大的进展。”
“我也觉得根子可能就在白韵蓉这里了，如果她伯父真的是高青云的话，我们确实是很难斗得过早报的。”李华志有些失落地说。心想让肖潇去和一个常务副市长的侄女抢广告，确实也够难为她的。
“李主任不要灰心，我一直都是很有信心的。”肖潇说，“我始终相信，靠关系去拉广告毕竟只是一时的，客户最终认可的还是你的媒体，以及广告价值的最大化。因此该做的工作，我会继续做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我相信总有一天我们能够得到他们的大广告的。”
李华志心里说：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啊，我还指望这几大客户今年给我广告上量呢，等到“总有一天”，可能我早就下课了。嘴上却说：“嗯，我赞同你的观点。好吧，这几个客户你就先按照你的思路去跟进吧……新分给你的那几个房产公司，跑得怎样？”
“也是还没有多大起色。他们都和我打太极、打哈哈。”
李华志的心跌至谷底，沮丧至极，但还是笑了笑说：“没事，你继续跟进就是。”心想看来房产广告也并不乐观，搞不好也有着惊人内幕。哪天他要亲自去摸摸底才行。
这几天，肖潇利用拜访客户、跑市场的机会深入地做了一下市场调研，仔细分析了海天市的房地产广告市场，大致情况是这样的：《海天早报》几乎吃掉了40％多的房产广告份额，南北电视台和海天电视台吃掉30％多，其他路牌、灯箱、公交车广告、楼宇液晶电视、专业房产杂志、房产网站及DM杂志等媒体大概占到26％左右，《海天都市报》连1％都没吃到。说得形象一点就是：《海天早报》把好的肉都吃了；两家电视台吃了一些次一点的肉，还喝了一大半汤；剩下的媒体把汤全喝光了，还把骨头也全啃光了；剩下《海天都市报》连完整的骨头都没能啃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饿狼抢食，等到饿狼争食完毕之后，才能在地上捡一些肉末残渣来舔舔嘴巴、过过嘴瘾而已，仅此而已。
难怪《海天早报》每年的广告收入有两个多亿，想想人家光是房产广告就差不多占到了总收入的半壁江山，怎能没有两亿？
难怪《海天都市报》老是徘徊在七八千万左右，想想房产广告连骨头都没啃到，完全是靠其他小打小闹、不成规模的广告支撑，要不是李华志还有两刷子，恐怕完成五六千万都难。想想也真够为难李华志的。
想想真是太可怕了，这就是残酷的市场竞争。有你没我，你死我活！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肖潇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了分析市场和客户的重要性，要不是自己这么详细地做了调查分析，她还不知道形势如此严峻。以前只知道竞争对手强大，但具体强大到什么地步、为什么强大？一无所知。虽然杨乐心现在也还在继续跑房产广告，也经常见她出去跑、在办公室打电话，但从未见她做过类似的分析，也从未听李华志说起过。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杨乐心还仅仅停留在“拉广告”的阶段，没有上升到“抢广告”的高度。面对如此强大的竞争对手，没有抢广告的意识是很难取胜的。
通过移动、联通、电信这几个客户和房产行业，她终于知道《海天早报》为什么这么牛逼了：他们政府关系做得很好，连常务副市长的侄女都成为了他们的业务员，说白了，其实背后常务副市长就是他侄女的超级业务员；他们做成了房产广告的绝对老大，地位已经根深蒂固，目前还无人能够撼动。
她想了想，《海天都市报》的广告收入要想完成一个亿的话，必须要尽快突破房产广告市场。也就是说，必须要从《海天早报》和电视台嘴里抢几块肉出来，否则就很难完成一个亿。因为房产广告的蛋糕就只有那么大，已经被其它媒体瓜分完了，你不抢，就没你的份了。
