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茗无奈苦笑,此时他已经能够感受到背脊发凉了,若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怕是穿着堇色衣服的那一位,非叫他吃不了兜着走!
“公主殿下可知道今日早朝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白桃被问住了,看了一眼身边的巫湘。
没想到,巫湘飞快地就将视线沉下,眼神丝毫都没有跟她有任何的交汇。
她当即便感到不妙,看向举着茶盏喝茶的容天玄。
“不会是孟子樱那里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容天玄并没有去看她。
不过,那犹如深冬般凌冽的眼神,却教她胸口犹如被寒风刺透。
安茗摇着手中竹骨扇,淡淡摇头。
“今日的皇极殿上,瑞亲王求娶胧月公主,此事已经在大燕传得沸沸扬扬了。”
白桃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
她思绪混乱,忽然间想到,上次容天瑞好像说会帮她摆脱了这桩婚事,没想到,竟然是通过这种方法来摆脱的!
叫她嫁给那个脸色苍白的跟鬼一样的容天瑞,还不如让她去嫁二师兄!
白桃崩溃地抓了抓头发,哀叫道:“孟子樱不会答应了吧?我哥哥呢,他老人家有没有说什么?”
安茗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视线时不时地就会飘向容天玄。
容天玄的手指紧扣着茶杯盖,从上面依稀能够看到淡淡的流光,转入他的指尖。
内力再渗透一分,这茶盏便会被震得粉碎。
“我还没有说完,公主殿下是否有兴趣听我继续说下去?”
“你说,你快说!”
白桃凑到了安茗身边去,撑圆了眼睛等他继续说下去。
“瑞亲王求娶胧月公主,大殿内一人上前,说自己同样爱慕胧月公主。导致皇后恼怒,说指婚之事儿戏不得,后匆匆退了朝。”
巫湘诧然地看向白桃。
众人的视线明里或暗里,全部都集中到了白桃身上。
白桃如被一口水呛住,尴尬地干咳了几声,“那人是谁,还挺有眼光的。”
安茗撩了下膝上的袍摆,眸底清光离离,“此人正是天下兵马大元帅!”
“你说、咳咳咳咳!”
白桃这次是彻底被一口风给呛住了。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那个有眼光的人,竟然是他的大师兄!
这是怎么个情况?
巫湘垂眸,淡淡一笑。心想,到了至关重要的时刻,宫清果然出手了。
白桃拊了下胸口,可咳嗽还是停不住。
容天玄暗暗推了茶盏过来,低声道:“真是没用。”
白桃恼火地剜了他一眼,端起茶盏来,仰头全部灌了下去。
少顷,她才终于得以平复了心绪。
“你说的若是真的,那我大师兄肯定是疯了!”
白桃有些想不透,宫清这番作为的用意。
若是容天玄在早朝时说了求娶的话,也就足够扰乱孟子樱,说不定还能够为这桩婚事,争取到一些时间。
而宫清突然冒出来,说些爱慕白桃的话,必定会惹得孟子樱恼怒。
白桃有些无力,忽然感到受伤的右肩隐隐作痛。
看到她额上沁出的汗珠儿,容天玄眸色一沉,淡淡道:“十两,上次你可是答应了我,不会违背我的命令。你回去塌上躺着,我还有事情同安茗商议。”
容天玄看了一眼安茗。
安茗被他炽灼的眼神震慑到,连忙将手中的碗丢到一边去,跟上他的脚步,离开了荷塘。
白桃悻悻垂头,被巫湘搀扶着,回到屋中躺下。
可是,一闭上眼睛,脑际便会交错出现宫清的音容笑貌。
辗转反侧许久,他都未能睡着。
“巫湘,你说,我大师兄是不是疯了?”
巫湘紧抿着嘴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宫清肯定不是疯了,不过是因为深埋于心底的感情,终于被他拿出来晾晒了下。
不过,安茗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美味的东西,饶是隔着些距离,都会将人吸引过来,何况是美味的人儿。若你不做第一个品尝的人,便整个碗都会被人端走。”
巫湘眸底的光彩逐渐黯淡下来,晦暗如笼。
美味的人儿,难道是指……
巫湘不敢继续再想下去。
“安茗,我看你现在是愈发的大胆了。”
容天玄声音微冷,似带着雪花。
安茗抱歉一笑,摇着扇子的手腕微微转了转,换了扇面,“陛下,安茗是个多嘴多舌的,我看你对胧月公主,关心的过分了。”
“我对她为何关心,最清楚的那个就是你”
容天玄的视线阴昏如潭,冷冷地彷佛能够照透人心。
“陛下想说,因为胧月公主无意间吸收了灵源泉,所以对您来说有利用价值?可是,陛下,你身边的哪个人,对您来说不是有价值的,就算是皇后娘娘,我看您对她都没有如此关心过。”
安茗用扇子遮住了鼻子一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容天玄看,观察他的反应。
容天玄的脸色越来越阴沉,花思已经被冻得瑟瑟发抖,恨不能尽快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也就安茗敢这样同容天玄这样说话,说是花思的话,早就被他一掌拍飞了。
“你若是再多说一个字,仔细了你的舌头。”
容天玄衣袍剧振,冷风刺来。
安茗将竹骨扇一抖,收入袖管之中。
“那安茗就不说了,陛下,这个你收好了。”
安茗忽然将一个白瓷瓶抛入空中。
冷风一折,卷住瓷瓶,送入容天玄掌心。
一股淡淡的药味从瓷瓶之中散发出来。
安茗转身,向后门的方向走去,“这是用来止痛的外敷药粉,同时还有祛除疤痕的作用,需要每日仔细地涂到伤口上。”
花思上前,要将白瓷瓶从容天玄手中接过。
这敷药的事情,自然是要交给白桃的贴身丫鬟巫湘才是。
出乎预料的是,容天玄竟然直接将白瓷瓶装入衣襟之中。
花思诧异地张了下嘴巴,想了想,终是什么都没有说。
“秋鸿可传来了什么消息,鱼月灵来了吗?”
