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一日,地下一年,柒情绝虽然只在天枢宫里呆了不多会,可凡间却已过去了好多天。
飞飞自睡梦中醒来,嘴角还挂着甜甜的笑,因为她知道师父守在她身边,可等她睁开了眼,才发现一切都变了。
偌大的房间内,除了书桌上一张墨迹未干的画,再无其他。
飞飞惊呆了,立刻从朦胧状态彻底清醒了过来,焦急地将塔顶所有房间都找了一遍,可还是半点都不见柒情绝的身影。
“师父!师父!你在哪啊!”飞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自从她拜了柒情绝为师,他从未这样不辞而别过,素来准确的不祥预感一齐涌上心头,她害怕极了。
“师父……师父你是不要飞飞了吗……”飞飞失落地走回书桌边,双脚并拢蹲坐在椅子上,一手抱膝,一手伸出,轻轻抚过画中人模糊的脸庞,轻咬着唇瓣,眼睛不停眨动,水雾盈满了眼眶,却倔强的不肯让它们流落一颗。
“师姐,你怎么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飞飞惊讶地转过头去,定睛一看,竟然是持恩。
“我没事。”她虽然嘴里说着没事,可委屈的泪水却夺眶而出,飞飞抿了抿唇,转过身去悄悄用手背擦掉了泪水,她不想让持恩知道,也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
“你真的没事?”持恩显然不信,向前几步走到她面前,仔细观察着她的模样,心中一紧,问道:“司命星君呢?”
飞飞犹豫了一会,小声说:“师父他……出去了。”
持恩半信半疑地看着她:“我是奉司禄星君之命来传信的。”
飞飞“哦”了一声。
持恩剑眉皱起,眼里有着不舍,可是现实却由不得他多留:“……师父还在天璇宫等着我回报,既然司命星君不在此,那我得先回去报信了。”
飞飞抬起头,大眼睛里满是失望,她茫然地点了点头,道:“哦,好,你回去吧。”是啊……持恩的师父已经不是她的师父了,他没必要和她一起等师父回来……
“师姐,你真的没事?”持恩上前几步挨近她的脸,黑衣劲装下包裹的是年轻高大的身材,长发如一匹上好的墨缎般自脑后倾泻而下,束发的玉冠散发着点点幽暗的光芒,自有一番卓尔不凡的俊朗脱俗。
飞飞柳眉倒竖,将他推到一边,故意大声说:“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我好得很,你有事我都不会有事,你快回天庭去给你那个什么师父回信去吧。”
持恩犹豫半晌,看了看天色,终究是没能拗得过她,闪身离去。
飞飞见他真走了,一下子泄了气,趴在桌子上一直哭到睡着。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她一直守在塔顶等柒情绝回来,可她盼过了一天又一天的日落,都没有等到他。
没过几天,南宫寒的传讯就到了,飞飞一个人站在房内和传话太监大眼瞪小眼,双方都无奈至极。
“这位小道长,尊师呢?”太监一挥拂尘,神情还算和蔼。
飞飞无言以对,别开头去不敢看对方的眼睛,撒谎道:“我师父他……出门去给皇上寻药方去了。”
太监皱了皱眉:“这……尊师离去寻药,怎么也不等皇上允准?这下皇上要召见,可如何是好?”
飞飞不安地垂下头:“我自己去。”
太监一愣:“小道长自己一个人,能行吗?”
飞飞小声应着,抬头轻声道:“你放心吧,师父说过我可以给人看病了。”
太监还是有些犹豫,但一算时间已经过来很久了,怕南宫寒等得着急,只好先领着飞飞去了。
飞飞一路上都很不安,她东张西望地到处看,奢求着可以在到养心殿之前找到柒情绝,但奢求只是奢求,奢求显然不会实现。直到跨入养心殿大门,她还是一个人。
“皇上,人带到了。”太监优先进入内殿传话,飞飞站在殿门外候着,待听到一个温和低沉略带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传”时,她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小道长,请进吧。”太监转身出来,掠一抬手请飞飞进去。
这下轮到飞飞犹豫了,她脸色苍白,柳眉淡淡,如清泉般的杏眸内水雾凝聚,急得快要哭出来了。
“小道长?”太监看得出她的不安,但在这皇宫里只能自求多福,他没有义务也没那个能力帮她。
飞飞低低地“哦”了一声,咬了咬唇,豁出去似的跨入内殿。
现在是傍晚时分,宫内各处已经掌了灯,南宫寒的寝殿内更是摆着数不清的夜明珠,亮如白昼不说,更平添了几分仙境才有的迷蒙,有那么一瞬间,飞飞以为回到了天枢宫。
“是你?”南宫寒依旧躺在床上,明黄色的被子盖住他大部子,看见只有飞飞进来,他也有些惊讶,不由继续问道:“你一个人?”
