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府是你的什么?水色山庄才是你的家!”老夫人忍不住以拐杖捣地,气chuan吁吁地怒喝他,其实她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听起来大多像是呼着气说的。
季舒一见奶奶如此激动,连忙走上去,示意白清霜带奶奶先回去,白清霜看着已经成为庄主的儿子,只是季舒的一个眼神,她已经无条件的信任了他,这就要扶着老夫人起身回去。
“老夫人此言差矣,季子继子,可不是水色山庄的孩子,他是我新月府的孩子,庄主娶我过门的时候,季子已经在我腹中两个月了。”这时候,金桐桐内心忐忑,面上强装镇定地道出多年来无人知晓的真~相,她低着头不敢看前面的任何人,心里安慰自己不是要报复吗?到了今天还犹豫什么?
“呃!”老夫人听后气得晕厥了过去,白清霜吓得面无血色,蹲下来扶着老夫人,季舒也叫来人,这时惜花厅一片混乱,只有季子看待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联的样子,金桐桐念着这些年季家对自己和季子并不错,想起当年,她看着新月府不复当年变得破败不堪,每个过路人的脸色都抑郁消沉,她抛弃了青梅竹马毅然决然地要嫁入水色山庄,那时季舒的父亲二十七岁已经是水色山庄的庄主,他仪表堂堂气宇轩昂生得一副侠义心肠,人品剑法江湖人人敬仰,她年方二八出落得亭亭玉立婀娜娉婷也勉强配得上他,她打听好了他路过新月府的日子,在他前行的路上拦路下马要与他比剑,听说她是新月府的人,他知道她心中的不服应了她,一招一式一攻一防间,她都不忘向他传情达意,他自是明白在心里,比剑结束却没有输赢,她将坠了一块新月形青玉的剑穗赠与他,霸道的要他来新月府找她,虽然不明白他是什么心情,但是半年后他真的来了,而且是来提亲的。她的父母不能理解她,但是只有这一个宝贝女儿,家道中落面对强盛的水色山庄,他们无法拒绝。生在没落的新月府外表明媚得有些没心没肺的金桐桐,内心坚强,挥别了青梅竹马,泪别了爹娘,她嫁入水色山庄。她的肚子很快大了起来,大得令人生疑,她告诉他可能是双胞胎,然后看着他在众人眼中因染肺痨咳血而死,她以一种悲伤过度的姿态生下了季子这个人人眼中的“早产儿”。后来,她给水色山庄的长子安排了一个可人的婢女蓉姬,又给季舒安排了从马上摔下来双~腿残疾的事故,然后她也让自己的儿子从小装起了痴傻来掩人耳目。如今能与月朦胧联手毁掉水色山庄,弥补她多年的青春幸福,该高兴不是吗?为什么看着眼前手忙脚乱的那一家人,她觉得此地熟悉又陌生,留恋着此地又想赶快离开?
周姝傻站在那里,没想到季舒竟然在内阁听着,她还想瞒着他,水色山庄如何是季子和金桐桐的事,她只想以后能够长伴季舒左右,在他心里,她一直都是好的,没想到,他知道自己是月朦胧的人了。
夏水踏入宸宫,怎么看都一片冰冷的宸宫,在璀璨的灯光下,像冰雕出的宫殿一样,环顾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宸宫,她的心里有一丝压抑。她的目光最后落到了歪坐在一张美人榻上,在灯下看着季舒写的那封信的玄曦身上,灯下还放着那块令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漆金令牌。
玄曦看完了那封信,仰头看见立于眼前的夏水时,眸中闪过一丝惊讶,记得上次见她,她相貌普通,连来自地位颇高的水色山庄的气质都没有,但如今看来,她惊为天人的容貌,眉间夺人眼目的风采,气场纯净,却又有种能够洞悉一切的剔透感,他微微笑了一笑,心想被看穿又怎样?已经好久没人可以理解他内心深处的世界了,玄曦从美人榻上站起来,夏水看着眼前这个人,一言不发,她正在记忆里搜寻着他的身影,当她清晰想起一切之后,这才第一次真真切切的看到了他,她对他笑了,这一笑多少有些凄凉。
他问她晚膳需要用些什么,她摆摆手,似乎心急进入正题。
她让他带她到邀悦居。
月高星廖,黑云若棉絮铺了一天,月晕艰难。
夜色迷,熏人眼。
屋檐的风铃在shi润的空气中旋转,音色清寂。