根据房价持续上涨，购房者抱怨房价太高，房奴越来越多、越来越不堪重负的社会现实，肖潇做了一个“海天都市报住房团购团”的策划方案。她的策划动机是在房产开发商、购房者、新闻媒体三者之间搭建一个购房、互动、沟通的平台，让购房者最大程度上地获得相对低价的房子，让开发商以批发的形式更快地销售自己的房子，而作为活动发起和举办方的《海天都市报》，手中掌握大量的购房者资源，再拿这个资源去和房产商洽谈广告，应该能够让房产商接受。
方案做好后，肖潇拿给李华志过目，他看完后兴奋地说：“你这个想法很好，方案也做得很好！购房者开心、房产商也开心，我们也可以从中得到广告，一举三得。”
“现在的房价这么高，购房者叫苦不迭、不堪重负，但指望房产商降价又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搞个几千人甚至上万人的住房团购团去和房产商统一谈价格，房产商肯定就会给购房者比较低的折扣。因为我们给房产商带来了实际利益，促成了他们资金的尽快回笼。”肖潇说，“作为我们报社，哪个楼盘想让我们的住房团购团去看房、买房，就必须要给我们广告。”
李华志担忧地说：“但是如果那些房产公司要我们先带人去看房才答应投广告呢？看完房之后，他们又不投广告了呢？”
“不见兔子不撒鹰。先叫我们的房产记者在报社上炒作这个活动，发动购房者报名参加团购团。等我们的团购团成员达到一定数量后，我们再拿着名单去和房产公司谈广告。这样成功率就比较高了。”肖潇自信地说。
“嗯，这个想法不错。”李华志点点头说，“我等下马上和李总商量一下，叫专刊部的房产记者全力配合！”
采编合一的专刊部介于新闻部门和广告部门之间，既做纯粹的专题新闻，也刊登广告软文，搞以广告为宗旨的炒作，有点“四不像”的味道。在市场化办报的今天，大多数都市类综合性日报都设有专刊部，多数专刊部的功能都是为广告部门服务的“枪手”。有的报社甚至将专刊部隶属于广告中心，作为广告中心的下级部门来管理。《海天都市报》的专刊部虽然是独立的，但也基本上是围绕广告经营工作在转，为广告中心服务是他们义不容辞的工作职责。他们负责的美食、旅游、健康、IT数码、购物、职场人才、家电、房产、汽车这些版面，一来是为了增加报纸的服务性和信息量，二来就是为广告中心经营广告造势。而后者才是最重要的。
李华志向李德海汇报了肖潇的方案思路和他自己的想法后，李德海高度认可，当着他的面打电话给专刊部主任成城：“成城啊，我跟你说啊，广告中心有个活动需要你们部门配合一下，是关于房产这一块的……好，等下我叫他去找你。”
李华志和成城说明情况后，成城爽快地说：“刚才李总已经和我说过了。我等下和记者说一声，你们直接找她就可以了。”
成城虽然嘴上答应得爽快，其实他心里不是很爽。每次广告中心需要专刊部配合，李华志都是叫李德海先打电话，他感觉像是李华志用老总压他一样，心里特别不舒服。
他这个专刊部主任，在级别上虽然和李华志是平级的，但其实就是广告中心的一个鼓号队长，掌管着几个吹鼓手而已，没有多少实权。记者、编辑做的版面，只有和广告有关的，广告中心都要过问、插一手进来，想想就让人郁闷。上次有个记者写了一篇有广告嫌疑的文章，给了他1000元，经他同意发了出来，第二天广告中心的人就在编前会上对他发难了，搞得他尴尬得很。
更令人郁闷的是，在老总眼里，似乎只有广告中心的工作和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报社其它部门的工作只要和广告中心的工作相抵触的话，任何部门都要给广告中心让路。比如说采编部门的记者采写的新闻报道，只有稍微有一点广告客户的负面消息，稿子就得先卡下来，不能发。搞得很多记者也郁闷得很，抱怨说现在的新闻媒体已经失去舆论监督的功能了，只要破财消灾、刊登广告就可以买通。
其实最郁闷的还是他这个专刊部主任。又要配合广告中心的工作，又不能参与经营广告，长期打狗，却不给吃肉。TMD简直就是太监看见皇帝做爱，干着急。是谁都不会很爽。不像有的报社，专刊部也可以搞经营，小日子过得滋润得很。
种种原因，使得成城现在只要有人一提到广告中心的活动，他就有些抵触心理，敢怒不敢言，心里不爽得很。