飞飞慌乱地搓着手指,故作镇定道:“师父他去给皇上寻药方了,让我在宫里等着。”
南宫寒细长的丹凤眼内清波潋滟,他略微颌首:“那真是有劳你师父了。”
飞飞低垂下头,没有回答。
南宫寒勾唇浅笑,似乎觉得她的无措还不够,沉声唤道:“这位小道长,你来。”
飞飞一怔,惊讶地看向他,然后迅速扫了一眼寝殿内的丫鬟和太监,众人好像什么也没听到一样,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
飞飞的心彻底乱了,迷茫地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嗯?”南宫寒轻轻发出一声疑惑,眉宇间凝起几分帝王威仪,吓得飞飞腿一软,差点摔倒,“怎么?”他又淡淡吐出了两个字,逼得飞飞不得不朝他走过去。
走到他床畔的这段路不知为何突然变短了很多,飞飞多想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但那都只是她的空想罢了,路终究都有尽头,不同的是每条路的尽头都有不同的风景。
这里的风景是如何的?飞飞不知道,她只知道,南宫寒真真是个清瘦斯文、白净秀气的男人,他谈吐文雅举止温润,一双细长的丹凤眼里满是莫测,一双手也和他的眼睛一样细细长长,与皇帝比起来,更像是双琴师的手。
“小道长不必那么紧张,朕不会把你怎样。”南宫寒有些自嘲地笑了笑,似乎在讽刺自己这副好似废人般动不了的身子。
飞飞不想他自卑,硬着头皮道:“我不紧张……”
南宫寒微微挑眉,眼睛上下瞧她,好似在说:真是一副典型的言不由衷的样子啊……
飞飞懊恼地垂下头,不想让南宫寒看出她的不安,却在不知不觉间咬破了下唇,鲜血溢出,染红了她的唇瓣,娇艳欲滴,尽是春、色,诱得人心神荡漾。
一根修长的手指缓缓抚上了她的唇,飞飞猛地抬眼,正看到南宫寒半眯着丹凤眼,温柔地笑着说:“别咬,会疼。”
飞飞怔怔地看着南宫寒的脸,有一瞬间晃神,似乎看到了柒情绝。
在场的太监宫女再也坚持不下去了,同时倒抽一口凉气——这个动作实在太暧昧了!一个大男人把手指放到一个少年的唇上,而且这个大男人还是当朝天子,这个少年还是个道士,这实在太考验人的定力了!
飞飞听到抽气声回过了神,连忙别开头躲过了南宫寒的触碰,俏脸上晕染着层层桃花似的嫣红,嘴唇也都抿了进去,心里仿佛跳进了一只小鹿,不停地四处乱撞,撞得她心烦意乱,怦怦的响声都快将她的耳朵震聋了。
南宫寒缓缓收回手,神情变得更加温柔了,他正想再说些什么,却突然发现殿门处不知何时已经站了一个人。
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柒情绝。
飞飞见南宫寒神色变幻莫测地望着门边,自己也跟着望了过去,待瞧见是柒情绝,她惊喜得立刻就要跑过去,可后者的眼神却让她犹豫了。
那是一双如同寒冰一般阴冷无情的黑眸,你永远读不出里面究竟含着什么深意,你也永远无法从那里猜测到什么。
两个主角都看向同一个地方,在场的奴才们也忍不住瞧了过去。其实也并非因为南宫寒和飞飞看过去他们才看的,实在是门口那个人太过耀眼,太过惹人注目,让他们不得不去看。他就好像本身就会发光一样,刺得他们眼中只能容得下他一个人。
是啊,师父他一向夺目,只要他一出现,一切光华和风采都会落在他一个人身上,谁都无法比拟……飞飞痴痴地想,脚下却不由自主后撤。
她在怕,但她又说不出自己在怕什么,面对柒情绝的眼神,飞飞不安地转开视线。
而柒情绝见此,又想起方才隐身时看到的那一幕,心情顿时坠入谷底,浑身散发出来的冷气冻得在场所有人都直打哆嗦,其中也包括飞飞和南宫寒。
南宫寒有些惊讶,他执政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气场如此强大的人,他看着柒情绝的目光忽然从淡泊转为兴味,似乎还含着几分戏谑。
“皇上的病需要多休息,贫道和劣徒就不打扰了。”柒情绝首先开口,打破沉默。
南宫寒垂下视线,抬起手,朝上一托:“请。”
飞飞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柒情绝睨了她一眼,声音听不出冷漠,但就是让人怎么都不舒服:“还不过来?”
飞飞的下唇又被咬出了血,她低着头一路小跑到柒情绝身边,柒情绝二话不说,立刻转身掀帘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