她回头看看那篇漫无边际的花海,曾经那是如漫天云霞般的绚烂生命,天色暗了,夜雾浓了,连花香都寂~寞了。想起那个锦衣华服精致宫装的女子曾经坐在这里,默默的接受着百花精气的供养而慢慢恢复原身的样子,她一定很迷茫很无措很寂~寞,她鼻端酸酸的,却是低头笑了。
玄曦听到她笑,非常敏~感,回头看她,很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她知道玄曦的疑惑,因为没有谁比她这个旁观者更清楚的了。
她扬起头,看了玄曦一眼,他的目光看着前方,那通往邀悦居的门廊,眸中因为懊悔而抵触。
邀悦居,一个曾经发生过最淫~靡的一幕,也似乎就是为了那一场欢宴而存在的邀悦居,自她真正离去后便冷清得像冷宫一样,只有玄曦偶尔在她曾经坐过的长廊上坐坐。
室内满是灰尘,宫女们要去点灯,夏水对她们说:“今晚就借着月光说话吧,不必点灯了。”
对方是未乐王,而下达命令的却是她,宫女们自然不听,知道看到玄曦抬手示意,她们才相视对方一眼后静静退下了。
“邀悦居也很久没亮过灯了。”他依然背对着她,声音听不出一丝感情起伏地说。
夏水慢慢闭上了眼,曾经那一幕重现脑海。
他解了外衫,有力的五指毫不疼惜地握着她纤细看似易折的手腕,精致的宫妆浮在她脸上,嘴角的胭脂擦出了一条,是被他吻过的痕迹,妩~媚妖~娆的胭脂紫带着叫人欲不能罢的淫~靡,倒像被负责梳妆打扮的宫婢戏耍了一般,知道她来参加的是这次当众淫~乱的欢宴,所以故意给她化了个与她气质模样不符的妆容,如祸国妖姬。
锦缎袜带双~腿赤~裸,绫罗缠身酥xiong半露,满头金钗青丝凌~乱。她的种种不堪,让受命端坐一旁观看的王后、紫夫人、水凝姑娘一众都紧紧闭上了眼睛。他一声喝令,她们惊愕地睁开眼睛,默默把委屈吞咽下去再也不敢闭眼,暗暗咬牙怨恨着他身下的那个女子,她得到了她们想要的人,即使她痛苦,不过是她自己不能领悟玄曦要她的深意,所以她们好嫉妒。
当她睁开双眼的时候,眼前一片黑暗,然后又慢慢浮现各自的轮廓,她抬头看到转过身的玄曦,她对他微微笑了,带着不言的苦涩,问他:“你不会忘记在这里发生的事吧?”玄曦看着她不说话,她知道他一定记得,所以继续,“三年前我来到水色山庄时就已经忘记过去的一切了,除了自己是谁,什么都变得模糊不清,却隐隐能够想起你和一个女子的事,特别是那次见过你之后,我几乎可以想起你们之间的一切,你在猎场上救回了冻僵的她,自那后将她留在宫中,她没有一切可以证明自己是谁的东西,甚至没有记忆没有过去,你还是接受了她,并且想给她一个新的未来。后来你娶了东国第一美女为后,接着又娶了将军之女为侧妃,可是你对她一直都没变,而且对她越来越好,好到我都要羡慕了,呵呵。直到有一天你发现了她房中有打胎的西域红花,你对她变了。在这里,她的忍受到了极限,她跳下了树洞!”
玄曦脑中闪下一道闪电,树洞?!什么树洞?!霏雪消失后他曾无数次搜查邀悦居附近,也曾掘地三尺都没寻到一点蛛丝马迹,树洞?他控制不住自己已经激动地抓~住她的双臂,吃惊地问她:“什么树洞?!”
夏水笑了,使劲撑开他的双手,这双手就是曾经无数次扼住霏雪的喉咙让她不得呼吸的那双手,她对他说:“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树洞,总之就是一个让她跳下去就再也不会回来的树洞!”
他二话不说拉起她,一路狂奔,走廊上候命的宫婢们见了纷纷提着灯笼追赶在后面。
他带她来到了那个他曾经搜查出来的,非常隐蔽的一个洞,那是邀悦居这块地方唯一的一个洞,就是不像是树洞,更像地上莫名出现的一个黑洞。
夏水被他拉到那个漆黑无比的地洞前,周围连围起来的东西都没有,这片空气极其shi润,而且没有什么观赏性建筑植物,所以就是荒废的一块一隅吧。
玄曦指着那个树洞神经质地问她:“是不是这个?霏雪是不是跳进了这个洞?”
夏水用力甩开他的手,内心有些疲惫,看了他一眼再不想看他第二眼,不是因为别的,而是他疯狂起来的神情暴露了他内心的痛苦,那种痛苦,等待多年相思入骨的痛苦,她不想被感染。无意间,她看到他们身后那棵奇怪的大树--树冠硕大,枝繁叶茂,非常低矮,树干极其粗,需要几个人手拉手合抱起来,而且上面缠~绕着比她手臂还粗的藤蔓,那些与树干混为一色的藤蔓就从四周的地面里长了出来,好像将地之精气输布给大树的导管一样,夜色里,总觉得从那处有一道目光在森然注视,一个失神便会丧失心智成为被控制的傀儡。