但抵触归抵触，工作总归还是要做的。所以他才懒得亲自去过问，干脆叫李华志他们自己去找记者得了，他们爱怎么弄怎么弄。
有了成城的同意，李华志马上就打电话给房产记者卢艳丽，卢艳丽满口答应道：“只要领导吩咐，我们照办就是。”
卢艳丽和肖潇配合，在房产版上全力炒作“海天都市报住房团购团”的活动，发动购房需求者到报社报名。活动果然反响很大，第二天报纸一出来就来了200多人报名，第三天更是来了500多人。肖潇和卢艳丽两个人忙不过来，李华志又临时抽调了广告中心内勤秦春燕和另外两个人去帮忙。
通过卢艳丽写文章的鼓动，加上现场排队报名者的大幅照片，几天下来，报名者达到了3000多人。肖潇见第一步目的已经达到，就开始实施第二步：拿着这些名单去找房产公司洽谈广告。
肖潇来到世纪金舵房地产公司，见到了策划部经理于宗昌。于宗昌随便翻看了一下她的方案后说：“方案不错。”
肖潇笑盈盈地说：“如果于经理觉得可以的话，等你们的‘海天世纪花园’一开盘，我们住房团购团第一站就可以去你们的‘海天世纪花园’。”
于宗昌当然知道肖潇想说什么，他干脆就把丑话说在了前面：“去我们那里看房、买房是可以的，我可以跟领导说一下，到时候给你们申请个合理的折扣。但是我们不考虑在你们报纸做广告。”
肖潇心里一沉，但还是微笑着阐述世纪金舵与《海天都市报》合作的价值所在：“我们这个团购团的报名者目前已经达到了3000多人，人数还在不断增加，我们打算要吸收1万人。我相信于经理也知道，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购房需求者，是持币观望、还没有做决定的人。我们给你们带来的经济效益是很大的，你们可以配合做一些宣传嘛。”
“你不要再游说我了，广告我们是不会考虑的。”于宗昌态度坚决地说，“我们的盘是交给代理公司做的，广告也给他们负责了，我们已经不管了。”
其实于宗昌是故意搪塞肖潇的，实力雄厚的世纪金舵房地产公司所有的楼盘从未给房产销售代理公司做过，因为他们自己就有一支非常专业的策划和销售队伍，甚至比目前海天市的任何一家专业策划代理公司都要专业。他们的“世纪花园别墅”是目前海天市最高档、规模最大的别墅区；他们位于民生路的“海天世纪花园”新项目也是目前海天市最大的一个楼盘。
肖潇说：“那你们可以向代理公司建议一下嘛。”
于宗昌说：“你先把你这个方案放在这里吧，我给领导看一下再说吧。”说完就站起来，意思是端茶送客。
肖潇又去跑了几家房产公司，他们对这个活动都很认可，说是个非常好的策划。但至于广告，他们都说不打算考虑《海天都市报》，要等领导发话、要研究研究，云云。
回到报社，肖潇陷入了沉思：应该说，这个策划是很成功的，房产商也是很认可的。但一说到广告合作，他们为什么就止步了呢？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
肖潇百思不得其解。
看到《海天都市报》推出的“海天都市报住房团购团”活动反响这么大，《海天早报》总编王东宇有些坐不住了。他把广告中心主任胡晓东叫到办公室吩咐道：“最近都市报的势头好像比较猛，你们要多加注意。房产广告是我们的大头，千万别让人家把肉给抢咯！你回去赶紧组织人马跟进，要和白韵蓉那边配合好……对了，你干脆去一趟白韵蓉那里，同她说一下这个事。”
胡晓东说：“我干脆叫她过来。”
“别叫她过来，还是你过去。”王东宇轻声说，话语中却有着无可置疑的分量。
胡晓东来到白韵蓉办公室敲敲门，里面传出一个生冷的声音：“请进。”
“白总您好。”胡晓东向靠在高背椅上微闭着眼睛的白韵蓉微笑着打招呼。
“嗯，你好。”白韵蓉懒洋洋地探了探身子，轻描淡写地说，“胡主任，来了？”
“是这样的。”胡晓东坐下来说，“这几天的都市报想必白总您也看到了，他们搞了个‘住房团购团’的活动，听说反响还很大。我们王总特意叫我来向您请示一下，看看您这边需要怎么配合。”
白韵蓉一翻眼皮，轻蔑地说：“慌什么？海天都市报再跳，也跳不到哪里去。海天市范围内的房地产广告，能和我白韵蓉抢的人还没出生。只要我还开这家公司、代理你们的广告，房产广告就非你们海天早报莫属，你们不要杞人忧天。”
