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殷然从小被禁足于那狭小的空间里,但她既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随隐沧学艺。殷家香海园里住的那些亲属,她还是知道一二的。哪怕她亲爹娘都没见过她,她还是见过他们的。
“这……好像听说是你二伯的私生女!”莫衍璃想了下道,拿了一片桌上盘子里的糕点放进口中咀嚼起来。
“这东西糖分过多,你少吃点。”殷然轻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说了句与目前话题风马牛不相及的话。
就在莫衍璃一愣间,殷然又继续原本的话题道:“这么说,这位堂妹是在这八个月中被接回香海园的了!”
“确实如此!”莫衍璃道,已经放下了手里的糕点,而后若有所思的望着殷然问道:“照你之前那说法,你现在只记得自己离开殷家的那一段,之后的事情你全部忘记了?”
殷然点了点头,而后想到一个比较重要的问题,继而又问道:“你退出组织,无音阁那边无人追究吗?”
“追究?”莫衍璃闻言嗤嗤一笑,“咱们老头仙逝之后,阁内职务变动频繁。老头的长老之位由左护法风邪接任,而这位风邪长老就在一月前不知所踪。右护法,当今玄景王夏纥启的身份已被我们几个人曝光,而今他又因为参与夺宫事件身陷牢狱。”
夏纥启?就是她在星河殿的观星台醒来时,拿剑指过她的青衣男子?亦是促成她与袁惜婚事的媒人之一!?殷然搜寻着记忆里这两日的片段,当与莫衍璃的新讯息对上间。心里不禁诧异,心里还有不少疑问,但是依旧沉默的听莫衍璃继续话题。
“如今天下,世家分乱,外强入侵,皇帝小儿当真是应接不暇。而且帝王暗中操纵无音阁这个暗杀组织,多年来遏制世家势力的事情。世家与帝王之间,各自已都是心照不宣。
如今国难当头,皇帝哪里还敢动作。曾经另人闻风丧胆,辉煌一时的无音阁,如今也只不过强弩之末。谁还会管我一个过期杀手的去留?而且如今军需物资可是都掌握在世家手里,就算无音阁有人想管,也是有心无胆。”
听完莫衍璃的话,殷然的心中惊诧不小,无音阁居然到了这步田地!
她犹记得当年——
师傅隐沧老人,也就是莫衍璃口中的“老头”。在江湖上有两个身份,一个是受帝王所控的。这个王朝最大的杀手组织,无音阁的执事长老。无音阁的作用,便是帝王用来控制四大世家外戚力量的秘密利器。
只因和夏王朝定国之前是七国五乱各路枭雄分割天下,而后先皇由四方城主协助统一天下。四方也就是现在的四大世家——
坐西的芜城殷家,四大世家之中财富堪称龙头,掌控着整个王朝的矿脉。
东边皇城洛都宇文家的听雨楼,以铸剑闻名与世,有这个王朝最高超的冶炼技术。暗里,亦是和夏王朝最大的情报组织。
南边桑州袁家,有这个王朝最大的桑田,营运丝绸,布匹织造,主国运经济外交。
北边的莫城莫家,王朝最大的丝织行。与袁家是世代姻亲。所以,各分一杯羹。是王公贵族专供的服装行。
这样的天下,皇帝无疑是一个平衡天下的四平轴心。轴心可以换,砝码却不会掉价。为了稳固和夏的基业,夏玄奕创建了无音阁,意在遏制世家势力的日益扩大。一旦世家里有独占鳌头、或资质特优者,杀无赦。
隐沧弄了这样一个位置,不为朝堂,也不为世家。只是为了一种大平衡,平衡世家与朝廷势均力敌的表象,只求天下太平,四海安定。
否则,世家一旦坐大,王法必失去了相应的约束力。而朝堂坐大,又难保官宦不鱼肉百姓。大平衡一旦失去,天下必又大乱,生灵涂炭。
隐沧的另一个身份——隐山老者,江湖上闻名的圣手神医。以医毒与一条银鞭,独尊天下第一的位置。
收有两个弟子,大弟子殷然。江湖只知这个徒弟继承了他一身医术,人称“银面医仙”。之所以得银面之称,是因为殷然随师傅悬壶济世的年月里,都以银纱覆面。
另一个女弟子莫衍璃,江湖人称“火狐千面”。这个人,没有人知道她是无音阁的首席杀手。只知道,此女子从不以真面目示人。只知她过之处,必有恶贯满盈的人被索命夺魂。
而殷然与莫衍璃各自维系的,便是这个江湖生杀予夺的小平衡。
“你是说,我们揭穿了玄景王的身份?”殷然理了下思路,问道。
“是的,本来老头临终前千叮咛万嘱咐,不是让我们千万别乱了方寸。可是,皇帝派了玄景王暗地里要杀你我,还有我夫……还有宇文辰以及表哥和有殷岚风。结果机缘巧合,他没杀了我们反被我们重伤。
后来表哥用玄景王的命威胁,才让他答应帮我们求赐婚旨。”
听到这里,殷然不禁诧异,咽下一口茶水问道:“袁惜求的婚旨?那怎的,你就嫁给宇文辰了?我当时又是何反应?”
莫衍璃听了殷然的问题,眼神闪了闪,而后支吾了一阵:“你什么反应?我记得当时是你想向袁惜表白的!你说你能是什么反应?我记得你当初为了以防玄景王反悔,还给他下了毒的来着!”
殷然听此,已经完全石化住,完全忘记要继续追问莫衍璃与宇文辰的事情。只怔怔的愣在那里——是她向袁惜表白的?还为了嫁给他,以毒迫人?
直到后来莫衍璃离开了袁家别院,殷然泡在澡盆里。也还没完全消化掉这个惊人的讯息,这话若不是从莫衍璃的口里说出来,她是被打死也不会相信的。
她殷然居然为了要嫁给一个男人,而使毒算计人!不会的不会的!莫衍璃绝对是在跟她开玩笑,这个师妹过去就老想方设法的捉弄她,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只是她还从没中招过,这次定是看她失忆,所以趁机反将她一次军。
一直以来,他们虽为同门,却不是相亲相爱长大的。一个众人掌上的明珠,一个如弃履的幺女。自小生活环境的不同,性格上南辕北辙的差距。又加上隐山师门学艺时,不得不惺惺相惜渡过的无数岁月。让两人的关系微妙的既真关心,又喜欢互相戳刺。
“然儿,你不出来吗?水似乎要凉了!”正兀自发愣的殷然,乍听这一声分明在浴桶旁的屏风外的提醒。吓得忙回过神来,袁惜什么时候进来的?还有,他居然这个时候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