花思赶忙收敛了神色,小声道:“启禀陛下,秋卫长刚刚飞鹰传书,就如您预料的,白家派了灵贵妃来。”
容天玄淡淡点头,视线眺向远处。
“很快就能够解决了。”
花思也朝容天玄流眄的方向瞧了一眼,只见那里盘旋着一直鹰兽,正是来自云英宫的方向。
鹰兽发出刺破天际的啸鸣声,声声入耳。
云英宫中,来了一位“贵客”。
孟子樱看着那道青色的影子,当即面色一寒。
面前的女子身姿婀娜,轻纱覆面,额上正中画着花钿,栩栩若开。婉约的如同一个画中走下来的人物。
女子也不客气,找了位置坐下去,环视了一眼周围。
最后,那双如水的秋眸落在了孟子樱身上。
“怎么,不欢迎我。”
“鱼月灵,这里是大燕,我是大燕的皇后,而你不过是方古的贵妃。在本宫面前,不行大礼,你可知会犯下什么罪?”
孟子樱坐到鱼月灵对面的位置上,微微抬起下颌,神情倨傲。
叫做鱼月灵的女子微微一怔,随后,清浅一笑,眼梢溢出一抹柔和的弧度。
“孟子樱,你是大燕的皇后,而我不过是方古一个小小的贵妃,这确实不假。不过,你要知道,在白家那里,我的位置可比你高上一筹。你如今能获得大燕的皇后之位,也多亏得白家从中助力。若单凭你大燕孟家的势力,早不知道你现今身在何处?”
鱼月灵虽然说起话来柔柔弱弱的,但每个字都如尖针一般,刺在孟子樱心口。
她转眸,狠狠瞪了一眼鱼月灵。
鱼月灵却不以为意的样子,眼底薄光如水,淡淡流淌,衬得额头正中的花钿愈发的鲜润。
“嘶嘶”。
听到了奇怪的声音,孟子樱神色凝住,看向鱼月灵翠色垂袖。
里面似盘着什么东西,缓缓地上下蠕动。
孟子樱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
“你带了那个东西来?”
鱼月灵眸子一转,从孟子樱受伤的樱桃红碧玺扳指上掠过。
“小家伙是我亲密的伙伴,饶是睡觉的时候,我都会带在身上。”
孟子樱顿时感到身上一冷,不由自主地缩了一下肩膀。
鱼月灵口中的小家伙,是条青色的蛇,据闻,有一丈之长,经过鱼月灵的培育,青蛇体内有剧毒,倘若不小心被它咬上一口的话,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性命不保。
鱼月灵擅养蛇,得白家器重,这两点上,便高出了孟子樱一筹。
这也是让她不服气得地方。
鱼月灵伸手,轻抚了一下自己的手臂,缠绕在上面的青蛇也才得以安静下来。
“这次我来,是为了给你带个话。”
“什么话?”
孟子樱的身子微微往后靠了下,视线总会在不经意的时候,觑一眼鱼月灵长长的垂袖。
“将胧月公主跟方古安阳侯嫡子的婚事取消。”
孟子樱神情一震,站起身来道:“为什么?”
鱼月灵额头正中的花钿,被阴影笼住,颜色黯淡了少许。
“安阳侯与白家的关系你也是知道的,在方古,两家势不两立,近几年关系愈发的紧张。而朝堂上的几位官员,无不关注着两家的动向。若是大燕的胧月公主嫁到安阳侯家,在朝堂之上势必会掀起风浪。许多人暗地里会以为,庄家得到了大燕的助力,朝堂之上好不容易达到均衡的势力,也会因此倾斜。”
鱼月灵说的云淡风轻,声音温柔。
而青色的面纱上面,那双秋水般的眼眸,却不时攒动着阴云,遮没了在她眼底流溢的光华。
从孟子樱眼底,刹那间晃过一丝狠戾之色。
“那你的意思是,让我再次将圣旨取消。你以为圣旨是什么?如此滑天下之大稽的行为,我孟子樱做不出第二次!”
孟子樱重新坐回去,侧着身子,双眼暗暗一眯,紧紧攒住地拳头,指节处很快渗出惨白之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