好大的口气啊！胡晓东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出来，只是继续讨好着说：“我相信白总的实力，但是我们王总叫我们跟进一下……”
白韵蓉打断胡晓东的话说：“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调集你们的力量打压一下都市报也行，让他们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不要试图和我们抢房产广告！”
对于胡晓东的小题大做，白韵蓉嗤之以鼻，又觉得好笑。你以为《海天都市报》的那些业务员我没见过？一个杨乐心、一个肖潇，都是丫头片子，能折腾得起多大的风浪？难道还能竞争得过我白韵蓉？有我白韵蓉在此，你们还慌什么？
白韵蓉倒是觉得，《海天早报》既然把房产和移动联通电信给她总代理了，就不要插手太多、干扰太多，做好他们自己的事情。她该怎么做，她心里有数得很，不需要他们在这里皇帝不急太监急。
想到这里，她不冷不热地说：“胡主任啊，你们报社做好你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至于我代理的这两块，我心里有底的。”
胡晓东表面上恭恭敬敬，其实心里已经不爽得很了。他感觉每次在白韵蓉面前，自己不是堂堂《海天早报》的广告中心主任，更像是她的马仔，或者像七品芝麻官在给皇帝老子上奏章。她说话永远是那么冷冰冰、硬邦邦的，好像他欠她的钱还没还似的。只有在王东宇面前，她才露出难得的笑容。
走出白韵蓉的公司门口，憋了一肚子气的胡晓东在心里不断地问候着白韵蓉的母亲。心想要不是王东宇硬是要我来找你，我才懒得尿你这种牛逼呢！口气那么大，你以为你爹是海天市市长吗？
其实胡晓东也只是在心里发发牢骚而已，下一次见到白韵蓉，他还得要毕恭毕敬。没办法，这个白韵蓉，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来头，反正就是神秘得很。
她不同于任何一个广告代理公司的老板。别的代理公司老板，都把他当财神爷供着，逢年过节烟酒送着、吃喝请着、封包塞着、小妞泡着，生怕得罪了他。这个白韵蓉倒好，房产和移动联通电信的广告都被她的公司全权代理了，她从未给过他好处不说，还对他牛逼哄哄的，冷若冰霜。
最令人纳闷的是：王东宇还曾经N次对他说过，对白韵蓉要绝对地尊敬；对她的公司要绝对地支持和配合；白韵蓉与《海天早报》的关系，要绝对地保密，报社员工都不能透露。听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文革期间喊的口号似的。至于为什么、她是什么底细，王东宇从未告诉过他，他也问过几次，但王东宇总是含糊其辞，敷衍了事。
唉，没办法，摊上这么个鸟代理公司，真是郁闷。他甚至怀疑：白韵蓉是不是王东宇的情人或者什么亲戚来着？
胡晓东刚进报社大院，车还未停稳，电话就响了，一看，是世纪金舵房地产公司策划部经理于宗昌。
“胡主任，在哪呢？”
“在报社呢。”
由于业务上的来往，胡晓东和于宗昌经常联系，也吃过几餐饭，但没有深交。
于宗昌笑呵呵地说：“胡主任真敬业啊。怎么样，过我这边来坐坐吧？”
“改天吧。”一想到是白韵蓉的客户，胡晓东就提不起精神来。
“过来吧，我给你一份东西，对你绝对有用。”
胡晓东掉转车头，朝世纪金舵房地产公司的方向疾驶而去。
胡晓东刚进办公室，于宗昌就拿出肖潇的那份《海天都市报住房团购团策划方案》说：“这个东西肯定对你们有用，你可以拿回去可以看一下。”
胡晓东扫了一眼方案的封面，心马上跳起来：好啊！干脆就按照《海天都市报》的方案依样画葫芦跟进吧，反正目的也是搅乱都市报的局而已。
“谢谢于经理啊。你是从哪里得来的？”胡晓东笑着说。
于宗昌递过一支烟说：“从哪里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看对我们有没有用。”
