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阿芳问周海涛:“你觉得城里好还是乡下好?”
周海涛从车窗外望了一眼广袤农田路边成排的杨树说:“各有各的好。城里面吧,文明、开化,各种现代化设施齐全。可是城里人口密集,竞争激烈,由此衍生出来的是非和矛盾也多;农村空气好、风景好,人们居住得比较分散,人心灵受挤压的程度也就少一些,只是物质条件差一些,上侧所不方便。”
阿芳笑了笑说:“我时常想弃城而去,去乡间小屋内和纯朴的村民在一起过上一阵子简单淡泊的日子。”
周海涛叹道:“所谓的纯朴、简单只是人们心中的理想境界罢了,任何人不可能生活在固有的幸福当中,心灵不受一点点侵扰和伤害。”阿芳听着车内优美的音乐,心想,有人群的地方就有利害关系,就有爱恨情仇,就有是是非非、恩恩怨怨,人不可能固守在一种绝对美好的境界当中,如果一个人总是处在一种相对平稳的生活状态当中难免会感到乏味,而生活毕竟不是戏剧,一个人倘若历尽磨难和坎坷,总是处于灰色地带,那么日子过得也了无生趣。人应该怎么生活呢?固守优越的物质生活还是追求精神上的愉悦?老实说,任何人都想兼而有之,可是生活并不是为任何人设计的,你想要什么你就得向生活索取,就得朝那方面努力。今天,她算是迈出了第一步了吗?去风景宜人的地方和一个自己并不怎么讨厌的人──可以说还有一点欣赏的人呆在一起。在阿芳眼中周海涛的憨厚和现任老公的精明、油滑形成鲜明的对比,任何性格都是一柄双刃剑,自己可以从中获取利益,也可能受到伤害,而性格往往和是成就一个人命运的重要因素。她忽然想到“出轨”这个词,笑意爬上了她的脸颊,事实上她的婚姻形同虚设,另一半巴不得她出轨越矩,使他抓着把柄还他自由身,好让第三者登堂入室,给他的情人一个名份。而她之所以能够安享现在的豪华生活,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对他的一切不闻不问,给他最大限度的自由。
每当夜晚,她一个人躺在床上,遥望天上那轮明月,倾听室内闹钟沙沙的声响,寂寞和孤单无处不在,她多么像天上那轮明月,总是那么孤单、那么凄清,而内心的痛往往在沉思间变得格外明晰,她有时觉得这个经过她亲手打理、明窗净几,格调高雅的房子,像是一个豪华的墓穴,而她则像是其中的幽灵,她不是没有想过改变现状,可是、可是,有太多的可是,她是笼中的金丝雀,在笼中日常饮食有人照料,倘若离开笼子不晓得还能不能飞翔。她现在还记得当护士时的生活,忙起来脚丫子朝天,泡上一杯茶都顾不上喝,同事改写了一首诗来反映这种生活,内容是:锄禾日当午,护士真辛苦;拿个小破针,扎了一上午。前面没扎完,后面已经鼓;锄禾日当午,护士真辛苦;端个小破盘,消炎又杀毒,前面成曲张,后面腿已肿。锄禾日当午,护士真辛苦;戴个破口罩,说了一上午;来个检查组,病人都成虎。锄禾日当午,护士真辛苦;拿着小破本,一看一整宿,前面字成斗,后面当枕头。她是急性子,做事又要面面俱到,平时没时间发牢骚,整天像陀螺一样不停地旋转,部门看重她的勤奋,年年评先进都选她,为回报上级的赏识,她又在勤奋中增加了少许热情和女性的温柔,这样以来就更鹤立鸡群了,怪不得当时身患重病的老公会看中她,谁不希望身边有一个温柔勤快略懂医术的女子?
