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9月,我应中央电视台邀请前往山西省某市,做了一个抑郁症患者的个案,并在本人同意的情况下进行了全程的电视录像。10月10日是世界精神卫生日,中央电视台将其中一部分内容制作成电视节目分三集在新闻频道播出。
节目播出后引起了许多抑郁症患者和家属的关注,纷纷电话联系希望能够前来北京就诊。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内,全国有十四个省的患者或家属打来电话,要求来京治疗。对每一位打来电话的求助者或家属,只要是我接的电话,都给予耐心解释,说明情况,建议他们在本地或就近城市治疗,并尽可能详细告之治疗抑郁症的特点,绝非几次咨询或治疗就能好转。尽管如此,有些患者和家属求助心切,仍然还是来到北京。半年时间内陆续来了十余人。在这些求助者中,相当一部分是已经患有抑郁症数年以至十数年,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有所改变。在那一段时间内,对绝大多数求助者的咨询是效果甚微的,甚至有三个几乎没有任何效果。对此,我既很感内疚,又非常感叹。感叹的是我们心理工作者的责任重大;内疚的是我没有体会到心理治疗界大师们的理论,没有让这些来访者获得有效帮助。
其中让我感受颇深的是来自陕西省童海明的咨询案例,应该令我终身引以为戒。
童海明,一个32岁的小伙子,由妻子陪伴从陕西省的一个中型城市来到北京,寻求专业人员的帮助。
在他们那里,小伙子结婚的年龄在25岁左右;姑娘的年龄在23岁左右。童海明与妻子柳杨在大学毕业后一年就结婚了。他们两人在陕西是同一个城市的,在大学二年级时相识、相恋和相爱。小伙子身高178公分左右,方脸浓眉,身材较魁梧,颇有一些陕西大汉的风采。童海明青少年时期曾经在省体校接受过多年的足球训练,身体素质非常好,没有得过大病。电子计算机专业毕业后参加工作,几经周折来到了现在这个民营生产电子产品的单位,担任主管领导。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得到老板的看重,并与老板成为朋友。工作上的重要事情都交给他来处理,很是重用。不仅如此,就是老板家里的许多事情也交由他来办理,比如到机场接个亲戚,办理购买房子的手续,装修新家等等,如同亲兄弟一般,私交很重。老板除了现在的企业外,还经营着两家其他行业的公司,遇到一些棘手的问题也是由他来处理。童海明每天开着车到处跑,总是闲不住。
按理说,32岁的年龄,体力充沛,娇妻关心,家中又无牵挂;收入很好,有车有房;老板信任,在公司可说是一人之下,近百人之上,受人敬畏(当然也遭人嫉妒)。童海明本应志得意满,百事顺心,但他却有两件事终日揪心:第一件,他非常喜欢越野吉普车,除了开还喜欢琢磨修理,因此总想自己注册一个汽车修理厂。资金没问题,地方上也没问题,但就是多次努力,均阴差阳错地出故障,未能实现,心中倍感挫折。第二件,结婚后不久,他心疼老婆上班辛苦,让老婆辞职在家做专职太太。自老婆回家后,负责每日两人的起居生活,虽对他关心体贴,但就是有些关心过分,经常告诉他注意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就好像没了她自己什么也干不好一样。
结婚后一段时间内,童海明对老婆的话听一半“忘”一半,被老婆唠叨急了就大吼一声:“我就这样,怎么着吧!”老婆倒也识趣,当即便不作声了,但事后仍然要找机会找补回来。这让童海明倍感“撮火”,久而久之,越是老婆让干的就越不干,甚至有时候有意做老婆不喜欢的事情,比如晚上回家不睡觉,心不在焉地玩电脑游戏,专等着老婆说他。如果老婆假装看不见、或者看他脸色不善不数落,他反而惦记着,一面玩一面偷眼看着老婆,一面还在心里嘀咕着:“她怎么还不说我啊?”如果老婆真数落他了,就开始较劲,接着玩,但是注意力可以相对集中了。为此老婆不愉快,两人经常发生口角。在半年多以前这两件事已经把童海明搅扰得心绪不宁,六神无主了;再加上业务、应酬、工作、私事和老板的私事,就更让他烦闷无比、身心俱疲了。
妻子柳杨比童海明小半岁,血缘中有一半是来自湖南,故外表看似温柔,但内心坚强、行事很有主见,甚至有些泼辣,且有一定个性。自从做专职太太后,对丈夫尽心照顾、多方关心。整日在家没什么大事可做,家务、电视、与朋友电话聊天就成了她消磨时光的对象。丈夫早晨一走就是半夜才回来,孤零一人,好不自怜。想要有个孩子分散一下寂寞,却一直没有动静。悄悄到医院检查,医生说是子宫后位,难以坐胎。无奈之下只好听天由命。
自从与童海明大学相恋之后,两人的感情就很好,但那时相互沟通方式上就显现出一些问题,潜伏下了危机,然而并没引起双方的重视。婚后夫妻感情更浓,丈夫表现出对妻子全身心的爱,经常刻意注意自己的言行,观察妻子的脸色,惟恐言行不当伤害了她。但越是注意越是出问题,截止到半年前,两人交流的机会几乎没有了,同处一室经常感觉双方没话可说。童海明却又在感情上对妻子有较强的依赖,不愿意她在空间上离开自己:即使在家里两人不说话,但只要在一个房间里就感到满足;夜间睡觉还要把手搭在妻子的身上才能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