胡晓东一边点火，一边点头说：“有用，有用。”
回到办公室，胡晓东马上召集房产专刊的记者、编辑开会，决定马上就跟进一个同样的“住房团购团”活动。
“海天都市报能做，我们照样能做，而且还要比他们做得更好！”胡晓东说，“明天就开通报名电话，我再抽出几个人来协助你们报名。我们要搞个同都市报一模一样的活动出来，让他们去抓狂。”
房产记者关海威说：“人家会不会认为我们是跟风？”
胡晓东不屑地说：“管人家说跟风还是跟雨？我这次就是要跟风！不但要跟风，而且还要把他们的风头压下去！让他们看看，谁是海天市场的老大！”
关海威心里觉得好笑，心想你跟风倒还牛逼啊？
胡晓东眉飞色舞地说：“我们在跟进好这个活动的同时，还要加大力度炒作温州炒房团的事件。对了，你们就写温州炒房团已经盯上了海天市，很快就会组团前来海天炒房，房价继续上涨是必然趋势。想买房的话就赶紧出手买，否则就后悔莫及。”
关海威实在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温州炒房团具体什么时候来？”
“咱这不是说炒作嘛！”胡晓东对关海威的明知故问很不爽，就黑着脸说，“不把新闻炒起来、炒热市场，市民老这么持币观望下去，开发商怎么卖房子？开发商卖不动房子，怎么会给钱咱们做广告？”
“但是炒作也不能老是炒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吧？我们毕竟是新闻媒体啊？”
胡晓东脸色大变，厉声喝道：“关海威！你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想跟我唱反调？！”心想你一个小小记者，管那么多闲事干吗？叫你写稿你就写！
关海威不再吭声，心里却对胡晓东嗤之以鼻，觉得他此时的样子就像个小丑。心想眼前的这个广告中心主任与《海天都市报》的李华志相比简直是相差十万八千里。没有一点主见和新思路，完全只是几家代理公司和开放商的走狗而已。最气愤的是，除了整天知道叫他们写假新闻，再没有其它的新招数。
散了会，几个房产记者一出门口就开始嘟嘟囔囔，他们虽然当面不敢顶撞胡晓东，但是心里都对他鄙视得很。
关海威苦笑着摇摇头。没办法，这年头的记者，特别是专刊记者，又特别是房产专刊记者，其实就是赤裸裸的吹鼓手而已。为了生存，整天都得违心地去写一些连自己都不想看的文章，可说是昧着良心去忽悠读者上当受骗，与赵本山卖拐的性质毫无二致。
老实说，在市场经济的今天，像他关海威这种有正义感的房产记者已经不多见了。他们当中的大多数人，已毫无社会责任感和职业道德可言。为了一份工作、为了钱，他们只不过是新闻媒体替房产商豢养的一群助推房价飙升、让更多普通百姓望房兴叹的帮凶而已。
外行人一听说他们是房产记者，都对他们投以敬佩的目光，以为他们高深莫测，才高八斗，是整天指点房产江山、激昂楼市文字的“专家型记者”。其实只有他们心里最清楚，他们是什么样的记者。他们用手中的笔，粉饰太平、指鹿为马，玩弄的都是一些虚无缥缈的文字概念。他们的文章和开发商的广告一样假，见到水塘就是“湖光山色”，见到土丘就是“依山傍水”，动辄就是“高尚社区”、“中央核心商圈”，好像人家的社区就是卑鄙社区似的。
毫不过分地说，在他们这些房产记者的笔下，一条再普通不过的马路都可以被他们写成“黄金走廊”，就连楼盘旁边的茅厕都可以写成五星级酒店。但是对于房产行业普遍存在的房屋质量问题、面积缩水问题、占用公共绿地问题、合同陷阱问题以及黑心开发商对购房者的种种欺诈行为，他们房产记者以及他们服务的媒体往往又都是三缄其口，视而不见，保持着可怕的集体沉默。因为他们知道，开发商是他们新闻媒体的衣食父母。
想到这些，再回想起胡晓东刚才那张因为生气而严重变形的脸，关海威心中无限悲凉，满腹惆怅，却又无处发泄。胸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样，闷得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