沉思之间小车已经开到公园门口,周海涛下车买了车票。她把车开到半山腰入口处,把车停在公路边的停车点上,两人下了车。下车之后山野里的清新空气扑而来,让人的精神顿时为之一振。山间的雾气都被树木染绿了,郁郁葱葱的林木之间掠过几只大鸟,使得山野间增加了几分灵动之气。一样的山云遮雾罩时有了风韵;一样的树林,有飞鸟就变得灵动亲切起来。
周海涛拎着东西跟在阿芳身后,阿芳侧身问:“你好像好一阵子没说话了。”
“是呀,我看你在想心事,就没敢打扰。”在李婷和晓芙口中,周海涛只是一块上好的木头疙瘩,根据周海涛今天的表现,阿芳却认为他们全都看走了眼,因为他有善解人意的一面。
山路边泊着一长串小车,山的入口处有许多卖小吃的人家,什么煎饼卷菜,凉皮、凉粉,都是地道的美味。阿芳看着有些馋了,问:“想吃吗?”
周海涛点头,“那就坐下来吃点吧!平时在家里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今天刚好换换口味。”两人要了两碗凉粉,二十几串烤肉,慢慢吃了起来,阿芳说:“你说人与人之间为什么要有争执、有是非呢?”
“我想是因为有利害关系吧。”
“不全对,还是因为是非的标准问题,和你所站的立场问题。比如说我和孙谦吧,他认为他找第三者是追求自己幸福,是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他喜新不厌旧,这样以来既赢得了爱情,如果保密工作做得好还赢得了美名。而我呢?却认为他这样非但残忍至极,而且极不道德。对我是一种极大的伤害,这样的事情若是争执起来不是很大的纠纷吗?”
周海涛沉吟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是应该有是非标准的,如果你不满意现状完全可以起诉离婚,或者协议离婚,现在的人谁还愿意委曲自己呢?追求幸福是每个人的权利,只要你的幸福不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阿芳淡然一笑,到底是曾经沧海的人,身上具有一种柔和的光芒,就像圣母玛丽娅的画像,那种圣洁的慈爱,宽厚的悲悯都蕴含在神色中了,这种柔和与慈爱是李婷的冷漠、娴雅所无法比拟的。她停了一会儿说:“你说得很有道理,是我太贪图安逸了,所以才落到这样的下场。”
她咬了一小口煎饼问:“你对将来作何打算?”
“你指那方面?”
“个人问题,你和李婷还有可能吗?”
“我想……我们是不会有结果的。”周海涛艰难地说。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揭你的伤疤,我也是被爱情所遗弃的人,咱们俩可以说是同病相怜了。”言罢,她竟然脸红了,细长的眼睛里含着点点泪光。文章开始我给大家描绘过阿芳的长相,她是典型的胖美人,穿衣服又大方得体,简直就是现代版的杨贵妃,千娇百媚自是不必说,那性格也像体态一样让生活打磨得圆润异常,如果说周海涛在李婷面前有挫败感,或者有被刺疼的感觉,在阿芳这儿都可以得到补偿,阿芳也就比李婷大两三岁的样子,可两人为人处事的水平却差着十万八千里。
因为阿芳比较胖,爬山肯定吃力,两人勉强爬到山顶,阿芳已经由娇喘微微变成喘不过气来了,两人坐在山顶上的石凳上,看山谷对面的一线飞瀑,还真是飞流直下三千尽,只是由于水流太小,少了几分气势。山谷当中有几只飞鸟拍打着翅膀发出悦耳的鸣叫,周海涛一时兴起把手拢在嘴上发出一阵豪迈的吼声,使得周围几个刚爬到山顶的游客都在效仿,在人们的吼声之下众鸟飞尽,甚为壮观。
有人说上山容易下山难,阿芳上山都气喘成那样了,下山时更是溃不成军,刚跨出两步双腿打弯,差一点坐到地上了。周海涛在一旁问:“我可以扶着你吗?”阿芳正好求之不得,于是,她借的周海涛的力量勉强下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